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回到邢府中，站在院中，抬頭看向夜空，上面繁星點點，落入眸中，碎銀一片。
“別受涼，進去吧！”邢寶大踏步走到她身邊，大手攬住她瘦弱的肩頭，另一只手抱住她的腿彎，橫抱起幾乎沒有什么重量的她，往寢堂內走。
搖煙在屋內已經掌燈，昏黃色的燭光映的人也漸暖，她見娘子一臉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便快步出去，打算為娘子弄些粥來。
出了門，便被劉一叫走了。
“聽說，今天娘子遇險了？”劉為從背著手，在書案后來回踱步，神色少見的掙扎、糾結。
“是孝昌公主！”搖煙并沒有描述細節，她知道，以先生之能，在她們回來的路上，事情的始末，先生已經查的非常清楚了。她只需要解答，先生未查出，卻想知道的細節即可。
“那車夫……是你殺的？”劉為從緊盯著搖煙的眼睛，他能感覺到她已離心離德，會不會向他說實話，也是在兩可之間。
“不是我，是娘子。”搖煙坦然的面對他，從前見到先生這樣的目光，她即便沒有錯，心中也是打鼓。如今，無論對錯，她都有自信面對先生！
劉為從看了好久，最終無力的揮揮手，讓她離開。
“秦嬸兒，我想要些煮的軟爛的粥！”搖煙心情愉悅的跨進整個院子煙火氣最重的廚房，臉上帶著久違的燦爛笑容。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似乎掙脫了沉重的枷鎖，渾身都透著輕快。
“搖丫頭，來了！”一個圓盤臉，胖嘟嘟的中年婦人，笑瞇瞇的看著她，“你今天心情不錯嘛！可是看上哪個俏郎君了？”
“秦嬸兒，你取笑我！”搖煙有些不依的晃著她胖胖的胳膊，“秦嬸兒，有粥嗎？”
“有！”秦嬸兒轉身指著一口砂鍋，“里面是蔬菜粥，我做的多，你給娘子送些，你也吃些……”
她慈愛的撫了撫搖煙的鬢發，憐愛的拍了拍她的手，催促她給素衣娘子送去。
“那我走了啊！”搖煙端著砂鍋往外走，期間回頭看了眼站在廚房門口的秦嬸兒，不知為何，今日的秦嬸兒，似有哪里不太一樣……
她隨即搖頭，秦嬸兒是王府的老人，懷王是覺得她人很可靠，才讓她負責這里的廚房……
也許，是她想多了！
她推開寢堂的時候，發現素衣娘子已經睡了。邢將軍對她揮了揮手，她又將粥端了出來。
娘子，今日就吃了些點心，這哪里是正常人吃的飯量？
帶著濃重的擔心，她將砂鍋里的粥食了大半……
天過丑時，正是人睡的最熟，天色最黑之時。
邢府的大門悄然打開，從外面竄進幾個黑影，大門又悄然關閉。
一行黑影在前面人的帶領下，輕車熟路的找到寢堂，用匕首破開窗紗，伸進去一根細管，鼓起腮幫，用力一吹。
等了大約有一刻，側耳聽，里面沒有任何動靜，便調開門閂，提刀而入。
輕步走到床榻邊，舉刀便砍。
“嘡啷！”一聲脆響，匕首在黑夜里泛著銀白的光芒……
黑衣人提刀再砍之時，腹部氣海之處，森然插著一把匕首。他面露驚恐，嘴唇開合，無聲的吐出三個字，摔倒在地。
后面五個黑衣人成合抱之勢，向床榻上的女子圍攻，奈何她如暗夜精靈，一把匕首揮舞如同花間飛蝶，在他們的手腕、腳踝處皆留下深可見骨的傷口，讓他們再無動作的能力。
一人見局勢已定，便奮力向床榻一撞，將口中的匕首插入邢寶的胸膛，昏迷中的他發出一聲悶哼，便沒了聲息。
素衣眼睛赤紅，伸手卸了他的下巴，將他推到地上，手顫抖的伸向邢寶的鼻下，狠狠的閉了下眼睛，然后從床頭出拿出一管煙花，走出寢堂，讓它燃放在寂靜的夜空。
紅色的花朵在天空中綻放，緊接著一群人的腳步聲嘈雜的響起，劉為從一臉焦急，衣服都沒有系好，跑在大家的最前面……
“素衣娘子……”
“站住！”素衣抬起面容，染血的衣衫在眾人的火把中，宛若地獄修羅，“誰敢上前一步，殺！”
“素衣娘子，你別鬧了！”劉為從略帶斥責的說了一句，腿也向前邁了半步……
“噗！”
一只袖箭射中了他的膝蓋，穿過了骨肉，徒留箭尾在外，微微顫動。
“你聾了嗎？不是告訴你，上前一步，殺？”一個嘴里還叼著竹簽的少年，晃動著手中的袖箭，“看著你是這里領頭的，我饒你一命，先要你一只腿……娘子、娘子，我做的好不？”
谷陽一臉興奮的看著空地之中的娘子，終于見到了……終于見到了……
樓里的傳奇，大家懼怕的瘋子，他的偶像！！！
“非常好！”素衣未看他一眼，“我身后的房間，但凡有人要偷偷進入，殺！”
“是！”谷陽興奮的大喊，他被凌樓主調來錦都已經幾個月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腰上都長了兩圈兒肥膘，閑的頭上草都快長有半人高……
還是娘子好！
來了就能見血，來了就能殺人！
他恨不得，現在就有人往里闖，他絕對可以命中眉心！
“素衣……”劉為從咬著牙，止住身后要上前的劉一劉二，“你不怕懷王怪罪嗎？”
“你覺得，我會怕嗎？”素衣將視線放在他身后，從二門出走來一高壯漢子，塊頭兒竟也不比邢寶小多少。
“娘子，整個邢府我們已經控制住了。”馬平抱拳行禮，“我將府里其他人也帶來了，對應賬房的花名冊，人員中，除一名叫搖煙的婢女，其他人都在。”
他不是第一次見娘子，可每一次見娘子，他都熱血沸騰，覺得痛快！
“王老，何時能到？”他們來了，她心中稍安，可她現在急需王老！
“臭丫頭！”一個干癟的瘦老頭，背著個大藥箱，晃晃悠悠的從門外走進來。
“王老，邢寶胸口中刀，您……您幫幫我！”素衣眼圈兒通紅，淚水在眼中晃蕩，卻未讓它有半滴流下。
她不哭！
哭了，好似邢寶已經無救……
他可以活，而且可以活的很好、很好……
王鐵成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向她身后的房間走去。不多時，屋內亮起燭光，宛若希望被點燃。
素衣就這樣僵直的站在夜風中，身體幾乎涼透，可依舊固執的站在那里，等著里面最終給出的結果。
此時，外面傳來陣陣馬蹄聲，一個站在門口的小廝想要出去，被一只匕首貫穿了脖子，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便咽了氣。
“敢妄動者，殺！”
今夜素衣說了三個殺，最后一個戾氣最重，整個院子宛若地獄，籠罩著濃厚的血氣、殺氣、戾氣……
有人撐不住，抱著自己瑟瑟發抖；有人干脆吐了起來；有人咬著牙硬挺著……
司玉衍進來之時，見到的便是這副畫面，站在中間那個滿身殺氣的女子，真的是前日與他極盡歡好的女子嗎？
她……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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