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上，幾個神官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神君們都忙著跑到下界去找上古神，沒人使喚，神官們清閑了很多，便開始發揮神族特長——八卦。

    “你聽說了嗎？昨日衍華神君也在上神的罪狀上落了靈印。”

    小神官乙夸張地倒抽一口氣，“他不是跟上神關系很好嗎？原本三千萬神明哪個不想著討好上神，就他得了獨一份的青睞，怎么現在又跟上神反目了？”

    “這有什么可驚訝的，”神官丙插嘴，“上神現在惹了眾怒，衍華神君若是還不同上神劃清界限，怕是自己也要受牽連，上古神雖厲害，但到底也抵不過一整個神族，神君那么圓滑世故一個人，怎么可能就為了上古神而跟神族作對呢？”

    其余的神官覺得有道理，紛紛點頭。

    但此時一直沉默的一個神官卻突然開口，“不過我好像是聽說在這種墻倒眾人推，大家都一邊倒的情況下，東海卻由水君重庭帶頭，一族上下都沒有在罪狀上落印。”

    “這又是怎么回事，”小神官乙又發問了，“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不是說神女因為冒犯上古神被囚禁在魔族了嗎？水君為了給自己二姐報仇，也應該同意討伐上神啊。”

    “誰知道呢，”神官甲搖搖頭，“東海水君向來膽小，他二姐就是他的主心骨，這次能這樣跟大家逆著來也真是奇怪。”

    “沒準是被上古神收買了，和她同流合污了？”

    但這大膽的猜測還沒說完，不遠處便傳來一聲厲喝。

    “你們在說什么！”

    眾人扭頭看去，見一位白衣神君快步走過來。

    他們紛紛俯身行禮，“見過蒼瑜神君。”

    白衣神君怒氣沖沖，像是對他們的談話內容十分反感，他看一眼幾個小神官手里的那張罪狀，竟不顧身份一把搶過來燒成了灰燼，一雙湛藍的眼含著怒火，“上神心系蒼生清靜無為，守天地正氣，絕不會做出那種打開封印報復三界之事！爾等莫要聽信謠言隨波逐流！”

    小神官們被神君的威壓嚇得瑟瑟發抖，慌忙點頭稱是。

    白衣神君見他們認錯，雖知道他們不過是糊弄自己，背后依舊會說上古神壞話，但奈何已經挑不出錯來，只能最后訓斥一遍，“上神一心為天下蒼生著想，封混沌鎮幽冥，我們但凡能活一天，見得一天的山川萬物，都是仰仗了上神的恩澤，現在僅憑一點莫名其妙的傳言就要去討伐上神，無異于恩將仇報狼心狗肺，連最低級的妖獸都不如，若是再讓我聽到誰說上神壞話，絕對饒不了他！”

    蒼瑜神君氣憤地一甩衣袖，沉著臉走了。

    小神官們俯身送他離開，卻在他走后不久再次竊竊私語起來。

    “蒼瑜神君還是這么向著上古神啊。”神官甲直起腰來，看著白衣神君快要消失的背影感嘆。

    “不是，這又是什么情況啊，”神官乙像是剛進神族沒幾天，什么都不清楚，但他十分好學，凡事都要問個明白，“九重天上居然還有這么護著上古神的神君嗎？”

    “剛飛升成神君而已，”仿佛知道某些內情的神官丙站出來為他解惑，“好像是一年之前，有個渡過了天魔劫的魔族，現在看來也就是上神身邊的那個魔族少君，渡完劫落到了無月山，神族眾人圍住無月山請上神交出那魔族來審判，但上神不肯，還囂張地把一眾大能都奚落了一頓。據在場的神官形容，兩方差點沒打起來。”

    “那時候蒼瑜神君還是個神官，大概是讀多了上古史被洗了腦，十分崇拜上古神，為了維護上神，就對著一群大能們說了一番話，就跟他剛剛訓斥咱們時說的差不多。雖惹惱了一位神君，但卻將上神哄高興了，上神給了他一顆有神力的靈珠，聽說后來那位神君記舊仇，想找他麻煩的時候，蒼瑜神君就是靠那靈珠打敗的神君，后來也是靠靈珠飛升的神君，所以才這么維護上古神。”

    “奧~”神官乙恍然大悟，“原來是拿人家手短啊。”

    神官們聽得這論斷立刻集體點頭，開始批判蒼瑜神君有多無能，說他神君的位子不過是靠上古神才得來的。

    只是這批判到底是出于正義，還是出于“如果當年我拿到了靈珠我也能當神君”的嫉妒，就不得而知了。

    神官們議論著，此時蒼瑜卻正在天池邊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他看著清亮亮的池水，再次想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天。

    在一群位高權重的神君面前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那是他平淡神官生涯的最激烈轉折點，他惶恐，憂慮，甚至有些后悔，但待得圍觀的神族散去，山前一片空曠的時候。上古神再次從無月出來，背后映著蒼郁樹木，身姿挺拔眉目如畫，一身白袍在無月的山風中飄飄蕩蕩，她揚聲讓他接住那顆靈珠，而后拎著自己的神劍微微一笑。

    一笑生花。

    對于一個平凡而普通的神官來說，實在是太過于讓他心神動蕩的回憶了。

    即使到今天，他只要想起，依舊會激動到不能自已。

    其實他并不如傳言所說空有神位而實力不足，恰巧相反，他是貨真價實自己修煉，在一年之內飛升神君的，上神給的靈珠是個攻擊性的東西，只能用一次。他把它用在了和那個來找麻煩的神君的戰斗中。

    可他卻樂得聽別人說他是靠靈珠飛升的，仿佛這樣他和那高高在上不可觸及的人的關系就更近了一點，只要能和上古神扯上一點關系，就算是貶損他的言論，他也心甘情愿。

    而現在辛辛苦苦落下的混沌封印破碎，她一定很生氣吧，這種情況下還不出現，是受了什么傷嗎？嚴重嗎？有人照顧嗎？

    他該......去哪里找她呢。

    他能......為她做點什么呢。

    蒼瑜摸著袖中一直隨身攜帶的，靈珠耗盡靈氣后剩下的空殼，一時間陷入了沉思。

    可很快他的視線便被一個身影吸引了。

    白衣神君從天池另一邊走過來，神色輕松愉悅，甚至手中還牽著一個女子說說笑笑。

    他幾乎是瞬間便憤怒了，像是昏了頭一般，不顧那神君實在算得上自己前輩，而是立刻氣紅了一雙眼，他上前幾步喊道，“衍華神君！”

    衍華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看，心道這神君看起來有點眼熟，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不過這神君為什么要這么憤怒地看著他，他干了什么傷天害理事嗎？

    蒼瑜看著衍華無辜而不明所以的表情，不由得更加憤怒了，他緊攥著手目疵欲裂，“神君，上神的罪狀，你落了靈印了是吧！”

    衍華不知他為什么這么問，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點點頭，“對，我落了靈印。”

    卻沒想到這句話戳了眼前神君的爆點。

    “上神那么相信你！她真心拿你當朋友，你居然背叛她！”蒼瑜回想起那天即使是在眾神君的圍攻下，依舊擋在山前面不改色為上古神出氣的白衣神君，再看看現在面前的這個同意了討伐上古神的衍華神君，突然覺得無比地心寒，他絕望地道，“連你都不相信上神沒有做過那些事嗎？”

    衍華瞧著這神君的悲憤表情，突然一愣，而后在記憶中搜刮出來了一個同樣的似曾相識的表情。

    這表情來自于一個小神官，一個敢于在比自己強大得多的神君面前說上古神心系天下拯救蒼生，若是圍攻她就是忘恩負義的小神官。

    他想起來了，原來他是那天無月山下不怕死站出來的那個小神官啊。

    沒想到他還一直惦記著執若，在現在一片污濁的神族中，實在是難能可貴，衍華此人沒有什么正義的信仰，也沒有過多的堅持，站在執若這邊純粹是因為她是他兄弟，但這并不代表他不喜歡像這位神君一樣立場堅定的人。

    可若是現在坦白，難保不會走漏風聲暴露自己的打算，兩相權衡，還是找執若占了上風，衍華只能含含糊糊點個頭，無辜地一攤手，“大家都那么認為，我也就那么做了，不就是落個靈印嘛，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得不說衍華神君演技很不錯，至少現在他十分招人厭。

    蒼瑜神君眉眼都帶起憤怒，他看著衍華，像是快要忍不住破口而出的臟話，但他還是死死地攥住了手心里那顆珠子，以沉默作罷。

    只留下一句請神君離上神遠一點。

    等到蒼瑜走出很遠之后，衍華才微微地嘆出口氣來。

    在這近乎單方面爭吵的過程中，從諳一直沉默著不說話也一動不動，及至此時，她才伸手扯了扯衍華袍袖，輕聲提醒他，“快去拿你說的那個東西。”

    衍華一拍腦門，他差點忘了。

    他們趁著周圍沒人，快步走到天池的矮橋上，從諳依舊是一張面癱臉，拎著自己的佩劍警惕著四周，衍華則蹲下身在橋邊的欄桿上仔細摸索。

    欄桿是白玉做的，入手溫和細膩，衍華一溜摸過去，終于摸到了一根帶有細微劃痕的，他順著柱子摸到底，在底座上扯出來一根完全透明的絲線。

    絲線細而堅韌，蔓延至清透的池水中，肉眼根本不可見，衍華迅速地扯著絲線向上拉，片刻后便拽出來一個閃著靈光的琉璃盒子。

    是前段時間執若囑咐他埋下的東西。

    今日是這樣的，他原本打算直接去找執若，但路過九重天，卻想起來天池里還埋著東西，又考慮到此次陰了神族幫了執若，怕是再也沒機會來拿，便索性順路取了帶給她。

    衍華將那琉璃盒子揣進懷里，鬼鬼祟祟地觀望一下周圍，確定沒人之后才坦然起來。

    真是操心，認識了上古神，就沒一天不操心，又當爹又當媽，還要偶爾裝孫子。

    “走吧，”從諳看他已經取出了盒子，便抬腳往外走南天門走，順帶十分少見地皺一下眉頭。

    她總覺得九重天上有種令人不舒服的氣息。

    －－－－－－題外話－－－－－－

    啊啊啊啊，爛網卡死我，大家莫等我莫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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