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見眾妃出去，走到靈璧身側(cè)，“后宮之事有娘娘主持，自是不差的，只是前朝……”

    眼下無太子，皇帝驟然重病，前朝難免混亂，靈璧揉了揉眉心，道：“讓三位親王幫著處置，若遇大事，待皇上好轉(zhuǎn)，再來回稟。”

    皇帝驟然重病，此次出巡自然是不能繼續(xù)了，皇太后下旨回鑾，來時皇帝尚且意氣風發(fā)地騎著駿馬前行，回程時卻只能睡在御輦里。

    行至京城，皇帝的病情逐漸好轉(zhuǎn)，也能處置一些事務，回到乾清宮后，皇帝當即傳召所有皇子及宗室老臣，當眾怒道：“八阿哥胤禩自幼心高奸險，生性肖母，實乃奸佞之子，如今更是獻上斃鷹兩架，藐視朕躬，朕因憤怒，心悸幾危。胤禩系辛者庫賤婦所生，當日謀求太子位而不得，如今更是意欲謀害皇父，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朕斷難相容！且當日，朕已審問胤禩前行走，其黨羽鄂倫岱、阿靈阿、雅布齊等人俱已招供。朕恐來日，朕百年之后，胤禩攜此等人謀奪祖宗基業(yè)，于今日分說明白，來日儲君，朕將書其名于圣旨之上，圣旨匿于金匱，藏于乾清宮之內(nèi)。胤禩即刻廢黜其貝勒爵位，其黨羽交付審問后，再行處置！”

    皇帝對胤禩的此番怒斥，比之康熙四十七年的冬日里尤甚，已經(jīng)將胤禩放在仇人的位置上對待，次日皇帝更是發(fā)下諭旨，言稱【廢太子悖逆，屢失人心，而胤禩屢結(jié)人心，此人心性險惡，比之廢太子百倍也】，與此同時，皇帝只接到一封粗略的審問折子，便迅速將雅布齊、鄂倫岱全族流放往寧古塔，三日后，只因胤禩一封喊冤的奏折，雅布齊被就地問斬！

    君父一朝之冷酷無情，比之冬風更甚。

    靈璧擁著狐裘，站在廊下，看著雪花簌簌落下，整個紫禁城銀裝素裹，格外寧靜，清冽的味道似乎要將空氣之中彌漫的血腥氣一一遮蓋。

    前朝的消息不斷傳來，至康熙五十四年的正月，皇帝已經(jīng)曉諭內(nèi)務府停胤禩府上一切俸祿，祿米等物亦不許入府，宮中一切事務不允參與，其中之意是任由這個兒子自生自滅了。

    福慧道：“皇上先是將鄭親王之孫降職，后是奪了新裕親王的職務，如今連肅親王之孫延壽也被削爵幽禁了，看來是要將八爺黨斬殺殆盡了。”

    靈璧接過換了炭的手爐，冷然道：“既然要動手，便要斬草除根，你推我一下，我打你一拳，是小孩把戲。”

    福慧遲疑著道：“十四爺還為八阿哥進言過，皇上看也沒看，便將折子發(fā)回了，倒也未斥責咱們十四爺。”

    靈璧面上現(xiàn)出一絲笑意，“這個蠢東西。罷了，由著他去吧，皇上既然未處置阿靈阿，便是明白投鼠忌器的道理，自然也不會為難胤禎，只是你告訴胤禎身邊的人，勸著些，別再那般心癡意軟了。”

    福慧應下，阿茉上前道：“這個時候還是冷的，主子，奴才扶您回去歇著吧。”

    話未說完，便聽得小珠子、小墜子的聲音，“你不能進去，德妃娘娘已經(jīng)歇息了，不許攪擾！”

    靈璧皺眉，回身道：“是誰？讓他進來。”

    她話音剛落，便見一紅色身影飛快地走了進來，待行至階下，靈璧這才認出來，“八福晉？”

    綺?恨恨地咬唇，驀地噗通跪在堅硬冰涼的磚地上，“妾身特來請罪，懇請德妃娘娘饒恕八貝勒！”

    靈璧挑眉，“八貝勒？”

    綺?抿唇，半晌不甘不愿地道：“八阿哥。”

    靈璧摩挲著手爐，殿內(nèi)的小太監(jiān)端了火盆出來，永和宮溫暖的廊下和冰冷的磚地對比鮮明，仿佛是劃分出了兩個世界，靈璧施施然坐在圈椅上，道：“本宮竟然不知，八福晉何罪之有？”

    綺?抬頭，毫不掩飾目光中的恨意，“娘娘何必裝傻？今日妾身夫君之禍，只怕少不了娘娘的推波助瀾吧？”

    靈璧微微一笑，“胤禩有今日之禍，全在他娶了一位好福晉啊。”

    綺?面色一僵，只定定地聽靈璧說話，“八福晉為給胤禩謀求一個好前程，在內(nèi)宅之中，聯(lián)絡命婦，為打擊政敵，不惜拿八阿哥生母扎筏子，來中傷本宮，若無八福晉的所作所為，八阿哥只怕也不會落到今天這般田地。”

    待她說完，綺?面上已滿是黃豆大的冷汗，身子顫抖如篩糠，“你知道……你竟然，全都知道。”

    靈璧起身，走到綺?身側(cè)，伸手扼住她的下顎，“今日之事是給你一個教訓，也是教你一個道理，”她俯下身，眼中蘊含著紫電清霜，“在沒看到天的時候，給本宮夾著尾巴做人！”說罷，她輕輕松開手，綺?便如風中殘葉般，摔倒在地。

    靈璧接過阿茉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指，沉聲道：“八福晉身體不豫，派人送她回府，命八福晉，靜養(yǎng)。”

    胤禩千年道行一朝喪，多年的經(jīng)營毀于一旦，不僅是警醒了在皇帝晚年慌忙擇主的群臣，更是給蠢蠢欲動的諸皇子提了個醒：老虎便是老了，也是有著尖牙利齒的！

    原先敢以未來儲君自命的胤祉不敢再多過問政務，十四一向醉心武事，將皇帝布置下的任務妥帖辦好，至于胤禛，大多時候都是在外處理戶部賬務，或是參與貢士復查，不顯山不露水地得了皇帝的好感。政務之上，皇帝除卻讓三位親王參與處置外，便是十四貝子參與，旁的阿哥皆不得皇上青眼。胤禛與十四都是德妃之子，后宮眾人雖不敢言明，但這兩年皇帝的身體越發(fā)差，這未來的儲君之位只怕就要在這四位皇子之中，明面上對著德妃也越發(fā)恭敬起來，便是宜妃之流，見了德妃也只敢退避一側(c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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