赫那雪看著他滿臉厭棄的看著自己，不由得忽然想起自己與他的往昔。

    當年自己剛剛稱王。所有人都說，自己是女子，不可以像男人一般有后宮三千。

    可是她卻非要逆流而行。她不喜歡自己的王夫，不喜歡他的長相，更不喜歡他呆板沉悶的性子。她喜歡長得俊美的，會說話的，有趣的男孩子。

    彼時她雖手段狠辣，但是少女心性未脫，一日和自己曾經交好的小姐們出宮游玩時，在一棵桃花樹下遇到了一個男子。他著一身白衣，一襲長發垂于腦后，一雙丹鳳眼似是能勾人魂魄般。他就站在那里，看著自己，既有男子的陽剛，又有女子的柔美。

    赫那雪只一眼就沉淪。她不顧大臣的阻攔，硬生生將他納為男寵。給他最好的，護著他，寵著他。宮外的流言蜚語，偶爾會傳入宮內。有一次，她聽到有人在他面前嚼舌根，一怒之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親自割了那兩人的舌頭。

    他亦不辜負她。對待她很溫柔，會講段子讓她開心，會親自做好吃的給她吃，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忘記朝堂上的煩惱。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赫那雪漸漸開始失去曾經的狠心。有一次，她要處罰他身邊的一個小內官，但他開口為他求情，她便心軟了，饒恕了那個小內官。這放在以前，是絕對不可能的。

    她決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改變，也沒有人可以置喙。但是在潛移默化中，一切都變了。她變得優柔寡斷，她變得不思朝政。從前她的心中全是政事，但如今，她的心里全是他。

    這時的她，才明白，什么叫做一見終生誤。也始知什么是愛情，也才知道，什么是小女人。

    她從前不覺得自己是小女人，也從小立志要做一個大女人。不為感情所動，一心只有抱負。但是她還是錯了，她經歷太多血雨腥風，太多陰謀詭計。她其實很累，卻依舊強撐著自己，讓自己專心于政事。誰叫她沒有寄托，也沒有依靠。

    但是他出現了，他就是自己的寄托，也是自己的依靠。她這才知道，其實自己原原本本就是個小女人，也甘愿為他做一個小女人。

    只要能看見他的笑容，只要能聽見他喚自己一聲，“阿雪。”

    可是如今，他面目猙獰，在他眼中再也看不到以前溫柔，和對自己的愛。

    “我隱形埋名，在這后宮，暗無天地的生存著，就是為了給我蘇家復仇！我蘇家死的，何其冤枉！憑什么，你這個罪魁禍首，還能在這里端坐，享受萬民朝拜？憑什么，你憑什么以為，我愛你？”蘇長啟怒喝道，眼神里滿是厭棄。

    “今日，我棋差一招，暴露了。但是我卻將最重要的情報送了出去。禹州郡一失，你這妖后的寶座，也就坐不穩了！就算我死了，暗族王還是會復我蘇家名位，享萬世香火！”他說到這里，得意地笑了起來，盡管笑聲中滿是悲涼。

    許久未曾發話的南無煙，這才幽幽開口，“可惜你錯了。”

    “這禹州郡不會有事，相反的，其余失地，也會收復。”南無煙朝他走去，聲音里滿是冷淡，“你想讓蘇家復位，其實有很多方法。你已經得到如此寵愛了，再借著這個孩子，又何嘗不能使蘇家復位？”

    “退一萬步說，你可以在宮中暗自收集蘇家是冤枉的相關線索，將它公布于天下，這也可行。”

    “但是你為什么，一定要走最不該走的路？你如今和暗族勾結上了，就算妖后她同意你蘇家復位，本尊也不會同意。”南無煙說到此，瞇了瞇眼，一字一句道，“你這般作為，只會讓蘇家萬劫不復。”

    梓舒聽此，瞳孔猛地放大，“你這話，什么意思？”

    南無煙聽此，微微側首，“什么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你應該知道神諭是什么吧？”

    梓舒聽此，渾身劇烈的顫抖起來，他朝南無煙撲過去，“我殺了你！”

    南無煙側身躲過，不屑道，“就憑你？”

    “你憑什么，要讓蘇家不能沉冤昭雪？為什么，要用神諭，讓蘇家萬世恥辱！”梓舒怒喝道。

    南無煙用神力控制住他，“是你先要做對不起神界的事情，現在后悔了？”

    “你若是要將功補過，也不是不可以。”

    梓舒聽此，猛的抬起頭，“什么？”

    “老老實實，呆在赫那雪身邊，等她把孩子生下來，好好過日子。”南無煙淡淡道。

    赫那雪聽此，也是一驚，茫然的看著南無煙。

    南無煙不理會他們二人的目光，繼續道，“你若是答應，我想，赫那雪也會為你蘇家復位的。”

    赫那雪聽此，連忙點頭。

    梓舒目光暗了下去，“為什么？你為什么這么做？為什么不殺了我？”

    “她愛你入骨，我若是殺了你，她會恨我。這妖界，我還需要她幫我維護。再者，就算你死了，她也會把孩子生下來的。”

    南無煙說及此，垂了垂眼睫，“我曾經對不起過一個孩子，現在，卻不也不能再對不起一個了。”

    “何況，妖界中人，極難有孕，你若是真的恨她入骨，她也是不會懷上孩子的，對吧？”南無煙看著梓舒挑了挑眉。

    梓舒聽此，心中最后一道防線也崩潰了。

    他不再反抗，只是癱坐在地上，自嘲般地笑笑，“你又知道？”

    “這六界之內，很少有我不知道的事。”南無煙笑笑，“我就問你，你答不答應？”

    蘇長期沒有說話，只是癱坐在地上，沒有說話。他嘴邊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似是帶著幾分苦澀，又似是帶著幾分對自己的嘲諷。

    “你只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心罷了。”南無煙走近，緩緩蹲下，“你不信你真的會愛上她，對不對？”

    “你覺得，你心中對她只有仇恨，也只能夠有仇恨。但是，你的心中，對她有了愛意。”南無煙緩緩道，“妖界為什么自開界以來，都超越不過仙界魔界？”

    “因為你們人少。你們人少，就是因為妖界中人極難生育。”南無煙又緩步走到赫那雪身邊將癱坐在地上的她扶起來，坐在床上，“妖界中人，本體多為植物或者動物，只有王族是生而為人。如果我沒記錯，你蘇家是因為以人形繁衍了許多代，這才一直是以人性活在這世上，但是你們的本體，其實是桃花樹對吧？”

    南無煙看了看蘇長啟，“你們雖然為人性，但本質確實植物吸收天地靈氣化為精靈，在轉而修為人形。是以，你們的本質還是一棵桃花樹。”

    “也正是因為你們需要吸收天地靈氣，是這世間最有靈氣的所在，是以你們也最是憑心而動。不管做什么，都是如此，對嗎？”南無煙一語將蘇長啟內心的秘密戳破，“你若是真的對她沒有愛意，你們不可能有孩子。畢竟，你們一個是人，一個是桃花樹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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