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剛剛端起茶盞,還未來得及品嘗一口,容妍便聽到了一個含笑的聲音:“姑娘便是想要來我榮寶齋訂做發簪的人么?”
容妍連忙放下茶盞站起身來,對著來人一笑:“非也非也,想要訂做發簪的,是我家小姐,我不過是個傳話的罷了。”
剛剛站起來,容妍便愣了一愣。無他,她沒想到,榮寶齋的少東家,竟是如此年輕而又清俊的男子。
來人約摸弱冠年紀,長身玉立,面白無須,一張臉很是清癯。那人徑直走到了主位上,坐下后才抬頭看著容妍,道:“姑娘請坐。”
容妍唯一頜首算是道謝,隨即便坐了下去,端起茶盞細細啜飲。
她確實是渴了,畢竟早上來的匆忙,并未飲水,又吃了一個包子,也是時候該喝水了。
陶冶瞧著對面飲茶的女子,端起茶盞也小小地啜飲了一口,待到容妍放下茶盞后,陶冶這才笑著開口:“不知這雨前的龍井,可還合姑娘的口味?”
容妍:“……”
她喝的是雨前的龍井么?抱歉她習慣喝白水,牛嚼牡丹不懂斯文,實在是分辨不出那到底是不是龍井。
可是對方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于是容妍笑著回答:“少東家盛情款待,自然是極好的。”
陶冶笑了,道:“既如此,那陶某便與姑娘商議一下訂做發簪的事情。”
容妍正襟危坐,豎直了耳朵聽著。
陶冶放下茶盞微微笑著,心想陶煉將他扔到了榮寶齋,無非是看中了近些日子榮寶齋頹勢漸顯,想要榮寶齋敗在他的手里,他確實也是有些著急的。
可,抬眸瞧著容妍,陶冶只覺得如醍醐灌頂,霎那間明白了些什么。
榮寶齋之所以不景氣,不過是首飾樣式老舊,故而不得不略略地壓低了些價錢,將以往囤積的首飾先處理掉一部分。可若是能與一批夫人貴女達成協議,私人訂制,那價格,是不是又可以高上一些呢?
況且,若是私人訂制,那工期又可往后拖了些時日——陶煉為了打壓他,威逼利誘地將畫師逼走了一大半,現如今首飾的式樣,確實不夠新奇,他需要快些招攬一些能工巧匠。
而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時間。
若能吸收一些高水平的文人墨客,并且悉心培養,令他們擅長丹青水墨,是不是又能多添些花樣呢?
心下思慮萬千,面上卻不顯分毫,陶冶道:“我榮寶齋自創建以來,到如今也有一百六十八年了,期間風風雨雨經歷過不少,卻也未曾有過定制發簪的先例。”
容妍靜靜地聽著。
下一刻,陶冶道:“姑娘既是想要定制,可陶某又能從中得到些什么呢?”
容妍笑了,道:“少東家可知道,我會自己畫出樣式?”
陶冶也笑了:“姑娘該知道,榮寶齋里,一個樣式少說也要做幾十幾百支簪子,只做一支,豈不是有些虧的慌?”
容妍笑得越發自信,心說我不怕你覺得虧,我就怕你不做,于是容妍揚眉道:“不知我能否問少東家一個問題?”
“姑娘請問。”陶冶言簡意賅道。
“榮寶齋里,首飾的樣式,是否過于老套了?”容妍口齒清晰,正字腔圓道。
“雖是如此,可我榮寶齋首飾的質量、做工均是上上。”說著陶冶也笑了。
畢竟與聰明人交談最是愉快。
“噗,少東家說笑了,又不是兵器,質量有什么用?”容妍盯著陶冶的眼睛:“首飾么,本就是為了好看,質量與做工雖是重要,可最重要的,還是漂亮二字。再簡單點說,就是樣式。”
陶冶笑了,對著容妍一揚手,道:“不知姑娘能否先描出一副樣式,也好讓陶某開開眼界?”
容妍站了起來,道:“請乞紙筆一用。”
陶冶大笑,對著門外道:“君儒,取筆墨紙硯來。”
片刻后,一眉目清秀的書童端著文房四寶進來了。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后,陶冶親自將紙張鋪平了放在桌子上,又取了一對玉質的鎮紙獅子壓在紙張上,親自磨墨,待到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陶冶這才對容妍揚了揚下頜,道:“姑娘,請。”
容妍提筆觀察片刻,確定自己手中的是兔毫筆,這才果斷地揮筆蘸墨,沉吟片刻后,行云流水般地畫出了一支簪子來。
想了想,容妍又標上了尺寸、材質,細細地標注了注意事項。
陶冶瞧著容妍擱了筆,拿起紙張,吹干了上面的墨跡,這才贊賞道:“姑娘好細的心思。”
“少東家謬贊,”容妍微笑:“少東家覺得,這樣式可還好?”
陶冶細細地看著,道:“這簪子的款式好生簡單。如此簡單的樣式,可能博得小姐們的歡心?”
容妍勾唇:“少東家只說好看不好看便是。”
“好看。”這回陶冶倒是答的干脆。
“那不就是咯?”容妍笑著開口,心道能不好看嗎?這是她被趙飛燕勾了魂的時候看到的簪子,配合合適的妝容分分鐘美上天好嗎?
回想著趙飛燕香肩半露、妝容簡單卻依舊是傾國傾城的模樣,容妍自陶冶手中取過紙張,道:“切記,簪尾處的紋理一定要雕刻清晰,要做到遠看無近看有的效果。”
“好,便依姑娘說的做。”陶冶將手中的紙張遞給了身側的書童,隨即那書童便走了出去。待到屋內只剩兩人時,陶冶對著容妍道:“不知姑娘有多少樣式?”
容妍挑眉,心說怪不得陶冶這么輕易地就答應了她的要求,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她啊。于是容妍也不明說,打著迷糊道:“夠用。起碼,夠我閑時自娛自樂。”
陶冶失笑,道:“姑娘誤會了。在下并沒有逼迫姑娘的意思,只是此時我榮寶齋正當多事之秋,所以,煩請姑娘多描些樣式,也好為我榮寶齋一解燃眉之急啊。”
陶冶的話說的誠懇。
畢竟一來首飾生意么,行情好打探,二來就是……他有直覺,容妍應當也是需要同自己合作的。
與其打太極一般延誤了時機,倒不如干脆利落地說出來,最多多貼些銀子,先把榮寶齋的招牌給穩住了,這才是最為要緊的事情。
容妍挑眉:“你要多少?”
陶冶頜首:“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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