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爺這才看著南宮凰，朗朗說道，“我南宮一族，征戰(zhàn)沙場而不敗的神話，來自于一支隊伍，名喚黑鷹騎。這你知道。而黑鷹騎的主人，便是南宮家家主，這你也該知道。”
他見南宮凰點了頭，才說道，“而你不知道的是，這一代黑鷹騎的主人，是你，南宮凰。”
這一代黑鷹騎的主人，是你南宮凰。
檀香裊裊里，擲地有聲的一句話，情緒依舊平穩(wěn)，仿佛只是闡述一個事實一般的簡單。
落在南宮凰耳中，卻宛若雷霆風(fēng)暴劈開蒼茫大地，落下駭然巨錘。
每一個字她都聽見了，卻獨獨一下子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些字組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茫然地抬頭，卻見老侯爺已然雙手舉著一舟的佩劍遞了過來。
一舟的佩劍她自然見過，通體黑色，比之尋常的劍還大上許多，卻也顯得有些鈍重，在一舟手中卻真真是一把削鐵如泥、吹毛斷發(fā)的好劍，可見一舟實力強(qiáng)悍。
她看著這劍，卻沒有接。
老侯爺抽出佩劍，摩挲著說道，“這把劍，是黑鷹騎歷代首領(lǐng)的劍，代表著無上的榮耀與使命，劍在人在，劍亡……人亡。”
他說著，看向邊上情緒隱隱有些激動的一舟——這位年輕人，像極了他的父親。
忠誠、可靠、勇敢、無畏。
眉眼俊朗一片清明，他極是喜歡這個年輕人，今日有心還他一個最慎重地認(rèn)主儀式。他看著雖然狐疑卻沒有出聲詢問的南宮凰，繼續(xù)解釋道，“這把劍鞘，是南宮府家主、黑鷹騎主子的身份象征。紅寶石，是你南宮凰的。”
“南宮凰，你才是這一代南宮家族的繼承人，即便你父親再次續(xù)娶生兒育女，即便再生一個兒子，這一點都不會改變。”他認(rèn)真地看著南宮凰因為驚訝而微微睜大的眼睛，忽而微笑，帶著終于說完而有些如釋重負(fù)的輕松感，說道，“即便你母親還在，并為你生下了一位弟弟，這一點也不會改變。這把紅寶石劍鞘，就是屬于你的，這一點，在你出生時就已經(jīng)決定。”
……
這天下，從未有過女子接掌家族的先例，何況是武將世家南宮家族？
對面一派霽月風(fēng)光的老人，和方才最初回府所見時相比，少了一份沉重，反倒如釋重負(fù)了。
而這份沉重，卻因著幾句話，全盤推到了她的肩上。
檀香裊裊里，身旁很多時候都格外沉穩(wěn)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年輕人明顯呼吸都急促了，一舟……從未如此情緒外露過。
南宮凰轉(zhuǎn)身看向一舟，“你……”
南宮凰才一個字出口，一舟霍然抬頭，幾步走到南宮凰跟前，噗通一聲跪了，結(jié)結(jié)實實的，膝蓋撞擊地面的聲音沉悶而響亮，南宮凰皺皺眉，剛要拉他起來，便聽他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說道，“現(xiàn)任，黑鷹騎首領(lǐng)一舟，見過主子！”
……
原來，皇帝尋尋覓覓而不得的黑鷹騎，一直都在盛京城堂而皇之地出入。
原來，整個南宮家早就已經(jīng)交到了自己手中而不自知。
原來……
太多不曾設(shè)想、也不敢設(shè)想的事情，竟在她不知不覺間，已然有人將道路鋪設(shè)完畢……
只是她不懂。
“為什么……？”抬起頭問道，她不懂，偌大家族龐然大物怎么能夠交到自己手中，甚至，彼時楚蘭軒和自己尚且還有婚約，若非楚蘭軒堅持退婚自己是不會去折騰的，那豈不是黑鷹騎還是落去皇室手中？
為什么……？
因為你是他們的孩子。
婉兒來自于哪里，他不知，卻也知道絕非什么無家可歸的孤兒。那般氣度風(fēng)華，哪里是一個孤兒可以擁有的？若非數(shù)百年的龐大家族精心培養(yǎng)，是斷斷出不了這樣人物的。
那一晚，她跪在他的書房門口，挺著個大肚子，求一份承諾。
承諾無論世事如何跌宕、無論腹中孩子是男是女，都承諾，這是南宮家未來的主。
她仿佛預(yù)知到未來南宮家的沉浮與自己紅顏薄命的命數(shù)般，給腹中尚未出事的孩子求一份保護(hù)。
回憶當(dāng)日往事，老侯爺終是心有戚戚焉，嘆了口氣卻不準(zhǔn)備將這件事告知與南宮凰，搖了搖頭，只說道，“機(jī)緣巧合，這是我與你父親、母親共同的決定。”
知道自己祖父是不愿說，今日所知太過驚駭令人難以置信，她看著身前跪著的一舟，上前一步，輕輕攙扶起他，才走到老侯爺跟前，一手接劍，一手接鞘，長劍入鞘，雙手遞還給一舟。
一舟面色動容，重重磕了三個頭，才起身走到一邊站著。
忠叔隱隱也有些激動。
她卻有些話不得不問清楚，轉(zhuǎn)首問道，“所以，祖父說的，父親不再娶妻，是為了我的意思，是擔(dān)心新進(jìn)門的夫人生了兒子肖想不該想的，于是給南宮家、給我?guī)聿槐匾穆闊俊边@其實很好猜，父親大體意思便是如此，畢竟這世間女子掌家的先例從未有過，可能小門小戶尚且不在意，可是南宮家這樣的家族，哪里能容得？！
老侯爺?shù)c了點頭，沒有否認(rèn)，這孩子膽子太大，有時候讓她明白一些旁人為她做的、為她犧牲的，也許對她而言并非壞事。
“的確如此，你父親為了你的身份不受動搖，便堅決不愿再娶妻納妾，一母同胞尚且可能有二心，何況別人？而且，你父親不曾擁有過黑鷹騎，他也不曾身為南宮家的家主，在你出生前，黑鷹騎的主人是我，黑鷹騎首領(lǐng)是一舟的父親，你出生的那一日之后，你父親便暗中開始訓(xùn)練新的黑鷹騎，也就是一舟為首的黑鷹騎。所以當(dāng)年，南宮家蒙難，黑鷹散盡，散的是上一任的黑鷹騎。”
沒有人知道，這看似平靜的話語落在南宮凰的耳中是什么樣的震撼！
南宮底蘊(yùn)深厚她素來知曉，卻并未這般真真切切地體會到過，這個時候，只是聽老侯爺說著只言片語，便覺其中厚重。
她一時間，即便心中千言萬語，卻竟一個字也說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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