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五福站在炕邊,躊躇道:“我今兒做了五個眼影盒,比昨天多了足足兩個呢!”
“極好極好。”貓兒立刻道。
五福卻并不離去,又道:“今天起身,我發現姑姑房門上還有幾個木刺,我磨了好久,現在一點兒不刺手。”
“極好極好。”貓兒額上浮上幾滴汗。
被窩里有一只手已經搭在了她腰間,令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五福還磨磨蹭蹭不肯離去。
她后槽牙咬了幾咬,方用熱切的目光看著五福,指望他能將腹中話說盡,盡快離開此地。
五福卻低頭摳著指甲,竭力的絞盡腦汁了一回,又道:“我今日還給十個粉餅蓋上雕了媚貓圖……”
他將手往衣襟里一掏,拿出個粉餅蓋遞過去:“姑姑拿著看,刻的一點都不走樣呢。”
他的手長久的放在貓兒眼前,仿佛她不接過粉蓋,他就能同她長久的僵持下去。
貓兒哀呼一聲。
此刻被窩里,她因著要和一位登徒浪子做斗爭,已用兩只手牢牢的握住了另外一雙手。她還哪里有多出來的一只手去欣賞這位小阿弟的杰作。
她幾乎要哭出來,咬牙切齒道:“你尋我到底何事?再不說,扣你工錢!”
五福一瞬間紅了眼圈,拉著哭腔道:“姑姑,莫罷免我木工總管的位子,我今后再也……”
他的話還未說完,貓兒立刻打斷他,鏗鏘有力道:“我數三聲,你再不走,立刻罷免!”
五福雙眸一亮,急急道:“姑姑說的可是為真?”
“三!”
“姑姑?”
“二!”
眼前仿似起了一層塵霧,油燈幾回晃動,腳步聲迭起,繼而房門吱呀一聲,再“咚”的一聲后,完全沒了響聲。
貓兒長吁一口氣,喃喃道:“終于走了。”
她一把將被子掀開,轉身對身畔人道:“快些,趁人不備先……”
身上一重,一張棱角分明的臉立時在眼前放大。
“……走!”她將余下的話吐盡,呆呆看著上方的青年。
他的手臂撐在她身側,只用指腹摩挲著她的臉頰,眸中仿似藏了千萬顆星辰,亮的令人心驚。
他啞聲問道:“你……芳齡幾何?”
她急劇的感覺到了危險性,心中咚咚作響,道:“還未到十七……”我還小,求你放過我……
他的手指已撫上她的耳際,聲音越加喑啞,緩緩道:“早已及笄……”能成親了。
她心中又急又氣,要用力推開他,他卻紋絲不動。
她立刻紅了眼圈,眼角流下了兩行清淚。
他面色一變,一躍下了炕,方有些懊惱:“我……并非有意……”
她再不說話,只用被子將自己裹的更緊,淚水長流,半晌方哽咽道:“殿下竟不知……尊重二字……若旁人知道,若你阿婆知道,定要殺了我……”
他想上前為她拭淚,又怕再引起她的恐慌,只苦惱的站在一旁,待她情緒漸漸穩定,方發誓道:“我再也不會了,你說的對,你是我要明媒正娶的人,我要尊重你。”
貓兒拉著哭腔問道:“如若有違誓言呢?讓你大事不成嗎?”
他立刻道:“這……這怎地成,不成不成!”
貓兒立刻踢著腳道:“你就是誆騙我,就是想占我便宜,讓我看盡宮里人的臉色,最后即便是被解了毒,也要被你阿婆殺死,或者又被貶到這廢殿里,吃不飽,穿不暖……”
他再不能同她僵持,立時抱拳一揖,爽快的道了聲“告辭”,拉開房門一躍而出,逃進了茫茫黑夜中。
貓兒一咕嚕從炕上爬起身,提著笤帚追去了門邊站了半晌,方咬牙切齒自語道:
“忍,百忍可成精;忍,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
新一日的主題依然是忙碌。
貓兒一大早起身,只將這兩日的妝粉進展檢查了一番,便急忙忙去了御書房上值。
她又做的是,檢查前臺上的物件,將能和人一一對應之物記在紙上,待朝臣們離去時,恭敬將物件遞呈上去。
經過了兩日的熟悉,這個活計的難度已大大降低。
這卻更加堅定了她要離宮的心思。
小心謹慎侍候人,侍候的再好,又怎能好過自己當掌柜。
打工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打工。
一上午順利而過,待快到午時,御書房剛剛送上午膳,外間卻忽的傳來嘈雜之聲。
有婦人哭哭啼啼當頭從院門進來,撲通一聲跪在院中,哭喊道:“皇上,您要為王家做主啊……”
外間繼而又追進來一堆人,貓兒看的真切,其中除了戶部尚書王大人,還有拄著龍頭拐的皇太后摻和其中。
王大人上前一把拉著王夫人,叱道:“你這又是作甚?”
王夫人一把掙扎開他手,咬牙切齒道:“你怕影響了仕途,我不怕。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不心疼,我心疼。難道皇家就可以不顧王法?難道蕭家的人是人,我王家的人就是螻蟻不成!”
皇太后只急切上前,沉聲道:“王夫人,有事我們坐下來說事,何必將事情鬧的這般大。”
王夫人卻充耳不聞,只不停歇的呼喊道:“皇上……皇上……你家的娃兒你心疼,我家的娃兒我就不心疼嗎……”
一時楊臨急匆匆出來,行去那一堆人面前,只壓低了聲音不知說了些何話,卻全然安撫不下王夫人。
未幾,皇上肅著臉站到了門邊:“讓她進來。”
楊臨只得請了相關人等進了御書房,又將所有底下人趕出去,緊緊掩上御書房門。
日頭照的熱烈,檐下雪水如雨簾,滴滴滴滴打在石階上,濺起一片水花。
明珠來送湯藥時,悄聲問著貓兒:“咋地啦?”
貓兒聳聳肩,嘆道:“皇帝真不好當。”既要平衡政局,還要處理要務,甚至還有官眷的家務事。
她飲過湯藥,又飲過雞湯,趁著這點子空檔,同明珠打商量:“夜里你來接我,可成?”
明珠為難道:“這……”
貓兒便立時瞪圓了杏眼:“這什么這?”
明珠面上浮現訕訕神色,悄聲道:“姑姑同殿下你情我愿,含情脈脈,我要是沒有眼力見,杵在殿下面前,只怕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
貓兒仍然不放棄希望,游說道:“如今我和殿下走得近,被旁人看見,豈不是壞了名聲。況且,他在營中那般忙碌,總讓他來接,耽擱了他干大事。我記著你此前曾說,我和他都對你像一家人。你竟然一點不為自家人著想。”
明珠為難道:“姑姑莫看殿下平日吊兒郎當,我實則很少看到他像這幾日這般快樂……”
哼!貓兒翻了白眼。
他倒是快樂了,他的快樂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好嗎?
貓兒看清了明珠只認蕭定曄當主子的面目,放棄了掙扎,只默默守在院里,不知御書房里的家務官司何時結束。
四周寂靜,里間一時傳出啜泣聲,一時傳出嘆氣聲,一時還有皇帝的震怒聲,引得外間內侍和宮娥們惴惴不安,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貓兒轉頭同明珠道:“你回去吧,回去莫偷懶,將我賺銀子的妝粉拼命做起來。”
明珠抬頭瞧她,立刻道:“主子……”
貓兒肅著臉:“你喊天王老子也無用,我就是這種扒皮的性子。”
明珠忙忙向她使個眼色,便聽身后有一把子熟悉的聲音低聲問道:“可用飯了?”
貓兒立刻轉身,神色略有些防備,退開幾步方道:“用過了用過了。”
明珠卻一板一眼匯報道:“姑姑只喝了藥和湯,飯食在御書房里,現下還不能進去。”
蕭定曄蹙眉看了貓兒一眼,完全忘記昨兒夜里他是怎樣落荒而逃,只正色道:“三哥和王家又出了些事,只怕還要一會才有結論。你莫在此守著,先回去用飯。”
他交代完此事,再不多言,大步去往御書房,敲過門后,推門而入。
貓兒從善如流,趁機離開御書房,卻去叨擾了一回吳公公。
吳公公此時還在掖庭膳房上值。
貓兒停在膳房門前,轉頭同明珠道:“我去尋我前夫,你在不合適。”
明珠立時瞪圓了眼珠子:“此前姑姑說喜歡同太監對食,我只當姑姑說著嚇唬人。姑姑現下都有了五殿下,怎地還能同吳公公牽扯不清?”
她立時往貓兒面前一湊,昂首挺胸道:“我得替殿下守著你。”
貓兒無語:“他是個太監,他能做什么?”
明珠油鹽不進:“那也不成,他身體上不能做什么,可是他心里只怕已肖想姑姑千萬遍。”
貓兒見她越說越不成樣,只得板著臉道:“我老娘都未能約束我,你算哪根蔥?”
明珠立刻抓住了話中漏洞不放:“姑姑明明說忘卻前事,怎地又突然冒出個老娘?”
貓兒幾乎要吐血。
她立刻大步往膳房外走。
明珠跟在她身后,急急問道:“姑姑,你不用飯?”
貓兒冷哼一聲:“你這般欺負我,我怎么用飯?不用不用,讓我早早毒發,早死早超生。”
明珠終于慌了神,上前截住她,告饒道:“姑姑的身子怎能不用飯?若是姑姑少吃了一頓,我就得挨板子。”
貓兒卻將頭一偏:“不吃。”
“吃吧。”
“不吃。”
“求求姑姑吃吧。”
貓兒這才道:“要我吃也成,煩請你留在外間,莫干擾我胃口。”
明珠一咬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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