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日的清晨,日頭才從云層中投下第一束光,蕭定曄便被一陣女孩的笑聲和驚呼聲吵醒。
他打了個哈欠,躺在床上怔怔想了一陣自己的過往。
幾日過去,盡管腦袋已換人換馬扎的像蜂窩一般,可記憶卻像脫韁的野馬一般,死活拉不回來。
他側轉個身,發現自己方才果然是朝右側睡,不由便想起前兒傍晚,坐在他床畔的隔壁姑娘,曾流著眼淚道:“你喜歡朝右側睡,是因為我朝左側睡,你要摟著我……”
他不由自語道:“想的美,本王才不會……”
一句話出口,眉頭一蹙。
本王?
本王是個什么意思?
他把話補全:“本王五寶才不會想要摟不相干的女子。”
前日會跳舞、會吟詩、會煮飯的女子們,走馬觀花一般在他眼前走過,他看來看去,腦袋中也沒什么特別的感受。
自然,他從隔壁那姑娘口中學會了一句話。
萬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故而,他給每位多才多藝的姑娘,都送去了一句面帶微笑的好評。
之后他倒是還想再繼續人海撈針,想從更多的女子身上,尋出同他腦中模糊印象能對的上的人,然而卻再無人上門。
就連昨夜,隔壁那姑娘也消停了,上樓要進屋時,偶遇他站在廊廡上看星星,卻連他看都沒有看一眼。
不看他,他倒落得清靜。
外間姑娘的笑聲和驚呼聲還在繼續。
他被吵的睡不著,索性起床梳洗,開門走去廊廡,站在欄桿邊上,欣賞一回深秋晨光。
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樓下的聲音所吸引。
發出聲音的雖然是隔壁那姑娘,然而引起他注意的,不是姑娘,而是姑娘身下騎著的那匹馬。
膘肥體壯,四腿修長,全身漆黑似暗夜,通體油量的沒有一根雜毛。
一雙銅鈴般的眼中,既含著睨視天下的不羈,又有著對背上之人的忍耐。
它抬起四蹄跳動,能驚的馬背上的姑娘驚呼連連,又能恰到好處的收著力度,并不傷了那姑娘。
他大吃一驚。
這匹馬不止是“寶馬”二字可以概括。
其脾性也不止是“通人性”三字能說完。
這簡直是一匹神駒。
此時姑娘被神駒折騰的又一個東倒西歪,她緊緊抓住那蓬松鬃毛,邊笑邊高聲叫道:“暗夜,你調皮!”
他聽得她給神駒起名叫“暗夜”,竟有些意外。
沒起成老黑,黑子,阿黑之類的名兒,算她有些品味。
此時暗夜略略消停,貓兒抓著鬃毛,被一旁的下人扶下馬。
她站去珍獸門門主身畔,笑嘻嘻道:“叫什么‘暗夜’嘛,一點沒有生活氣息。我覺著‘老黑’這名兒挺好,和我家‘狗兒’同出一轍。”
珍獸門門主立刻替自家神駒心疼,面上卻堅定的拍馬道:“圣女想起個什么名兒,就是什么名兒。這馬極聰明,喊上兩日,就會習慣新名兒。”
貓兒滿意的點點頭。
樓上的蕭定曄不由可惜的吸溜了一聲。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貓兒上前摸一摸馬頭,目光倏地往樓上一瞟,見蕭定曄果然是用近乎癡迷的目光望著老黑。
她冷笑一聲,再摸摸馬背,轉身同珍獸門門主道:“你不在身邊拘著它的時候,它如何聽我話?”
門主忙道:“這匹馬和另外一匹,還未認過主。圣女只需用一滴血抹在馬頭中央,血順著紋理滲進馬身,自此,它便只認圣女一位主子。”
貓兒點點頭,笑道:“你將如此一匹好馬,讓給我這種不識貨之人,可心疼?”
門主心里便是疼的滴血,此時也不敢露出任何端倪,故作大方道:“圣女再不識貨,身份也是圣女。將它贈予圣女,是本門的榮幸,也是它的榮幸。”
貓兒聞言,拍拍他肩膀道:“好門主,有眼光。我不白收你的馬,今后再不拿你練‘攝魂功’。”
這句話就像是對一個軟柿子說“我以后再也不欺負你,你跪安吧”。而軟柿子的正確做法是,要表現的感激涕零,仿佛自己的八輩祖宗都受益。
門主心里苦笑兩聲,向貓兒扌包拳,贊道:“圣女仗義。”
貓兒笑嘻嘻擺擺手,站去馬兒身畔,使力吆開指腹,正要將手上血涂抹去老黑額上,老黑卻忽的仿佛發瘋一般,一聲嘶鳴,高抬前蹄便要逃開。
貓兒驚呼一聲,險些被踩傷。
珍獸門門主立刻撲上前要抓穩安撫它,老黑卻狂躁的停不下來,連帶著扌包著馬身的門主和下人要一起甩出去。
恰逢其時,樓上蕭定曄一躍而下,加入其中,三人使出吃乃的力氣,方勉強治住馬。
門主忙嘶吼道:“圣女,快,就現在。”
蕭定曄在前,貓兒哪里能顯露慫相,一吆牙,硬著頭皮上前,高舉手指,將指尖血抹去黑馬額上。
只過了幾息,神奇之事發生。
那馬漸漸止了狂躁,緩緩穩住身子,鼻端打了兩個響鼻,眼中高傲神色中重新恢復了一些溫良。
珍獸門門主回想著方才一幕的前前后后,一臉疑惑,又仿佛有些了悟。
貓兒試探的上前,將貓爪摸向馬頭。老黑主動上前兩步,口鼻親昵的摩挲著她的掌心。
她心下大喜,旋即拉了臉,同蕭定曄呵斥道:“松手,它是我的。”
蕭定曄眼饞的不想松手。
貓兒立時發令:“老黑,踢人!”
馬兒竟然聽得懂她的指令,黑蹄一抬便朝蕭定曄而去。
他險些著了馬的道兒,幾步躍了開去,將將要松一口氣,未成想那馬兒竟然如閃電一般向他飛奔而來,大有不踢他一腳不罷休的架勢。
他冷笑一聲,一躍而起,跨上馬背,兩腿穩穩夾住馬腹。
下一刻,胯下黑馬猛的一弓背,他還未反應過來,身子已騰空而起,重重砸到了地上。
耳邊有一把清脆的聲音遙遙喊道:“老黑,回來……”
他躺在地上還未回過味兒來。
他縱然失了憶,可內心的詫異之巨大,他幾乎能確信,他此前根本未受過此般挫折。
被馬頂了下來?
那馬背弓的姿勢,與方才折騰那姑娘的程度完全不一樣。
馬能將背弓成那樣?
他躺在地上忙著震驚,腰骨還極痛。
又有連串的馬蹄聲向他而來。
只是此回的馬蹄愜意而閑適,半分沒有方才的戾氣。
貓兒坐在馬背上,雖還因不怎么會騎馬而扌包著馬頭,可那狼狽的姿勢下,臉上是得意而倨傲的神情。
她駕著馬繞行他一周,沖著地上的他眨眨眼:“我的,它是我的!”
待繞行一周后,馬停了腳步,乖乖站在邊上。
她沖著他咧嘴搖頭:“瞧你這慫樣,可是被我的馬摔爛了腚,爬不起來?嘖嘖,沒想到威風八面的王公子慫起來,竟是這副鳥樣。”
他一吆牙,忍痛爬起身,抬腿便走。
貓兒同馬道:“怎么辦,他裝相!再上去踢他。”
他立刻狂奔出幾丈之外,聽她又同黑馬道:“窮寇莫追,瞧他那副慫樣,莫臟了你的蹄子。”嘲諷之意毫不遮掩。
他氣的不行,一張臉急速漲的通紅,叱罵道:“縱馬行兇算什么好漢!”
她立刻做出吃驚的模樣,又同黑馬道:“怎么辦,他罵我們兩個。走,去踢他!”
他一溜煙的跑的不見了影子,身后只傳來一陣馬蹄聲,和肆意的狂笑聲。
……
午間的宴席擺在了貓兒的房里。
門主們推杯換盞,歡聲笑語,歡樂一家親。
貓兒哈哈笑道:“馬兒極好,可見珍獸門這些年,沒有偷懶。好門派,好門派!”
珍獸門門主壓低聲音道:“圣女今早上可解氣?”
貓兒也壓低聲音冷哼道:“這么一點點,就想解我之氣,也太小看了女子!”
百媚門門主在一旁作證:“沒錯,我們女人一旦生氣,可不是那般好哄。”妙目一瞥,向對桌的心竅門門主拋去一個冷眼。
低聲說過話,眾人又抬高聲音,猜拳說笑。
過了不多時,房門被推開,丫頭進來匯報:“圣女,隔壁的公子午飯滴米未進。”
貓兒道了一聲好,向丫頭打賞了一把銀子,丫頭喜滋滋的去了。
冰火兩重天。
此屋有多熱鬧,隔壁那屋便有多冷清。
蕭定曄沒想到自己是個好面子的人。
早上被一匹馬像孫子一般的追,它那主人又將他像孫子一般的嘲諷。
他顏面盡失,在寨民的眾目睽睽下逃回了房里,此后整個寨子的笑聲,都是沖他而來。
每個笑聲之后,都要加一句:“哈哈,被馬踢爛了腚!”
他幾乎忍不住想回應:“老子腚沒爛!”
卻終究慫的沒出聲,否則,他斷定會招來更多的恥笑。
他氣的沒有心情吃午飯。
此時他空腹躺在床上,原本準備睡一覺。一覺之后,他就當做什么都沒發生。
然而隔壁的人不放過他。
他們笑,他們笑,他們持續笑。
蕭定曄心頭的火嘭的死灰復燃。
笑你娘的嘴!!
罵過人之后,他又對自己有了新的失望。
在好面子和會慫之外,他發現自己竟然是個會說粗話的人。
可見他并非出自什么侯門世家,沒有得到好的教養。
新的認知令他越加郁郁。
此時隔壁的笑聲一下接一下,間或能聽到隔壁那個叫什么云嵐的姑娘,正在得意道:
“他九尺的漢子,被一批馬嚇得面色發白,躺在地上掙扎半晌起不了身。我一提要老黑踢他,他跑的比兔子還快,你們說好不好笑!”
隔壁的笑聲一陣接似一陣,他原本已躺下去不欲計較,又忽的一聲爬起來。
哪里好笑?他娘的哪里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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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一輩子難得認真一回,臨終前給離月卜了一卦,讓她趕緊找個人嫁了。
思來想去,也就只有那個小徒弟還不錯。收拾包袱,她孤身上路,前去京城尋人。
只是……
眼前這個不良于行,見風就咳的男子,真的是她那個乖巧聽話的小徒弟?
這幅模樣,她是嫁,還是不嫁?
爹爹說了,要是人長得好看,就要賴著不撒手。要是人長得不好看,就隨便要個十車金銀。
可,這個病嬌王爺似乎很不情愿的樣子。
爹爹教過她,人生在世,短短數十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于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離月直接把人打暈,打包帶走了。
不料,這個一句話就要喘三下的病嬌王爺,卻是個十足十的腹黑。
不良于行是假,纏臥病榻亦是假。身處波譎云詭之中,他步步為營。
她的深情,她的朦朧愛意,他全都知道,也全都視而不見。他只當她是最好用的一把利劍,可以為他披荊斬棘,也可以隨意贈與仇敵。
他不愛她……
原來,她只是他手中的一顆棋子啊,猶如跳梁小丑一般,多么可笑。
可是為什么,她快要死的時候,含淚喚他小徒弟,卻看到他痛不欲生地嘔血,幾欲瘋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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