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元初的話,文汐一下子從元初的懷里彈起來了。
“留下來?做什么?”文汐察覺到了元初話里的不對勁,不過還是選擇了裝傻。
這家伙該不會是想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文汐越是這么想,便越感覺元初那家伙的眼神怪怪的。
元初也看出了文汐的想法,他拉了拉文汐的袖子,一把將彈出去的文汐撈回懷里,道:“我沒打算做什么。”
他就算有這個打算,現在也不是時候啊。
外頭還有文遠那老狐貍在瞅著,倒不是說他打不過文遠那老狐貍,只是文汐現在畢竟是人家的女兒,他得給名義上的老丈人一個面子。
不然人家轉身把文汐嫁了,他找誰哭去。
文汐跟文家的感情深厚,她不可能不顧及家人的感受,文遠那老狐貍就是看中這一點在這兒將他一軍。
“睡吧。”摸了摸文汐的頭發(fā),元初也確實照他所說的那樣,沒有對她動手動腳的。
文汐這下徹底放心了,現在天色已晚,又經過了無數的思想斗爭,文汐也確實有些累了。
人一旦感受到了困意,那困意便會被無線地放大,不過片刻的功夫,文汐便在元初的懷里睡早了。
第二天一大早文汐就醒了,不過文汐醒來的時候,身邊的元初也不見了,文汐摸了摸床墊,還存著一點溫度,顯然是剛走不久。
這次文汐沒有像以往那樣賴在床上睡大頭覺,而是早早地就起來了,換了身衣服直接去了文家的邊界。
妖族的領地意識極強,每一個家族的管轄范圍都設有結界表示這是自家的地盤,出入都要由負責人進行登記預備的。
不過如果是四大家族本家的核心成員的話,離開自家的結界就有無需報備的特權。
“文汐小姐。”結界的負責人感受到文汐的氣息,連忙出現對著文汐行禮。
文汐擺擺手,隨后負手站在負責人的對面,公式化地道:“我有點私事要處理,你們不必管我。”
“是。”負責人聽完文汐的話,很配合地離開了。
妖族的每個人身上都有一些不可說的過往,尤其是大家族更甚。他們這些小嘍啰也負責看門就好,不必去得罪那些大家族的。
文汐一路順利地離開了本家的地盤,花了一點時間離開妖界之后,就前往人界的元真教了。
出了妖界的文汐將那把殘破的佩劍從芥子袋里拿出來抓在手里,站在元真教的大門之前,平靜的臉上也劃過了感慨之色。
元真教的大門還是記憶中那個大門。
恢弘大氣,直入云端黑金大門之上隱隱繚繞著真氣,充足的靈氣也昭示著這個存在了幾百年的大門派的底蘊。
畢竟是六大門派之中唯一一個出了飛升仙界的修士的大門派,這點底蘊還是有的。
不過文汐還是能從這威嚴之中,嗅出一股頹然腐敗的感覺,來之前她也做過簡單的調查,這個元真教在明琴被推為教主之后,已經出現日薄西山之相了。
不過這些都是她所希望的,不是嗎。
在文汐感慨的時候,一道聲音突然在耳邊炸起,“前方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說著長劍的劍尖就抵在了文汐的眼前。
文汐順著劍尖看過去,便看到了一個穿著元真教弟子服的男子,那男子看著不過二十歲的樣子,五官長得十分周正,一身的凜然正氣,看著就像是名門大派出來的弟子。
不過那眉眼之中的稚氣還未完全褪去,若是經過一番歷練的話,假以時日也會有一番大作為的。
文汐觀察了一下那個弟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就這么看著他,不說話也不動手。
那弟子見文汐不說話,皺了皺眉頭剛準備說什么,便看到了文汐手里的殘劍之后,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了,“哪來的妖孽,居然敢殘殺我元真教的同門!”
說著一股真氣便直接填入長劍,那少年握著長劍筆直地朝著文汐的命門而去,竟是要取文汐的命。
然而這奪命的殺招在距離文汐一指的地方,就停了下來,再也前進不了一份。
“倒是有幾分名門正派的傲骨。”文汐看著面前的少年一臉怒氣,臉上也蒙著一層薄薄的霜。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老頑固的門派還是這臭德行。
再好的苗子放在這里也是費了。
“妖孽,休得狂妄!”那少年明知道自己打不過,但還是一臉傲氣地想要他“犧牲”的同門報仇。
“你打不過我的,還是別不自量力了,否則一會兒連你們長老都救不了你。”文汐現在也沒有耐心去看她‘師弟’表演同門情深了,像是回憶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記憶一樣,文汐臉上沒有一絲笑意,連帶著看那個少年的眼神都帶著殺意。
“妖孽,我跟你拼了!”
那頑固的少年并不打算聽文汐的建議,他另一只手也扶上長劍,加大了力量的輸出,看著像是要跟文汐同歸于盡。
不過他面前的文汐依舊巍然不動,臉上甚至沒有一絲的表情,就像是看猴子一般看著少年送死。
在少年準備豁出命去的時候,一道充滿威嚴的蒼老的聲音在兩人的耳邊同時響起。
“住手。”
文汐聽著熟悉的聲音,冷笑了一聲。
她對面的小弟子在聽到聲音的時候,也下了一跳,“文酤長老。”
緊接著一個巴掌就拍在了那個小弟子的腦門上,“臭小子,這是你師姐,還不快叫人。”
“師……師姐?”文酤的話一出來,小弟子的臉都變了。
眼前這不是妖精嗎?他雖然感覺不出來這妖精到底是什么妖,但是這妖精的身份是跑不了的。
修行之人的五感敏銳,絕對不會出錯的,在九幽大陸,無論修為的高低六界之人的氣息都是無法隱匿和改變的,妖就是妖,魔就我魔,是絕不會變的。
他剛剛就是感覺到妖氣,以為這才會對面前這人動手的,結果長老居然說這位是他的師姐?
人界的休閑門派不是不收妖精的嗎,這狐妖怎么會變成自己的師姐了。
“要說是師姐的話那也是百年以前的事情了。”文汐說的一派輕松,不過這話聽著卻叫人聽出了一股嘲諷的意味,“你叫什么名字?”
在文汐說出這話的時候,一邊的文酤的臉色不由得變了變。
“剛剛是師弟冒犯了,我叫文省,反省的省。”文省低下頭去,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吾日三省吾身,倒是好名字。”文汐琢磨著字,笑著贊嘆了一句。
“你去忙吧,這邊的事情由我來處理就行了。一會兒你去跟掌門說,今天的會議我就不參加了。”文酤生怕文省惹文汐不開心,遂對著文省道。
文省點了點頭,領了命令就準備退下了。
“等等。”在文省準備走的時候,文汐突然出聲叫住了文省。
“師姐有事嗎?”文省看著文汐,有些疑惑地問道。
文汐看文省道挺順眼的,這傻小子身上的一股子執(zhí)拗勁兒,倒跟當年的自己有幾分相似。
想到這里,文汐便笑著出聲提醒了幾句:“既然文長老說我是你師姐,那我就給你一個忠告好了。別為了不值得的人賣命,不然到時候連怎么死都不知道。”
這孩子看著是可造之材,真希望不要被元真教給埋沒了。
文省聽著文汐這話覺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他抬起頭來剛想著要反駁兩句,不過在看到文汐眼底一閃而逝的受傷之色,還有文酤臉上隱隱的懊悔之后,便聰明地選擇不說話了。
“來了就坐坐吧,就當是做客也好。”文酤看著文汐,話語之中隱隱帶著期待之色。
文汐原本想拒絕,但是在看到文酤一臉期待的樣子之后,還是心軟了,“好啊。”
她到底做不了鐵石心腸的人,即便以前的背叛還是難以釋懷,但是對于師父,她還是忍不住心軟了。
該報的仇的已經報了,現在的元真教對她來說,就只是個知道底細的門派,僅此而已。
文酤帶著文汐去了會客廳,不過特地避開了百年之前的那個大廳,而是去了元真教新修的院子。
那院子看著不是很氣派,但是看著倒是十分舒適干凈,倒有那么一股子超脫的感覺。
院子里種了些花花草草,往里面的房間走,便是大堂了。
大堂的陳設也極為簡單,主位之下便是椅子,家具看起來半新不舊的,想必也是用了些年頭了。
不過修仙之人對身外之物并不是很在意,因此能用的東西也就將就著用了。
在主位的桌子上,還擺著一些糕點和茶水。都是文汐愛吃的。
“這是我現在住的院子。”文酤對著文汐介紹道,“這是你以前喜歡的糕點,我特地叫弟子去山下買的。放心好了,沒毒的。”
對于文酤的話,文汐倒是不甚在意,她在文酤對面的位置坐下,開門見山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現在也經歷了一個輪回了,當年的事情也鬧得沸沸揚揚的,文酤怎么就確定她還是以前那個文汐。
文酤對文汐的問題倒是沒有太多的驚訝,很是坦然地開口道:“這些年,元初公子有將你的消息透露一點給我,老祖宗偶爾來的時候也會說起你。”
在文汐離開之后,他也想了很多,越往后想,就越覺得愧疚。當年他就因為那小小的可能,就將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置之死地,甚至連辯白的機會都不給,到底是他錯了。文汐出事的時候,他也想去盡一份力,甚至做好了為保護文汐而死的準備,但是上天卻也不給他這機會。
對于文汐當年的安排,他也沒辦法去怨恨什么,這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能怪得了誰。
所以這些年來,他就守著元真教就這么度過下半輩子,他知道元真教的沒落是在所難免的,現在只希望自己能活久一點,至少不要在他活著的時候,看到元真教徹底會在他的手里。
“一百多年了,沒想到你一點都沒變。”說道這里,文酤不由得感慨。
現在的文汐跟之前的文汐,容貌上真的沒有太大的差別。
“你倒是老了不少。”文汐捧著茶水喝了一口,聲音聽著像是感慨又像是諷刺,“誰能想到,一百年前差點死在這兒,一百年后我居然還能坐在這兒喝茶。”
當年她費盡口舌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結果得到的答案卻是自己早就是元真教的棄子了,可誰又能想到,荏苒百年,她居然還是回到了這個地方,再次面對當年放棄她的師父,還能面對面坐著喝茶。
不得不說一切聽著都十分地諷刺。
文汐的一番話就像是針一般扎在文酤的心里,他看著文汐的臉,愧疚地道,“你還在恨我,是嗎。”
現在聽著文汐的每一句話,都能激起心中的愧疚之情。
到底是他對不起文汐。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彌補一下。
相對于文酤的愧疚和小心翼翼,文汐倒是顯得坦然許多,她的臉上還是沒什么表情,只是低著頭吹著手里的茶臉上是一派的云淡風輕,“一報還一報罷了,你當初放棄我,我也放棄了元真教。早就沒什么好談的了。”
都已經過了一百年了,仇已經報了,恩怨已經了了,也沒什么好說的了。她這次回來其實只是想看看元真教,將心里的刺徹底拔掉而已。
等這件事情翻篇之后,她就真的再也不會踏入元真教了。
不是怕觸景傷情,而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元真教的人就當她死了,她把元真教當做過去式,這樣就可以了,沒什么好說的。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文酤眼巴巴地看著文汐,“我不奢求你的原諒,我只是……”
“所以呢?”文汐直接打斷了文酤的話,她看著文酤,一雙水媚的狐眸平靜地像一潭幽泉。“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抓著這些東西不放也沒什么意思。如果你還是覺得我想害元真教在這打感情牌的話,完全沒有必要。”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話說的有些嚴重了,文汐嘆了口氣,站起來對著文酤道:“帶我去看看元真教吧,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也想看看它現在變成什么樣子了。”
文酤在聽到這話之后,瞬間就來了精神,“好,我?guī)闳タ纯础!?br />
文汐倒是有那么幾分興趣,就跟在文酤的身后,由著他給自己介紹元真教的一切變化。
“其實元真教這些年并沒有什么很大的變化,你走后陸陸續(xù)續(xù)也修了一些東西,不過那些舊的東西也都還在。”文酤一邊走一邊給文汐介紹,不過全程都沒有提及明琴。
雖然元真教這些年也陸陸續(xù)續(xù)地添了不少的東西,但是自打文汐走后,明琴接手元真教之后也是性情大變,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因為這件事情元真教的權力也進行了一次洗牌,算是為元真教的沒落做防御準備的。
比如說元真教的大權一分為三,他們幾個老家伙靠著實力從明琴那兒搶了一些權力過來,并大力的扶持新人,為元真教的未來做足了打算。
不過明琴畢竟是元真教的掌門,就算準備做得再充分,元真教到底還是不可避免地沒落了。
明琴現在沒了修為,靠著元初的續(xù)命倒是活了百年,也不知道接下來什么時候會是個頭。
帶文汐看完了一處地方之后,文酤便帶著為文汐轉而去別的地方去看了。
“還有這里是新秀修的訓練堂,之前的會客廳也修好了,還是跟以前的一樣。”
在走了一圈之后,文汐跟文酤來到了弟子院里。
弟子院是元真教弟子休息的地方,關門弟子有單獨的房間而且是固定的。
不過現在關門弟子的房間已經修了新的換到別的地方去了,原先文汐住的房間被保留了起來,去掉了明琴的東西之后,還設置了結界。
“這地方為什么會有結界?”文汐指著她原來的方向,對著文酤問道。
別說她走之后,她以前住的地方就變成禁地吧,這也太扯淡了。
“這是我的意思,你是元真教的功臣,這些東西應該保留著,為元真教的弟子做典范。”文酤生怕文汐誤會,連忙解釋道:“這地方不是說不對外開放了,關門弟子在授予令牌的時候,也會過來看看,讓他們知道你當年的事跡。”
“真是難為你們記得了。”文汐輕笑了一聲,道。
說著文汐就進去了。
屋子里的陳設還是跟她當年在元真教的時候一樣,窗臺上養(yǎng)的花也還保留著她離開時候的樣子,仿佛時間在這里凝結了一般。
不過若是仔細看的話,還是能看出些許的不同來的,比如說某些家具上面還是有些燒毀的痕跡,而那些完好無損的家具,也都是可以做舊了的。
與其說是保留,倒不如說是為了緬懷過去而強行留下的回憶。
“當年那些東西雖然燒得燒毀的毀,不過還是保留了一些,留不住的我也找人按照以前的樣子做了一模一樣的。不光是這里,當年被燒毀的藏經閣也按照以前的樣子修了一樣的。”文酤對著文汐道:“你難得回來一趟,要不要住下來?”
元真教的房間多,就算這里不能住人,還有其他的地方也會是可以住人的。
“再去看看別的地方吧。”文汐直接避開了這個話題。
她是在不想說這個了,當年費盡心思把她趕出去,甚至不惜引狼入室,結果在元初的一同操作之下知道錯誤之后就做出這緬懷的樣子來。
做給誰看的,無法挽回的事情發(fā)生了之后才開始去彌補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而且做這些事情,明琴那個小心眼的家伙肯定是不會答應的,他們?yōu)榱俗鲞@些東西只怕沒有忤逆明琴的意思吧。
文汐現在倒是有些分不出來,他們這么做到底是為了緬懷過去,為了紀念她這個曾經的棄子還是為了氣明琴那個小心眼的家伙了。
文汐在這里停留了片刻之后就離開了,在饒了元真教一圈之后,文汐最后抵達的地方就是弟子冢了。
弟子冢還是跟以前一樣。
【
密密麻麻的黑白兩色的地磚在地上組成太極的圖案,倘若仔細看的話,便會看到大多數的磚上都刻著一個名字。巨大的太極圖案的周圍,是一片茂密的往生草,這種生機與死氣混合的靈草,是當年老祖宗從冥界引來的,整個人界只有元真教的弟子冢有。
這里的一切她簡直不能再熟悉了,元真教的后山——弟子冢。
這是她從小生活的地方,山里的每一塊地磚都曾留下過她的腳印,每一棵樹上的果子她都知道是什么味道。
文汐摸了一下自己的臉,并沒有什么濕潤的痕跡,心里卻像是被什么鈍器擊中了一般疼得厲害。
沒想到有一天,她還能回到這個地方。】
文汐閉著眼睛,腦海里全是過去上次回弟子冢的時候的記憶,只是現在的文汐在回憶起一切之后,早就沒有了之前那種感覺了,現在弟子冢對她來說也就只是個地方而已。
文汐的視線在上面掃了一圈,突然落在了最中心的格子上,在那個中心的格子之上,赫然寫著文汐兩個大字。
文汐的心不可避免地觸動了一下,隨后又很快地恢復了平靜,她轉過頭去看著文酤,問道:“這是?”
“你走之后,你的名字也被刻進了弟子冢里面。被你抹掉的名字我也加進弟子名單里面了。我知道這樣會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只是……”
只是不希望將來的那些弟子會忘記你的存在。
不過最后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
弟子冢的名字還有弟子譜里面的名字都是文酤親自加上去的,他就是想為文汐正名,并用這個方式來彌補他過去所犯下的錯誤,僅此而已。
“無所謂了。”文汐搖搖頭,表示自己早就已經不在乎了。
“沒想到你這個賤人居然會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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