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的挺好的。”姚瓔茜大言不慚地說道，她不是對自己自信，而是相信宮嬤嬤的本事，自己可是在宮嬤嬤的魔鬼教學中一天天熬過來的，那規矩怎么可能不好呢？

    白氏似笑非笑地看著姚瓔茜，卻也沒有讓她現場就給自己表現一下，轉而問起了她最近和恒王還有沒有來往。

    姚瓔茜被白氏問的奇怪，她老早就不跟恒王聯系了，他們早就兩清了！欠的東西都互相還了回去了，她可不想再跟那個小心眼的家伙打交道了。

    “從上次恒王來考校過我之后，就再沒有過來往。”姚瓔茜老實地回答道。

    白氏盯著姚瓔茜那張還有些嬰兒肥的小臉瞧著，半晌之后才說道：“這次的宮宴，因為你和你大姐姐是得了太后的口諭奉詔入宮，進了宮勢必會被眾人盯著的。我不擔心你大姐姐，卻不放心你。宮里規矩多，不比外面，我怕是會有顧不上你的時候，你定要跟緊了你大姐姐，不要自己亂跑。”

    姚瓔茜聽見白氏說到讓自己跟緊了大姐姐，心里就是一動，她記得上次她親娘跟自己說要跟緊大姐姐的時候，那次她家的花園里就出了事，孟月顏成了靖遠侯府的貴妾。

    姚瓔茜知道親娘說的話都不是白說的，都有背后的意思，而且多半事情都會發生，這讓她羨慕佩服了好久。

    她倒是沒有往別的地方想，只覺得親娘真的是個厲害的人物。

    那么這回……

    姚瓔茜鄭重地看著白氏，回答道：“娘，我記下了，進了宮我會好好跟著大姐姐的。”

    白氏被姚瓔茜的鄭重給逗笑了，她招手叫姚瓔茜到自己身邊坐，摟著她說了些母女間的親密話。

    姚瓔茜以為今天和白氏交談這么愉快，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要是她能拉著白氏在屋子里多說一會話，那今天下午宮嬤嬤的課是不是就能不去了？

    “行了，時辰差不多了，我不吵你了，你也趕緊收拾收拾準備著去跟宮嬤嬤學規矩吧。”白氏拍了拍姚瓔茜的肩膀，說著話就起了身，一點都沒有剛才和姚瓔茜說話時的溫柔。

    “啊？”這情緒轉變的太快了吧。

    姚瓔茜有些傻愣地看著白氏，被白氏一指頭就戳在了額頭上。

    “怎么，你現在的膽子真的是大了啊，敢當著我的面想要逃課了？”白氏睨著姚瓔茜說道。

    姚瓔茜眼神閃了閃，心虛的對白氏說道：“哪有，我剛才是想著大姐姐那里新養的貍花貓，那小貓真可愛，娘去瞧過了嗎？”

    “剛抱過來的時候我就瞧過了，小小的一團，瞧著倒是挺有趣的。”白氏淺笑著說道，“我不在這耽誤你去上課了，聽說你要是去遲了，宮嬤嬤就會罰站的。”

    姚瓔茜被白氏一提醒，登時就坐不住了，她拉著隨喜進了里間換衣裳，重新梳頭。

    外間喜媽媽把白氏送出了院門。

    *

    丹楓院里。

    姚顯文坐在屋里，連著喝了好幾碗涼茶了，可是還是沒有等到白氏回來。

    這樣的情況其實已經不是他頭一次在丹楓院里面遇到的了，他往這邊來十次能有個六七次是要他等著的，時間長了，他也就習慣了。

    茯苓看姚顯文又喝光了一碗茶，就要上來再給他倒上一碗。

    姚顯文擺手阻止道：“不用了，你們夫人什么時候回來？”

    “這奴婢不知，夫人是去頤安院和老夫人說話去了。”茯苓低垂著眉眼回答道。

    姚顯文暗嘆了口氣，把茶碗往前推了推，“還是再倒滿吧。”

    不就是等，他又不是沒有等過，這才等了多長時間呢。

    白氏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姚顯文耷拉著眉眼，捧著一碗涼茶，像是灌藥似的喝著。

    “世子爺過來了啊，有事嗎？”

    白氏從姚顯文身邊走過，帶過一陣外面的暑氣，暖烘烘的，熏的姚顯文覺得自己被涼茶冰住的手臉都變的暖了。

    “我聽說了宮里面點名讓姵兒和茜寶進宮，所為何事你知道嗎？”姚顯文有些擔心地問道，他聽說了之后，就急吼吼的從外面趕了回來，連平時最愛看的斗雞都沒有看完。

    結果半路上先是被唐姨娘的人給劫走了，聽唐姨娘一番聲淚俱下的哭訴，想要讓白氏進宮的時候帶上姚瓔璇，讓女兒見見世面，在外面露露臉。

    姚顯文被哭煩了，應了下來，就出了留仙苑。

    然而他剛出了留仙苑，就又被瀾竹院的人給接了去。

    李姨娘挺著個肚子親手奉上了一碗加了牛乳的冰粥，目光殷切地看著姚顯文。

    姚顯文被李姨娘的目光看的不自在，就主動開口同她說了幾句話，問了問她肚子里的孩子如何。

    李姨娘手撫著肚子，一臉柔和地說著孩子的事情，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說的，竟是把話給繞到了進宮的事情上。

    話里話外都是姚瓔緋年歲也不小了，該出去走動走動了，還說了姚瓔芷還小，沒有必要這么早就在外面露臉。

    姚顯文就聽出來李姨娘是想要讓白氏帶著姚瓔緋進宮，她也是想要讓自己去當說客。

    姚顯文想著唐姨娘那里他應了下來，李姨娘這里他也沒有必要推辭，就也應了下來，反正最后做決定的人不是他，這些事情還是要聽白氏的。

    他只要把事情告訴了白氏就行，誰的好話他都不多說。

    這是前幾年乖女提點他的，那時候他總是想著不管怎么樣都是他的女兒，為了她們好，他也要在白氏面前多幫忙說幾句話。

    然而每次他這樣說了之后，就會在府里面處處受制，月錢要不是沒發，就發了莫名其妙的沒了，飯食頓頓都是全素，還都是他不愛吃的菜。

    幾次下來，他都被折騰的沒轍了，他也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后來還是他提了兩匣子點心，才從乖女那里得到了指點。

    這之后，他就只安心的做一個傳聲筒，說話向來都是不偏不倚，只有遇到了白氏生的三個孩子的事情時才會有了偏向。

    姚顯文問完了話，就看著白氏，等著她說話。

    “我一個婦道人家，哪里能知道天家的事情。既然太后娘娘叫她們姐倆進宮，那我帶著她們進宮就是了。”白氏語氣不甚好地說道，她從姚顯文一開口就知道他是來干什么來了，心里冷笑了兩聲，她這回一個人進宮，帶上姚瓔姵姚瓔茜姐妹兩個，頂多還能再帶上一個姑娘，這個名額不管是給誰，都不會輪到一個庶女的手里。

    宮里那樣的地方，她放著二房三房現成的嫡女不帶著，帶一個庶女去，那不是讓人看笑話嗎？

    姚顯文聽白氏語氣不善，以為她是在為太后專門點了兩個女兒進宮的事情不安，就想到了他回府時恒王老弟跟自己說的話，對白氏說道：“卿卿安心，恒王老弟都跟我說了，這回太后娘娘召你們母女入宮就是想要看看她們姐妹兩個，沒有旁的事情，你不必太過擔心。”

    白氏聽姚顯文又叫了自己的名字，渾身就是一冷，恨不得一個白眼翻過去。

    不過姚顯文說的話吸引了她的注意，姚顯文和恒王稱兄道弟這樣沒腦子的事情她都懶得去罵他了。白氏關注的是恒王說太后特意召她們姐妹進宮是想要看看她們，要只是看看那倒是無妨。

    但是她是有關于這場宮宴的記憶的，她怕這個看看其實是相看的意思，她可是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女兒嫁進皇家的。

    而且還有一個問題，太后要看姵兒，她還是可以理解的，要看茜寶，她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我知道了，下次還請世子爺不要那樣叫我了。”白氏冷淡地說道。

    姚顯文動了動嘴，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白氏，到底沒敢再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白氏又開口了。

    “要是沒有什么事，世子爺就先走吧，我還有事情要忙。”

    姚顯文想了想，還是不怕死的把唐姨娘和李姨娘兩個人拜托他的事情說了出來。

    白氏表情連變都沒有變，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

    接著就站了起來，徑自去處理事情了。

    被晾在一邊的姚顯文覺得自己格外的孤寂，略坐了一會就起身去了前邊的書房。

    壽媽媽等到姚顯文走了之后，走到了白氏身邊，擔憂地說道：“夫人，咱們家大姑娘前年得了皇后娘娘的夸贊，如今宮里頭又叫大姑娘進宮，該不會是看中了大姑娘了吧？”

    白氏不語，她之前出手改了姚瓔姵的命，后面姚瓔姵還會再發生什么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不過，她覺著應該不是看中了姚瓔姵。

    “到時候再看吧。你這兩天著重盯一下二房那邊，我覺得他們該有動作了。”白氏對壽媽媽說道。

    *

    攬月院里，失了管家權的楊氏一直悶在院子里面琢磨要怎么把管家權給奪回來。

    但是萬壽節這件事打斷了楊氏的計劃，她暫時先把奪權的事情放在一邊，先為了女兒的前程開始謀劃起來。

    姚瓔妤和姚瓔茜同歲，可是一個爹是世子，一個爹是個五品官，雖然都是出自衛國公府，但是這里面的差距誰都能看清楚。

    她現在不想著幫著女兒謀前程，那真的等到說親的時候，她女兒肯定是要被姚瓔茜給比下去的。

    楊氏讓人把姚瓔妤給叫過來，姚瓔妤正在院子里面打秋千，玩的正高興呢，卻被楊氏給叫到了攬月院里，心里很不高興。

    姚瓔妤見到楊氏也沒行禮問好，只隨意地坐在了椅子上，也不看楊氏，自己生著悶氣。

    “妤兒，看你像什么樣子，六姑娘現在都在跟著嬤嬤學規矩，你可是我從小就開始教規矩的，怎么現在還是這個樣子？”楊氏皺眉說道，她這陣子上火，正是看誰都不順眼的時候，剛好耍小脾氣的姚瓔妤就撞了上來。

    姚瓔妤自來就不愿意和姚瓔茜比較，現在又聽著楊氏貶低自己，登時就不愿意了。

    她瞪著眼睛就和楊氏鬧了起來，“娘！你看她好，那就讓姚瓔茜當你女兒好了！我一個從小學規矩長大的國公府姑娘，怎么就比不上姚瓔茜了？”

    楊氏聽的太陽穴直跳，恨不得伸手去捂了姚瓔妤的嘴，這孩子真的是越來越不像話了，聽聽那都說的是什么話，還當她現在還管著府里的事情呢！

    “閉上你的嘴！什么話都說，就你是國公府的姑娘，茜姐兒就不是了？那是你六姐姐！”楊氏咬牙說道，她覺得這個孩子真的是讓自己給慣壞了，那姚瓔茜現在可是在太后那里掛了名的，在不明姚瓔茜前程的之前，她們不謹言慎行，難道還想跳出來跟大房對著干嗎？

    姚瓔妤從來沒有被母親吼過，她被嚇壞了，眼圈立刻就紅了，氣勢也弱了下來，小心地看著楊氏。

    楊氏這時候態度也軟了下來，她走到姚瓔妤身邊，伸手摸了摸姚瓔妤的頭，聲音放柔了說道：“妤兒，想不想進宮啊？”

    進宮？

    姚瓔妤怎么可能不想呢，她還從來沒有進過宮呢，和她在一起玩的小姐妹們有好幾個都進過宮，每次說話的時候，都要聽她們炫耀在宮里面看見的東西。

    特別是這回姚瓔姵和姚瓔茜被點名進宮，她更是嫉妒的不行。

    “娘，我想進宮。”姚瓔妤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對楊氏說道。

    楊氏立刻眉開眼笑，贊賞的對姚瓔妤說道：“這才像是我女兒，咱們啊什么都能沒有，就是不能沒有上進心。妤兒，你按照我跟你說的做，娘保證你能跟著六姑娘一起進宮。”

    姚瓔妤重重地點頭，“好，我都聽娘的。”

    楊氏就攬著姚瓔妤低聲說了些話，然后就打發女兒出去了。

    *

    姚瓔妤是去了頤安院，她去的時候還帶上了手抄的佛經，這是她身邊的月影抄的，她拿過來準備跟姚老夫人說是她自己親手抄的。

    “老夫人，八姑娘來了。”劉媽媽對姚老夫人說道。

    姚老夫人停住了手里轉動的佛珠，睜開了眼睛，說了一句，“頭一個過來的竟然是小八。”

    “讓她進來吧。”

    姚瓔妤特意回了自己的院子按照姚老夫人的喜好重新打扮了一番，面帶笑意地走了進來。

    “妤兒給祖母請安。”

    “起來吧，怎么這時候過來了？”姚老夫人手上的佛珠已經放了下來，眉目慈祥地看著姚瓔妤。

    姚瓔妤的模樣生的像是二老爺，姚老夫人每次看見她，都覺得像是看見了自己的二兒子似的，所以總是會額外給她幾個笑臉。

    “妤兒剛抄好了佛經，心里想著祖母這邊有小佛堂，想要把佛經在菩薩面前供上。”姚瓔妤虔誠地說道。

    姚老夫人看向姚瓔妤的眼神瞬間又多了幾分慈愛，對姚瓔妤說道：“既是這樣，那一會你就親自到小佛堂去把佛經供在菩薩面前。”

    “祖母，妤兒想著佛經在菩薩面前供過之后再拿回去。”姚瓔妤說道。

    “嗯？”姚老夫人疑惑地問道。

    姚瓔妤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祖母的壽辰不是要到了嘛，妤兒就想要親手抄了佛經在菩薩面前供過了，然后再按照那份佛經給祖母繡一份生辰禮物。”

    “原來是這樣，難為你有這一份心了。”姚老夫人被姚瓔妤的話說的開心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給祖母準備壽禮，妤兒定然是要好好用心的。”姚瓔妤抬起眼，孺慕地看著姚老夫人。

    “你的心祖母記下了，只是你也別太勞累了。”姚老夫人看著姚瓔妤，真心實意地說道。

    “是，妤兒多謝祖母關心。”姚瓔妤乖巧地說道。

    姚瓔妤又跟著姚老夫人說了一會話，就由劉媽媽帶著去了頤安院里的小佛堂，她親自把佛經給供在了菩薩面前。

    當天晚上二老爺回府之后，就被楊氏給叫到了攬月院。

    夫妻兩個在屋子里面說了會話，二老爺就被姚老夫人叫到了頤安院。

    二老爺在姚老夫人屋里向來是很隨便的，他和姚老夫人都把這種隨便當成了母子之間的親近，誰都不在意那些俗禮。

    姚老夫人借著燭光看著二老爺已經有了細紋的臉，感嘆著時間過的太快，在她的記憶里，二兒子好像還是那個牽著她衣角對著她甜甜地笑著的小娃娃。

    “老二，宮宴的事情，我想要讓妤兒跟著你大嫂一起去。”姚老夫人和二老爺說話的時候，語氣向來都是很慈愛的，這是其他兩個兒子都沒有的待遇。

    “這，大嫂那邊，能愿意嗎？”二老爺一副顧慮頗多的樣子說道。

    姚老夫人拉下臉，對二老爺說道：“你大嫂那里我來說，你不用操心。”

    “好，兒子都聽娘的。”二老爺表現的很聽話，對姚老夫人說道。

    “你媳婦這回犯的是個大錯，我要是不懲治一下她，難以服眾。你也別怨我說她，她到底是小門戶里面出來的，眼皮子淺，管了這么多年的家，她還是那個樣子。我這回就是想要讓她長長記性，要不然我是真的擔心啊，等到以后她要是管不好咱們國公府的后院，那可是禍家的根源啊。”姚老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道，她擔心二兒子會因為管家的事情對自己有了埋怨，就趁著今天晚上這個機會想要和他把話說開了。

    “是，娘你說的兒子都明白，兒子沒怪娘。灃哥兒他娘這回做的確實不對，娘做的沒錯。”二老爺認同地說道，他對楊氏的那點感情早就消磨沒了，每每他看見高門大戶里出來的大嫂和三弟妹時，就會拿楊氏和她們對比，越比心里就越煩躁，也怨恨當年爹娘沒有再強硬些，不然現在他的妻子肯定也是一個高門大戶女了。

    “你放心，等到你媳婦改好了之后，我就把管家的權利給她，這家還是會讓她繼續管著。你這段日子別總忙著你自己的那點事兒，你爹最近在督辦皇上交待的一樁事，你沒事多往你爹那里湊一湊，多幫你爹分分憂。”姚老夫人給二老爺透露著姚昇的動態，指點著他做事情。

    二老爺的態度更加恭順了，連連對姚老夫人保證道：“娘，您說的我都記下了，多謝娘了。”

    “你能好好的，娘就放心了。”姚老夫人欣慰地看著二老爺，當年要不是有老太太攔著，她一定能說動國公爺請封二兒子做世子。

    真是委屈了她優秀的二兒子了。

    姚老夫人越想越覺得自己對不起二兒子，讓劉媽媽拿了一個窄窄的小匣子出來，遞給了二老爺。

    “這里面是一千兩銀子，你先拿去用，該花錢的時候就花，別省著。你娘我這些年攢下來的東西都是給你的，你放心拿去用。”

    二老爺有些惶恐地接過了小匣子，眼眶泛紅的說道：“娘，您對兒子的好兒子都記著了，您就等著兒子以后孝順您吧。”

    “哎，好好，娘等著。”姚老夫人既被二老爺感動，也被自己給感動了，眼淚珠就在她的眼睛里打轉。

    這么孝順的好孩子，怎么當初就沒有早一點托生在她的肚子里呢？

    這邊在上演著母子情深，另一邊在晚桐院里正在上演著姐妹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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