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繼呈被龜公領(lǐng)到了后院，在燒水的大火爐旁邊，果然見到了一個(gè)滿臉橫肉的婦人。
“喏，老鴇子賞你的！”龜公一臉曖昧的笑意。
“哎呀，謝謝老姐姐還惦記！”那婦人上下打量著黃繼呈，搓著黝黑的糙手，很是滿意。
黃繼呈被那婦人的眼神嚇得一個(gè)哆嗦，惡聲道：“你敢過來！”說著，便去搶了那婦人手上的水瓢，舀了一瓢冷水，就往自己頭頂上澆。
那婦人看著黃繼呈一身的狼狽相，忍不住笑彎了腰，樂道：“狀元爺，逗你玩的啦！”
黃繼呈沒好氣地瞪了那婆子和龜公一眼，自顧自地開始往自己頭上澆水。
“狀元爺，要不要老婆子來幫你？”滿臉橫肉的婦人，還很殷勤。
“滾滾滾！”黃繼呈一臉怒氣，倪卿卿那丫頭，也是要把他往潑夫的道路上逼。
老婆子又笑嘻嘻地?zé)ィ敼咧豆堑男∏鷥�，背著手離開后院，去了前廳。
又說那羽娘剛得了消息，知道黃繼呈進(jìn)了醉夢居，連忙就到后院尋人去。
嘿！果然是黃繼呈那廝！
羽娘整了整衣衫，放柔了身段，娉娉婷婷地朝黃繼呈挪步過去。
“哎呀，黃郎，你怎么在這里？”舊人相見，羽娘似乎很歡喜。“黃郎這是怎啦，要不要羽娘來幫你？”
“滾！”黃繼呈一邊冷水澆頭，一邊沒好氣地出聲。
“哎呀，黃郎，別這么絕情嘛，人家會(huì)傷心的�！庇鹉锓路鹎撇灰婞S繼呈的氣悶，依舊厚著臉皮，往黃繼呈身邊靠攏。
“滾滾滾！”黃繼呈連潑了幾瓢冷水過去，“若不是你卷走老子錢財(cái)，老子也不會(huì)淪落至此！”
“哎呀，黃郎，你可是讀書人，斯文人，怎么開口閉口，都是“老子”？”羽娘掩嘴，歡喜笑了出來，“是不是過得不如意啊？過得不如意，就說出來啊，說出來，也讓羽娘歡喜喜歡喜。”
“滾，你這毒婦！”黃繼呈大怒，舀了一瓢冷水，就朝羽娘的臉潑了過去。
羽娘躲避不及，被迎面澆了一臉冷水，臉上厚厚的脂粉被水濕透，紅紅綠綠的脂粉水，順著臉頰，不停地往下滴落。
黃繼呈一見羽娘，就想到當(dāng)初那被逼債的慘樣兒，忍不住又想潑羽娘幾瓢清水，但一抬眼，冷不丁瞥見羽娘落妝后的臉蛋，一張滿是斑點(diǎn)暗沉無光的臉蛋。
也不過數(shù)月，羽娘的臉蛋，竟然毀變成了這個(gè)樣子。
“小產(chǎn)的月子沒坐好？”黃繼呈忽然出了聲。
羽娘拿袖子擋了臉，尖聲道：“這里是妓院，不是菩薩廟，老鴇子花那么多銀子買我過來，豈會(huì)讓我安心調(diào)養(yǎng)身子？”
“那真是......太好啦！”黃繼呈歡喜大笑，將手里的瓢，狠狠丟在了水缸里，“老鴇子替天行道，我這就過去，好好感謝感謝她老人家！你這蕩婦，亂棍打死了也不可惜！瞧著沒，”黃繼呈指了指那正在燒火的黝黑老婦，樂道，“十幾年二十年后，你就跟她，一個(gè)樣子！”
羽娘捂臉慘叫一聲，根本不敢想象自己如此丑陋的那天。她本來是特意過來，羞辱惡心黃繼呈的，卻反過來，被黃繼呈奚落了去。
黃繼呈撩了撩濕噠噠的長發(fā)，意氣風(fēng)發(fā)地道：“一年半以后，我依舊是狀元郎，而你，羽娘，從良就別想了，就一輩子，留在這醉夢居里�！�
這個(gè)詛咒太惡毒，羽娘發(fā)了狂，高嚷道：“你這鄉(xiāng)村匹夫，自詡不凡，終究也不過是粗鄙村夫！難怪人家宰相千金柳悠鈺，連看也不看你一眼！你這鄉(xiāng)野村夫，就該與那鄉(xiāng)村出來的丫頭相配！”
“瘋婦！”黃繼呈不與這婦人計(jì)較，又顧及右臂，拔腳就走。
“我瘋？你只把我當(dāng)個(gè)替代品，還怨我瘋！”羽娘彎起尖尖的指甲，又嚷又叫，窮追不舍。要是當(dāng)初，黃繼呈能多給她一些疼愛，她又何必做得那么絕情。
燒火的老婦人，笑吟吟瞧著好戲。這妓院里待久了，哪種撒潑廝打沒見過，只要不出人命，什么都好說。
眼見羽娘就撓上黃繼呈的臉，關(guān)鍵時(shí)刻，胖妞從狗洞里鉆出來，高高躍起，朝羽娘撲了過去。斷腿的蛋殼緊隨其后，沖著羽娘又叫又吠。
羽娘被撲倒在地，雙腿亂蹬，死死護(hù)住自己的臉。
“你們兩個(gè)，居然相互幫襯著逃家？”黃繼呈蹲下身去，摟了蛋殼，又氣又欣慰，見胖妞將羽娘嚇唬得差不多了，才將胖妞喚回到身邊。換了冷臉，黃繼呈起身，淡淡地道：“羽娘，你我之間，最好就此兩寬。我不會(huì)殺人，但我很會(huì)借刀殺人，我也是不久前，才發(fā)掘的這個(gè)本事。你若不信，盡管來做下一個(gè)。”
羽娘倒在地上，早已被胖妞嚇得臉色慘白，又見了黃繼呈這般陰沉模樣，不由打了一個(gè)寒噤，這黃繼呈，怎么變成了李年琦一個(gè)模樣。
“我......我是知道的�！庇鹉锿笸肆藥撞剑Y(jié)巴道，“當(dāng)初我腹中的孩兒，不就是你借刀殺掉的�！八莻�(gè)可憐的孩兒，本來可以喚李年琦一聲爹，可惜卻被黃繼呈攪了她的好棋。
“那還是我一念之仁�！包S繼呈冷著臉，陰沉道，”你和你腹中野種，一同死了，也不可惜。我不去招惹你，你也別來招惹我。若再來招惹，我會(huì)讓你生不如死！記住我的忠告，好自為之�！�
“好��！好��！女人跟我年輕時(shí)一樣，不是東西，男人跟我那野漢子一樣，也不是東西！面孔真多，面孔真多，都是戲臺上的名角兒！這世間的大活人，一個(gè)賽一個(gè)的有趣！”一旁看戲的老婦人，丟了手中的柴火，鼓掌歡慶。妓院里的人都說，這老婦人一生坎坷，老來妓院鍋爐旁度過余生，已經(jīng)有了瘋癲之態(tài)。
“歷經(jīng)世事，人哪能還如最初�！秉S繼呈陰沉瞪那老婦人一眼，喚了胖妞與蛋殼，隨他去二樓，尋倪卿卿去。算算時(shí)辰，蔓兒的復(fù)出盛宴，也該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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