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作坊前。
蕭定曄握著貓兒的手叮囑道:
“昨夜睡的不夠,去作坊里多少歇息一會。不管睡不睡得著,千萬莫飲酒。
不可差遣王五為你打酒,否則我打他板子!
她嫌他聒噪,立刻前傾堵了他嘴。
他在她飲酒之事上,立場堅定,態度鮮明。
待他匍一獲得自由,立刻接續道:“明珠、秋蘭,沒有一個人能……”
又一堵。
“那些幫工也不成……”
再一堵。
“旁的侍衛也不成……”
貓兒氣急:“蕭定曄,你有完沒完?”
他終于咧嘴而笑,低聲道:“后面兩回,倒只是單純想嘗嘗,你今日的口脂是何滋味……”
她立刻從袖袋中掏出口紅,毫不客氣的為他畫了一圈妖艷紅唇,忍笑道:“風流倜儻的很,滋味也極好,你去了營中慢慢品。”
到了晚間,馬車來接她時,車廂里卻空空。
趕車的侍衛道:“殿下營中有事,只怕回來的晚。殿下囑咐屬下接主子先回宮!
蕭定曄平日在營中常常忙到天黑才回宮,自從與貓兒在一起的這幾日,一顆心全然記掛著美人,倒堆積了好些待需處理的軍中事。
她想著,只這么幾日,她就當了一回妲己,引得堂堂皇子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她心下起了一絲蜜意,更多的卻是濃濃的迷茫,不知這般下去,她和他的未來又會走向何處。
待回了宮,她用過晚膳,沐浴過,坐去正殿前廳桌案邊上,一邊思忖著早秋、暮秋適用的各式妝粉配色,一邊等待蕭定曄。
過上一時半刻,隱約聽見外間腳步聲,她疾步出了正殿,要往院門去,腳步聲卻已遠離。
她在院中踱了幾踱,重又坐回去,提筆將妝粉配套色號羅列在圖冊上。
待聽聞外間有了動靜,又不由得跑出去瞧。
如此反復幾回,外間梆子聲已敲了兩回。
明珠在一旁道:“主子不若先去歇息?殿下不知何時才會回宮呢!
貓兒只搖搖頭,默默坐過半晌,忽然想起已冷落點梅圖多時。
她從屜中翻出點梅圖,一瓣瓣去填色,方發覺,這些日子過的太快樂,這張圖上的梅瓣,已落下了整整四日。
四日雖不多,然而此前最開始,她每日最期盼的,便是到了日暮時,能用一支口紅將其中一片花瓣填上眼色,為這一日畫上一個句號。
能送走一日,便代表她離自由又近了一日。
她心中默默同自己道:“胡貓兒,你清醒一些。情情愛愛雖甜蜜,卻如同天際煙火,即便燦爛奪目,也只是一瞬間。你是要走的人,怎能沉迷其中忘了初衷?”
她立刻合上書冊,回了寢殿,睡去她的那半間。
然而靜躺許久,她卻難以入睡,只輾轉反側,卷著鋪蓋卷不知滾了多少滾。
待到了三更時分,外間方傳來腳步聲。
蕭定曄進了重曄宮,從院內瞧見正殿一片漆黑,無論是前廳抑或寢殿,沒有一根燈燭。
他低聲自語:“小沒良心的,讓你莫等我,你竟真的不等!
他并不直接去寢殿,只轉去書房,待沐浴過,方聽著隨喜報著最新消息:
“白日里,大殿下去了一趟刑部,張口便向薛大人要莫愁。
薛大人捧了收監牢犯名冊給大殿下看過,還帶著他去牢里轉過一圈。大殿下毫無所獲,方才離去!
蕭定曄一聲冷笑:“三哥忖著大哥中意莫愁,便攛掇大哥當出頭鳥,他躲在人后想一石二鳥,卻沒有這般好的事!
又續道:“只怕明兒,二哥就要出場。二哥卻有些狠辣,你命守暗牢的侍衛打起精神,千萬莫讓二哥將人尋出提走。”
追問道:“還有呢?”
隨喜將一頁紙遞上去,壓低聲音道:“這是從菩提山下問回來的結果。吳妃用暮光族所寫的信息,竟然大有文章。”
蕭定曄心頭一跳,立刻展開紙頁逐行看過,雙眸越來越亮,連聲道:“太好了,三哥的這些暗埋的樁子,吳妃生前竟能知曉這般多!
待再往下看過,呼吸不由一頓:“鐵礦?三哥手里,有鐵礦?”
鐵礦便意味著兵器,因意義重大,一貫都是由戶部代朝廷掌管。
便是皇帝,私人財富中,也不可能有鐵礦。
泰王能有一處秘密鐵礦,只能代表一件事。
他早已預謀要起事,且這些年來,極可能在悄無聲息的鑄造兵器。
待起了戰事,誰有兵器,誰就有戰斗力。
而上回宮變,泰王沒有動用兵器,只說明當時還未準備充分。
要么勢力滲透的不夠,不足以全然調動軍隊;要么兵器囤積的不足。
他背上瞬間滲出一層冷汗,雙目一瞬不瞬細細往下望去,待看到紙上所寫鐵礦所處位置,只有大概描述,在最關鍵之處,卻是一片空白。
隨喜忙道:“胡主子尋到米漿紙時,紙張已極脆弱,遇震蕩、氣流,便立刻塌陷掉渣。不僅是這一處,還有四五處,皆已看不出字跡。”
蕭定曄再往后細看,果然還有一些作用有限的小情報并不連續。
他蹙眉道:
“旁的倒不打緊,只鐵礦這一處,卻極其重要。不知莫愁可知?
這兩日加緊想法子套口供,若能問出一星半點,只怕都極有作用!
隨喜急急外出向侍衛們送消息,他坐在書房里,越想越振奮。
知道有秘密鐵礦的存在,總比不知道的強。
他的阿貍,果然是個旺夫的運勢。
待回了寢殿,他含笑往自己所在的那半邊床榻一摸。
撲了個空。
平日同他親親熱熱滾一滾的姑娘,竟然不在。
他長腿一邁,毫不客氣的推開隔著兩邊的木門。
黑暗中,靈臺有些迷糊的姑娘身子一抖,立刻驚醒:“誰?”手已往枕下探去。
枕頭下壓著她的金簪,戳起人來極順手。
青年立刻摟著她調轉乾坤,曲臂撐在她上方,指著她良心問道:“胡貓兒,你果然心大,一個人也能睡的不知今夕何夕?”
淡淡鐵銹味撲鼻而來,她立刻靈臺清明,摟著他腰拉長聲道:“怎地才回來?我一個人害怕!”
他“哈”了一聲,道:“一根燈燭都不留,就是你所謂的害怕?你當本王被美色迷了眼,分不出真心假意?”
她聽了這話,還真不信這個邪,立刻解了中衣,雄赳赳氣昂昂的迷上去。
他自然不同她客氣。
他決定要給她好看。
平日太順著她,對她太溫柔,簡直有損他男兒風范。
他可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琴棋書畫無所不會、面貌身段皆上乘的完美皇子好嗎?
虧他在回宮的途中,還擔心回宮晚,她要等他,耽擱了歇息的時間。
結果,他倒是白操心了一回。
別人非但沒等他,還將所有燈燭吹熄,跑去她這一邊呼呼大睡。
不公平,太不公平。
等他給她好看完,他質問道:“日后還等不等本王回宮一起歇息?”
她沒有一絲兒力氣,只軟軟道:“等。”
“還為不為本王留燈?”
“留。”
“還敢不敢對本王使美人計?”
“敢……不敢……敢……”
他忍不住一笑,親親熱熱摟上去,低聲道:“可知你又立了大功?”
她便揶揄道:“將你紈绔皇子侍候好,也叫立了大功?”
他又忍不住一笑,附在她耳畔悄聲道:“米漿紙上的暮光族文字,已尋人譯出。其上不但記下三哥埋在京外各州府的暗樁,還透露了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她屏氣凝神,等待他繼續。
他的聲音壓的更低:“鐵礦,三哥手里,有一處鐵礦!
她一瞬間想通其中關節,倒吸了一口冷氣,忙忙問道:“京城可是不安全?要不要把鋪子開去龔州去?”
他掐她一把,笑罵道:“你竟先想到你的買賣?”
她方訕訕找補:“我夫君英明神武,江山什么的,自有他頂著。我只要為我夫君好好賺軍資就成。”
他聽罷,心中只無限熨帖。
他所想到,都不用他提點,她自然就能明白。
他交代道:“得到這些消息,后面幾日,我只怕日日都有得忙,你……”
她忙忙接過話頭:“我每日等你回來再睡,要為你留燈,還不能對你使美人計……”
話剛到此時,忽的恍悟:“憑什么?姑奶奶可是拼著肩上挨了一刀,為你立了大功勞,你竟敢威脅姑奶奶?”
她一個反殺,掐著他頸子問道:“說,日后可敢再威脅我?”
他忍笑道:“不敢!
“可敢再對我自稱‘本王’?”
“不敢!
“可敢再不讓姑奶奶使‘美人計’?”
“不敢!
她哈哈一笑,又頤氣指使道:“快些使出美男計,侍候好了,姑奶奶賞你銀子。”
他義不容辭。
第二日五更時分,天蒙蒙亮。
他起身穿衣,她跟著睜了眼,只迷迷糊糊問道:“不是說,不用上朝?”
他柔聲道:“要去顧著三哥的事,你再睡會!
想起昨兒夜里的話,又低聲叮囑:“夜里不用等我,那是我同你說笑!
她迷迷登登間,已忘了昨兒夜里才對自己說的警醒之語,只誠實道:“我要等,你不在,我根本睡不著!
他美滋滋的一笑,撫了撫她面頰,下床開了隔門,卻眉頭一蹙。
待去了書房梳洗,他立刻同隨喜道:
“今兒白日,就使人將正殿的隔門卸去,一扇都不留。將阿貍的那張床,搬出去丟的遠遠的。”
忖了忖,又壓低聲吩咐:“將避子湯里的藥材,全部換成補藥!
隨喜一愣,不由道:“殿下的意思是……”
蕭定曄立刻板著臉:“本王的意思,就是話中的意思!
又叮囑道:“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你提頭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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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甜不甜,我也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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