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亦，怎的他們好心好意給你送人你倒是都不接受？你去了那京城，爹娘都不在你身邊，可——”楊氏不滿的聲調在景亦冷凝的目光下漸漸下降。

    “我此前的很多年里，也是自己照顧自己。”景亦道，他知道這樣的話說出來很傷人，似乎否定了爹娘的所有辛勞。但還是說了出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爹娘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來供他念書，他很感激。特別是上次他一向幾近愚孝的爹，能為了他不入贅錢家而與祖父祖母分家。每每想到他們的付出，他心中都有暖流涌動。他能有今日，絕對少不了他們的功勞。他日后也會孝順他們，對他們很好很好，讓他們不必再為生計擔憂。只是，卻也無法接受被他們控制的人生。他年歲已經大了，有自己做主的能力，不希望爹娘抱著為他好的理由決定他的人生應該怎樣怎樣。

    不出景亦所料，景二郎夫婦的確被打擊到了。楊氏后退了一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在他眼中，景亦一向是個孝順的，如今卻學會了反駁？眼神不由自主地望向阮玉，阮玉無辜躺槍。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景亦之前的孝順都是建立在他們希望他做的事情恰好正是他自己要做的事情。

    景二郎在頭一天被叫去老屋后大概就知道這樣的結局，也沒太意外。至于景亦說的話，對他來說倒是沒什么傷害。眼下景家人強迫景亦做的事兒和當初強迫景亦去當上門女婿沒什么兩樣。

    故而，只拍拍他的肩膀，“你心中有數就好。”

    楊氏還想說話，卻被景二郎拽出去了。至于怎么談，那就他們兩口子的事兒了。

    “你——還好吧？”阮玉試探性地看向他，委婉地道了出來。她并不擔心楊氏他們的情緒，只是心疼景亦，他雖不說，她也知道他爹娘在他心中多重要。向來希望幾人能和和美美地過著日子，而不必有這些亂七八糟地紛爭。

    “我沒事兒。”景亦握著阮玉的手，一只手撫上她皺著的眉。嘆道，“處理這些事兒，真是比背一本書還要難。”

    阮玉嬉笑，調皮地眨了眨眼睛，“那我看你處理得也是得心應手的，還知道去找族長呢。”

    景亦沒想到自己找族長的事兒被她給識破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甭管怎么解決的，解決了就好。”

    “不過他們竟然輕輕松松就敗了，我還以為即便是族長來，也得費好大一番功夫。”阮玉道。

    景亦轉頭望向門外，眼神虛無縹緲地看著某一個點，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他們向來都是如此，雷聲大、雨點小，遇到什么事兒就慫了。另外不慫的人，還沒資格管管他們景家的事兒。”

    “不說他們了！好在我們要走了！快想想我們日后的生活，想想還有沒有什么東西沒有帶的？”阮玉牽著景亦的手，兩人慢慢踱回屋里。

    清脆的說話聲在院子里漸漸散去。

    楊氏還在屋中責怪景二郎，“你怎么也不管管他們？阿亦娶了媳婦兒后越來越不聽話了，眼下我們也是為他們好啊……”越說越惆悵，似乎兒子跟人跑了一般。

    楊氏嘀嘀咕咕了一大堆，景二郎終于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你又不是不知道，阿亦向來是有主見的，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他心中有數。何必要讓他聽從我們的話，我們生活在村子里，知道什么？”

    “這照顧上的事兒我們都照顧他十多年了，怎么就不知道了？這還和見識有關不成？而且——也不能讓他就帶著媳婦兒上京城這般胡來吧？”楊氏瞪大眼睛，覺得自己的隊友倒戈了。

    “我看你是好日子過多了！多少寒門子弟赴京趕考不是一個人去了？眼下他不僅要帶著媳婦兒，族里的保成他們也會跟著去，我不知道你非要讓他帶那么多人去干嘛？難不成真不想他考中了！”景二郎平日里難得憋出幾句話，這會兒，真是被逼出來了。

    “我怎么會不想他考中！我這不是擔心他嗎？”楊氏沒有底氣地說道。景蕊兒和她說過，眼下景亦已經是很縱著他媳婦兒了，若是分別太久身邊只有阮玉，說了些挑撥母子情分的話，那她便真失去這個兒子了。這是萬萬不可以的，他們好不容易才供出這么一個兒子來。

    “你若想將我們的關系弄成蕊兒和阿亦那樣，就繼續去勸阿亦收人！”景二郎說完也不管楊氏，一頭捂進了被子里。

    “誒——怎么讓他多要些找個的人反倒成我的不是了——”楊氏瞧著縮成一團看不見頭的景二郎，嘴中嘟囔道。卻也是再沒有說話，景蕊兒和景亦的關系一直讓她神傷。聽景二郎這么一警告，倒是不敢再說什么，可能也不敢再做什么。

    而另一邊的馬車上，景蕊兒也在為著馬二爺的一身冷氣緊張不堪。

    仔細思索著自己哪句話，哪一樣行為讓他不開心了。她如今的一言一行可都是在三嬸的指導下做的、說的。

    “爺，您怎么了？”終于忍受不了這沉悶的氣氛，景蕊兒按捺下心中的慌張，小心翼翼地拉著馬二爺的胳膊，打探著馬二爺的神色問道。

    “今兒個你怎么不多勸勸你弟弟？畢竟是你弟弟，即便是長輩的話不聽，你們年歲差不多，想必感情也好，他也會聽你的吧？”馬二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道。

    景蕊兒臉色突然慘白，陡然間想起三嬸說過的，在夫家不要讓他們知道自己和景亦的關系不好，畢竟有個當靠山的娘家會讓她在夫家的日子過得暢快些。

    “弟——弟弟大了，總——總是會有——自己的想法的——”景蕊兒回避著馬二爺的視線，吞吞吐吐地道出幾個字。

    “哦？那你今日里對他說話也不是很客氣？平日里都這樣說話？這可不太像你。”馬二爺語氣充滿調侃地說道，若是景蕊兒抬頭的話，會發現馬二爺的臉色沒有絲毫愉悅。

    但這樣的語氣無疑安了景蕊兒的心，靠著馬二爺的臂膀，嬌嬌地說道，“我平日里才不這般，只是今日你都那樣給他面子了，他對你卻那般態度，我心疼你。”

    “是嗎？”馬二爺摟著她的臂膀，眼眸中全是深思。

    －－－－－－題外話－－－－－－

    唉，得知一個很不好的消息，一天都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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