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氣極怪，春去的極晚，夏來的極遲。
錦都五月春花燦爛，風依舊涼爽，往年這時，已是炎炎夏日，街上的娘子都穿的極少，也極美。
白色的帳子在頭頂，看著寡淡，銀制吊鉤在晨光中微微閃光，后罩樓是整個王府最安靜的地方，無論主人或仆人，都很少來這里。
司玉衍也是第一次住在這里，覺得這里靜的能聽見花園中的鳥鳴，宛如在幽靜山谷之中，透著清爽。
身旁的素衣還在沉睡，小小的蜷成了一團，肩骨突出，胛骨如同蝴蝶的翅膀，高高聳立，展翅欲飛……
她，背對著自己！
自知道了她是誰？
他便四方收集她的信息，得到的答案，都是如何狠辣、如何決絕、如何讓天下男兒失色……
嚴忠說，她人，其實不錯！
在他看來，素衣不過是個愛瘋了的娘子，神志不是很清醒，看他的時候，總是分不清他與她情郎之間的區別？
其實，他更羨慕邢寶！
素衣為了讓邢寶不那么難過，十五這天安排的是后罩樓里最偏的房間……邢寶受傷的這段兒時間，更是衣不解帶的照顧，喂水喂飯、親力親為，他臉上都出現了幸福肥……
不可否認！
他是有些嫉妒的。
對比自己中毒臥床的時候，除了哥哥每天下朝的時候來看他，跟他商討國事，其他都是宮人在旁伺候他的日常，對比邢寶，他就像個爹不疼、娘不愛、沒人要的孩子！
他順著她的頸椎一節一節的滑下去，每一個骨節都那么清楚的在自己手掌下，她比初見的時候，瘦多了。
如今，她還背對著自己，是不是說明：她已經不再信任自己了？
信任？
他們之間只有交易，何時有過信任？
他從未得到，卻痛而失去！
他將頭貼在她肩胛骨中間，額頭被她的骨頭硌的微微疼，嘴角嘲諷的勾起……
他何時開始，這么矯情了？
好像從遇見她開始，他就開始便的如此矯情，如此計較，如此……希望她的目光只在他身上，眼中只有屬于他一個人的眷戀……
他真是瘋了！
他親親她的脖頸，起身穿衣、洗漱，隨后推門而出，開始他嶄新的一天……
聽到門板閉合的聲音，素衣才緩緩的睜開眼睛，一節、一節的伸展開自己的身體，每伸展一節，都會有一聲骨節的脆響。
他的吻……灼熱的溫度還在……
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不敢面對清早起來的他，希望他做完便走，不要留……不要留下任何迷戀！
“唉！”素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走到屏風后，踩著踏蹬，艱難的跨進浴桶中……
五月清晨，細雨如絲，天空似亮非亮，清水河兩岸綠柳婆娑，萬千絲絳伴著清風撫水面，擾亂了倒映在水面上婆娑倩影。
兩人都未撐傘，順著堤畔前行，雨天行人匆匆，無人關注他們，他們也不關注行人。
司玉衍時不時的側臉，看著旁邊只到他肩膀的玉素，白玉一般的臉龐，沒有半點胡渣，當初是怎么把她當個男人看的？
瘦瘦的肩膀，窄窄的身型，穿上寬大的衣袍，確實有些像鄰家未張開的少年郎。
尤其……他的視線往她脖子下面掃了一下，下意識的往自己胸前看了一眼，把她認成是男子，絕對是她先天優勢太好了！
“再看！”素衣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看，眼睛給你挖掉！”
司玉衍見她惱了，急忙低頭，看著自己微微鼓起的胸膛，‘噗嗤’的笑出了聲，怕是比她的都要大吧！
還有，她那矯情的小性兒，在一群大老爺們兒中顯的過于愛干凈的毛病，睚眥必報的性格……
若真是個郎君，也是極品中的極品了！
“你本來的名字，叫什么？”他其實更想問，你為什么要來當兵？還是，在男兵營里，當兵……
即便大龘民風開放，也沒真開放到一個女郎在男兵營里當兵，日后不被詬病的。
“素衣！”她站下，頭微微上揚，感覺細雨飄落在她臉上，絲絲涼意，順著臉上的毛孔到她心里，透著暢快。
“玉素、素衣……你起名字，還真敷衍！”
她還真是隨性！
他接觸過的女郎，男裝上街的時候，故意將步子邁的很大，說話用喊的，名字也起的特別霸氣……
其實，她們不懂，男人的步子邁的不會那么大，容易扯到蛋！
“敷衍？”素衣歪頭看看他，“反正都不是我起的！”
兩人走了一路，身上的衣服也沒怎么濕，在一處茶棚里坐下，賣茶的老伯熱情的上了兩大碗熱茶。
陶碗粗糙，茶水微澀，在北梁，這種茶是給趕腳行人喝的。味道自然算不上好，但勝在解渴，而且便宜。一文錢一大碗，不夠還可以隨便添。
“你為什么來北梁軍營？”司玉衍喝了口茶，將心中的疑問說出。
他，其實不懂！
當兵，來北梁是最苦的。
好多江南富庶之地，都不會讓孩子來北梁，這里氣候不好，夏天極熱、冬天極冷，春秋是好，但時間極短。
最重要的是，北梁以北的突厥，人茹毛飲血，性情粗暴易怒，自己來沒吃的，就來北梁搶。三月一小打，五月一大打，沒什么消停時候，戰事頻繁，傷亡率就高。
無論什么理由來當兵，總還是希望能活著歸鄉。
歷年招兵，北梁招上的人最少，都是其他地方超員了，分派給他們，才算有一個基本的招兵人數。
“我聽說，這里戰事最多，所以就來了�！�
誰要去那些清閑地方守城門啊？
來了就是要殺人見血的，將闖進來的打出去，讓殺人者，人恒殺之！
司玉衍端起茶碗的水頓了頓，想起親兵向他描述過，素衣殺人的場面……
他放下茶碗，將它們推開一邊，拿起她的手，她竟也不躲，就讓他看、讓他摸……
她……真的是個娘子？
十指纖纖，指肚柔軟，指根處，八個硬硬的繭子，昭示著多年的辛勤苦練……
“很美！”司玉衍松開了手，將陶碗放在她攤開的掌心里，笑的嘴邊的梨渦，盛滿了外面初晴的日光。
既溫暖，又醉人！
－－－－－－題外話－－－－－－
對對對！都是我起的名字，我對不起你們，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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