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縝的眼眶漸漸濕潤了,那雙平日都十分冷淡的鳳目漾滿了水色,他的嘴角卻是揚起,在他的臉上顯現(xiàn)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他的聲音還是那樣清潤柔和,最適合在耳邊娓娓訴說:“好,只是你既然答應(yīng),將來可不能再失約。”
李清凰又重重點頭:“不會失約。我保證,我保證以后不會再沖動行事,就算到了長安,我也會事事跟你商量,不會拿自己冒險。”
回答她的是一個有力的擁抱。他緊緊地將她摟進懷里,用力得像是要把她整個人都嵌進他的身體里去。
平海關(guān)少將軍李清凰重諾重情義,從來不會答應(yīng)做不到的事,她肯為了襄陽公主千里單騎去復仇,也會為了謝老將軍的知遇之恩力挽狂瀾扛起千鈞重的戰(zhàn)局,她言出必行,長刀之向,所向披靡。他自然相信。
忽然,李清凰輕輕地哎呦了一聲。
林縝還以為勒著她了,忙松開手臂:“怎么了?”
李清凰用一種做了壞事的心虛表情道:“關(guān)于藍夫人的。我忍不住提醒她,想要害她的是她的丈夫,然后又建議她可以效仿一下陛下,也當個女皇帝什么的……”她說到女皇帝的時候,聲音完全低了下去,似乎想起自己究竟出了一個怎樣的餿主意。
林縝嚴肅地望著她:“你是說,你建議她學陛下,去當這白詔的土司?”
“……就是這樣。”
“你,”林縝也不知道該拿什么樣的表情面對她,只覺得啼笑皆非,她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所有的反應(yīng)都和尋常女子完全不一樣,但是也沒想到她會突發(fā)奇想,提出這樣的建議來,“你這小傻瓜,還好你現(xiàn)在想起來告訴了我,不然我們怕是要麻煩了。”
他一把把她拉起來,轉(zhuǎn)身就去收拾行李,幸虧他們帶的東西也不多,也不過是一些換洗的衣服,只要全部用包袱皮一裹就成了。他們還有兩匹馬栓在馬廄里,直接解開韁繩,套上馬鞍和馬嚼子,紅燒肉很高興能見到她,興奮地舔著她的手背,突然一張嘴還把她一整只手都咬進嘴里,小心翼翼地嚼了幾下,又吐了出來。
林縝道:“現(xiàn)在走,還能掐著時間出關(guān)。”
李清凰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為何他突然就催著要走,還走得這樣匆忙,只能牽著紅燒肉跟在他身后。
湘庭城離白詔的出關(guān)口本來也不遠,等他們到了那里,關(guān)口把守著的白詔士兵還在放行過關(guān)的旅人。正好排在他們前面的就是租住在他們隔壁的那支西唐商隊,他們剛巧收到了一批不錯的茶磚,準備送往西唐的商行去,一見到他們,商隊掌柜也特別熱絡(luò)地招呼一聲:“兩位這是要回去了?”
按照先來后到的規(guī)矩,他們得等整個商隊全都走完了才通關(guān),可林縝一把將她抓了過來,扣在自己身邊,主動走到那位商行掌柜身邊,寒暄道:“正是準備回去了,離家半年,怎么也該回去看看。”
掌柜笑道:“那真是要回去看看,不是我說,這白詔的山山水水美則美矣,這再美的風光也比不上家里一碗熱飯。別說是你,我也是很想家嘍。不知道小哥是哪里人呢?”
林縝答道:“在下是滄州人士。”
“這可巧了,”掌柜一拍大腿,“我也是啊,不知道是滄州哪里?”
說話間,他們很快就排到了關(guān)口。白詔士兵正一個個檢查著過關(guān)旅人的通關(guān)文牒和隨身物件。像他們這樣輕裝簡行,身上根本就沒有多少行李,就只有兩個人兩匹馬的,檢查起來就很快了。那把守關(guān)口的士兵掃了一眼他們的文牒,直接揮手讓他們先過,可是商隊所帶的物件甚多,檢查起來卻要花費不少時間。
林縝拱了拱手:“掌柜,我們先走一步,在前面的鎮(zhèn)子再見。”然后強勢地按住李清凰的肩膀,拉了拉她身上的披風,把披風自帶的兜帽拉了上去,遮住她大半張臉:“風大,小心著涼。”然后又刻意壓低了聲線,飛快道:“還好出來得及時,要是再晚一點,我們就得硬沖了。”
就在他們剛剛過了白詔的關(guān)卡時,后方突然涌上了一群土司府上的士兵,他們穿著統(tǒng)一的皮甲,手上還提著長刀,直接把出關(guān)的口子給堵上了:“奉土司的命令,有一個通緝榜上的賊人潛逃,現(xiàn)在一個個排隊過來對照畫像,但凡有不聽命令者,當場格殺!”
林縝按住她的頭,壓低聲音道:“現(xiàn)在慢慢走過去,不用慌,到了西唐邊境他們管不著我們。”
剛才跟他們閑聊的商行掌柜正急著交貨,可是他的伙計和貨物都被攔在了后面,現(xiàn)在說什么讓人一個個對畫像,那得檢查到什么時候去,忙賠笑道:“軍爺,你看我們就是走商的,怎么會是通緝犯呢,能不能網(wǎng)開一面,我們還急著回去交貨——”
那士兵根本理都不理睬他,甚至無視了他暗搓搓塞過來的銀子,拿刀在他胸前一比:“滾開,剛才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有誰妨害盤查,就此格殺!”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間里,林縝和李清凰已經(jīng)走過了白詔崗哨射程的地方,西唐邊界已經(jīng)近在咫尺,就算白詔人現(xiàn)在還要發(fā)難,也根本不敢再追過去,一旦越了界,引起戰(zhàn)爭,這肯定不是他們現(xiàn)在能夠承受得起的。
等他們走到那塊“西唐境”的石碑面前,兩人突然縱身上馬,拍馬向前,馬匹嘶鳴的聲響嘹亮,頓時吸引了一些白詔士兵的注意,身后一片亂糟糟的聲響:“到底是誰把那兩個人放過去的?不是已經(jīng)說好了一個都不準放走,全部都要攔下來嗎?”“可是他們剛才已經(jīng)過了關(guān),難道還要再把人給叫回來?”“叫回來就叫回來,若是剛好跑掉的人就是土司大人要抓的人呢?你擔得起責任嗎?!”
可是不管身后再是如何混亂,他們也已經(jīng)離開了白詔,站在西唐的國境之內(nèi),就算那些白詔士兵想要追過來,也不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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