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遠在東荒另一端,同樣陷在昏迷中的上古神卻并不知道自己徒弟的處境,她一身靈力全折在了靈虛里,現在只能靠君寒每日為她渡血來療傷。
挨過一個不太平的夜晚,清晨的時候君寒睜眼醒來,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懷里的上古神,執若依舊無知無覺地睡著,君寒輕撫她撲散一床的長發,緩緩呼出一口氣,還好,她還在。
他以執若為中心設下一個結界,確保只要她醒了或者有除他以外的人靠近,他都能感覺到,隨后才披衣起身走到院子里。
院子干干凈凈,老婦人大概是經常來打掃,一切都整潔而有序,并不像她說的那樣小,甚至還有一個養著幾條魚的小池塘,旁邊立著葡萄架子,只是未到季節,上面只有光禿禿的藤蔓。
君寒觀察一遍這院子的結構,像是有了什么規劃一般,走到那葡萄架子地下,伸手撿了幾顆石子,用靈力包裹上放在一旁,隨后從袖子里摸出紙符和朱砂來,畫了幾張鎖靈符貼在院子四角,又拿血混了朱砂在院子里畫陣法,陣法詭異而繁復,即使君寒下手極快也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直到那幾顆被靈力包裹的石頭泛起微弱亮光,君寒才落下最后一筆。
他拿石頭壓住了幾處陣眼使靈力不外泄,指尖靈光又微微一亮,朱砂陣法猛地泛起紅光,下一刻隱沒進地面消失不見,院子里卻憑空起了風,有靈氣從遙遠的地方緩緩匯聚過來。
昨天選擇這個村莊并不是偶然,這里是他目前能找到的靈力最盛,最適合幫阿若養傷的地方了。
剛做完這一切,門便被人輕輕敲響了,他擦干凈手上朱砂去開門,外面站著的是昨天的老婦人。
她昨天收了那么大一筆錢,覺得心中實在過意不去,想要還回來,卻又覺得那年輕人必定不會在意錢,于是只能清早做好了飯,端著幾個盛了飯菜的瓷碗和兩雙筷子過來,她向門內看一眼,竟恍然覺得自己每日都來打掃的院子突然有點陌生,明明陳設毫無變化,卻莫名地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
但她說不出哪里不一樣,也并不進門,只是站在門口細心地囑咐君寒要好好照顧自己的“妻子”,想吃什么告訴她,還為君寒指出了村中小集市的位置。
君寒耐心地聽她說話,也記下了老婦人所說的位置,他接過碗筷來向她道了謝,送她離開。
此時隔壁的門開了,一個粉裙子的姑娘拎著菜籃走出來,聽到平日里沒住過人的隔壁發出聲音,她忍不住探頭好奇地看了一眼。
就是這一眼。
黑衣青年身姿挺拔清俊,身后映著晨起一點熹微的太陽,仿佛是剛從畫中走出來,還未沾紅塵俗氣,帶著與這小村莊格格不入的高貴。
幾乎是立刻便讓那姑娘紅了臉。
但魔族少君心中只惦記著還在沉睡的上古神,即使感受到了這凡人的視線,也只冷冷掃過一眼,關上了門。
徒留那姑娘自己愣在門口。
但此時,上古神卻從離開靈虛的那一天,進到了另一個夢境里。
那大概是她從妖獸嘴里掏出將何來,然后收他為徒,改他命格,傳他神力之后的兩三百年。
記憶中她變個男相,帶著將何在下界晃蕩,彼時執若也不過一萬多歲,自己也很好奇,這看看那瞅瞅,一轉眼,將何就沒了。
將何神尊此人,小時候就是個十分不討喜的性格,開始時啞巴,后來會說話了也經常說些刺耳的話來扎人,除去執若忍得了他,愿意護著他,怕是三界中沒人待見他幾分。此時他剛有那么一點聊勝于無的靈力,喜歡挑刺,也不大會向別人求助示弱,經常惹到別人想揍他,再加上執若也樹敵頗多,是以上古神十分擔憂自己徒弟會被別人蒙上麻袋,拽到巷子里狠揍一頓。
唔,若是單單揍一頓倒也還解氣。
上古神嘴里叼著一串糖葫蘆到處找自己的小徒弟,但由于他靈力與自己相近,所以也不大能分辨出他的氣息,只能茫無目的地亂找,卻不巧一頭扎進了人堆里。
白衣的上神眉目如畫,嘴角含著笑招搖過市,渾身氣場與下界小鎮格格不入,引來一群或是覬覦或是探尋的目光,但她本人并不在意,只是心中暗自回想著將何今日穿的是個什么顏色的衣服,可彼時她實在記性極差,還未想出個所以然來,一股極其難聞的氣息便飄過來,執若抬眼一看,正瞅見一只發了狂的妖獸沖進了人群。
當時混沌剛被封印沒多久,三界雖說還有不少沾上混沌發了狂的妖獸,不過這些大多都被各族關起來,很少有跑到下界作亂的。
這只......唔,是個特例。
見了這只在鬼怪傳說里聽過的怪物,人群頓時慌亂起來,凡人們哭喊著四散奔逃,混亂中執若謝絕了一個好心的大娘帶她逃跑的意愿,逆著人流走到了妖獸不遠處的酒樓下,她觀察一遍四周建筑,足尖一點躍上了樓頂,藏身在檐角之間。
此時人太多,天昭劍光又太強,現在動手無疑會波及一片,只能等人少的時候再拔劍,所幸這妖獸沒有什么神智,很快人群就跑得不剩幾個。
但此時一個小女孩腳下一滑突然摔倒在地上,膝蓋胳膊和手掌都擦出了一片血,她的父親手中空了,回頭去找卻見自己女兒趴在地上,不遠處就是正在前行的巨大妖獸,他想調回頭去抱起她來,可眼看著妖獸就要走到了跟前,猶疑了瞬間,還是咬咬牙狠下心扔下她自己跑走了。
上古神不自覺地擰起眉頭。
幼童的血純凈濃郁,妖獸聞到了血氣更加瘋狂,它被身上的混沌搞得毫無神志,雙目血紅,鼻子里呼出一股又一股的熱氣,眼看就要走到那孩子面前,而小女孩大概是嚇得腳軟了站不起來,只能坐在地上哭。
執若默不作聲地按住天昭劍柄,眼神落在小姑娘身上,只等妖獸近了就拔劍。
但就在執若想著這孩子沒準會成為第二個將何被她撿到的時候,風聲忽起,一把靈劍從天而降,正插在妖獸前面,帶起的強烈靈流吹開周圍遮擋物,劍光在妖獸和小女孩之間劃出了一道界限。
妖獸踏過來的腳立時被劍光砍掉一半,嚎叫起來。
是武力的警告,不可再向前一步。
執若手指一頓。
下一刻一個黑衣的魔族從街角緩步走過來,他從從容容地拔起地上自己的佩劍,然后彎腰單手抱起小女孩,提劍指向妖獸。
眉眼平靜,卻自有睥睨氣勢。
是把好劍,是個厲害的魔族。
小女孩頓時像是找到了依靠,攥住他的衣襟縮成一團。
但此刻從執若的角度看過去,卻能看到那魔族黑色外袍下正在滴血的手臂,能聞見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也能感受到他明顯不平穩的氣息。
上古神在屋頂看著腳下人群逃散之后一片狼藉的街道,微微瞇了瞇眼。妖獸都是成群出現,現在這只妖獸卻獨自闖進了城鎮,這魔族又呈現出一種靈力即將耗盡的感覺,再加上他這一身像是在妖獸的血水里撈出來的外袍,以及最近聽到的妖獸要集體攻擊下界城鎮的傳聞,執若愣了片刻,隨后了悟過來。
這魔族大概是追著妖獸群一路殺過來的,一群妖獸殺得只剩下闖進城鎮里的這一只。
魔族青年與妖獸對峙著,妖獸懼于他強大的靈力而不敢靠近,但身上混沌濁氣使它喪失神志,低吼著想要把眼前的兩人撕成碎片。
及至此時,魔族因為長時間的消耗,身上的靈光已經十分黯淡了,但他并未露出退意,依舊輕聲安慰著懷中的小女孩,面不改色地拿劍指著妖獸。
依上古神的眼力,粗略估計一下,他殺掉這妖獸大概是不成問題,但自己也要受點不小的傷。
時間緩緩流逝,妖獸焦躁地嘶吼著,小姑娘的裙子已被魔族青年胳膊上滴下的血洇濕了一片,一直旁觀的執若終于待不住了,她看一眼自己手里攥著的那串糖葫蘆,嘆口氣把它叼在嘴里,然后伸手拔出天昭,跳了下去。
天昭許久不沾血,顯得有點不受控制,妖獸的血濺起來的時候,那魔族伸手捂住了一旁小女孩的眼睛。
解決完妖獸,上古神甩甩劍身上的血跡,插回劍鞘里,走到那被嚇壞了一直在哭的小女孩面前,思索片刻,咬掉嘴里那串糖葫蘆上一直叼著的那一顆,把剩下的遞到她面前,嚼著嘴里的那顆含含糊糊道:
“吃嗎?沒弄臟!
小女孩抽噎著接了過去。
那魔族青年把劍插回劍鞘,同執若道謝。
彼時年幼的上古神風流又討喜,她看著眼前清瘦俊朗的魔族青年,猝不及防被對方的美貌迷了眼,不自覺地湊過去笑瞇瞇地問:“美人兒你叫什么名字?”
魔族的青年微微一笑:“在下君寒!
不知從何處飄來的記憶里,魔族的少君眼含笑意,他用一種讓執若驚心動魄的,極輕極緩的語氣道,在下君寒。
上古神一時間神魂俱動。
再后來,執若看到魔族的少君同她一起在下界游蕩,朝堂王府青樓楚館都逛過一遭,雪山深谷冰原荒漠也都游過一圈,流浪在三界的,無聊的,等待羽化的日子都好像有了牽絆。
直到那個黑衣人的出現。
混混沌沌的夢境里,黑衣人向她拋過來污濁的黑氣,然后心口處一疼,渾身的靈力都抽離開。
她陷進了未知的黑暗。
不知在黑暗中飄蕩了多久,執若突然看到有柔和的光亮起來,光芒照亮一個人,黑色的外袍,蒼白的臉,是君寒。
記憶中的君寒伸手從自己身上剝離出一團柔和的光,微笑著放在她心口,然后俯身輕觸她的額頭,一段記憶被封印起來,光芒漸漸暗下去,她又沉進了黑暗里。
原來,早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經見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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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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