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虹遁破洞天中,卻并不落下,而是圍繞穹天,盤旋了三圈。
第一轉(zhuǎn)。
幽幽微微,被無顯等人合力祭起的缺劫寶陽陣圖轟隆一聲,就徹底收斂氣機(jī),匿進(jìn)入了深層的虛空裂縫。
第二轉(zhuǎn)。
一朵大花綻放,禪音轟隆,激蕩數(shù)百里,在大音之中,一枚古樸神秘的萬字符若隱若現(xiàn)。
第三轉(zhuǎn)。
白術(shù)掌心忽得一燙,像被火炭給烙上,他抬起手,掌心處,突兀也添出一枚暗金色的小巧萬字符,滾燙發(fā)光。
三轉(zhuǎn)過后,金虹如水銀瀉地,降在半空之中,將整片金剛寺的洞天映得茫茫一片。
“這是?”洛嬋瞳孔微微一縮,目光穿透金虹,眼神有些不可思議:“這不僅是陀伽相,他兼修了兩種肉身成圣的法門?”
水云堂中。
頭頂混沌慶云的裴止也微微皺眉,他的目光穿透了金虹,看見了其中真切的景象。
“有點(diǎn)意思。”裴止笑了笑,眼中神光璀璨,有如兩柄天劍:“我向來自大,如今看來,的確是小看天下人了”
“爛陀寺全然不顧禪宗體面,行妖魔之舉,罪不可赦!”
半空中,宏大的法音從金虹內(nèi)傳出,帶著一股肅穆而莊嚴(yán)的意味,隱隱約約,在金虹中,似有一尊神圣的大阿羅漢提著劫光,吐氣出聲:
“小清宮、鐵海、牛首山,這三家獲罪于天,無所禱也。”宏大的法音依舊在繼續(xù),震得山川地脈簌簌作響:
“當(dāng)誅絕!”
小清宮、鐵海、牛首山,這三家宗派,前兩家在鐘離郡的西境,而牛首山,則是丹北左家的近鄰,或多或少,都與諸道統(tǒng)脫不了干系,甚至小清宮,還曾是道德宗小院的附屬勢力之一。
只是不知,這三家何時歸屬了爛陀寺,又膽敢當(dāng)?shù)窍日撸氏却蚱屏四媳倍U宗之間最后一絲體面。
方丈口中的誅絕,絕不僅僅是伐山破廟,更要焚其經(jīng)典,毀其道統(tǒng),誅其行跡,讓這三家的聲名,從此湮滅在史冊上,再無人能提起。
一如當(dāng)年的盛絕南土的蛟王洞,一如昔時煊赫無加的孔雀門。
“小清宮曾是我宗下院的附屬,管教不嚴(yán),老朽也有罪過。”
在方丈法音落下后,一個灰袍白發(fā)的老人拄著金杖,顫巍巍朝半空中那道煊赫無加的金虹拜下,他是道德宗的長老,身份尊崇,也是前來觀禮的諸多五境之一。
老人朝不遠(yuǎn)處的白術(shù)笑了笑,道:“我宗愿請出三千青甲符兵,以襄金剛寺滅魔的盛舉。”
“牛首山離我家不遠(yuǎn),仔細(xì)說來,我也有罪過。”
頭戴精美玄冠,身穿錦衣的少年人嘆了口氣,躬身叫道:“禪主,我雖絲毫不知情,卻也終究要賠個不是,我愿出一顆真王丹來彌補(bǔ)過失,除”
“妾身有錯!妾身有大錯啊!”
錦衣少年話還未說完,突然兩道金輪掠過長空,金輪上,一個腰圍圓滿,足足數(shù)丈高的小巨人踩著噴火的大金輪,涕泗橫流,一路哭嚎道:
“我神屋山離鐵海只隔了一個郡,鐵海的小孽種居然暗害我的愛朗,真真是該死該死了!”
白術(shù)虎軀一震,渾身寒毛炸起。
“我神屋山家小業(yè)也不像幾位,都是闊綽的主”玉夫人咬著手帕,羞怯朝面無表情的白術(shù)看過來,語氣嬌滴滴,如黃鸝出谷:
“妾身把自己,賠給你們啦”
洞天里,原本還有些喧鬧的聲響,頓時就寂了下去。
無數(shù)人悄悄用眼來看白術(shù),神態(tài)莫名又古怪。
“這才是我輩中人的楷模啊!”
大摩殿西北一角,一個被無數(shù)明妃簇?fù)淼暮谀橆^陀低誦一聲真言,臉上流露出由衷的嘆服之色,盛贊道:
“尋常雙修,多半只看外相,或論膚容,或論眉宇,有的嗜好纖纖細(xì)指,有的獨(dú)寵蓮花玉足,上上下下,講究頗多,卻無論如何,總脫離不了一個色字,靜水蓮花閑照影,此是一絕,夾岸桃花蘸水開,此又是一絕,而至于淮南皓月冷千山、草木搖落露為霜等,此類雖然新奇,卻仍脫不離色甲的范疇,歸根結(jié)底,不過生僻了些,而如玉夫人這般”
被無數(shù)明妃簇?fù)淼暮谀橆^陀想了半響,竟一時語塞。
“如玉夫人?”有人好奇問了句:“玉夫人又如何?”
黑臉頭陀是西楚一圣地的出眾弟子,于雙修道上,見解頗深,而他的師門,更是此世雙修道的集大成者合歡宮,見黑臉頭陀點(diǎn)評,周圍不少人都湊了過來,欲一聞其詳,便是金剛寺好幾個弟子,也悄悄挪到黑臉頭陀身側(cè),要聽他到底有什么高論。
“玉玉夫人”黑臉頭陀抓耳撓腮了半響,終歸只是一聲長嘆,說不出話來。
“佛子選玉夫人,無疑是脫離了色甲的類疇,可能,這便是透過表象看內(nèi)在吧?”
黑臉頭陀對白術(shù)施了一禮,語氣無可描述:
“古有典籍記載,菩薩破天魔妄境,觀美人猶如白骨,玉肌生蛆,渾身垢不可視,濁而難聞,佛子竟選了玉夫人,我想,他離這般境界,也相差不遠(yuǎn)了!”
“美人白骨,白骨美人,此二者”
還不待同講的人回味過來,黑臉頭陀自顧自嘴里反復(fù)琢磨了半響,忽得閉目盤坐在地。
見黑臉頭陀臉上禪意一點(diǎn)點(diǎn)升起,遠(yuǎn)處,白術(shù)心頭忽然咯噔了一下。
噗
清脆一聲響,黑臉頭陀攤開雙手,帶著無盡的歡喜意味,雙手交叉結(jié)印,輕輕捧出了一顆黝黑種子。
種子在他頭頂繞了三旋,只見轟隆一聲,忽得一棵寶樹破殼而出,堂堂皇皇,寶光展開數(shù)十重,把黑臉頭陀竟襯得儀態(tài)萬千,多出幾分出塵縹緲之氣。
“哈?!”
不遠(yuǎn)處的白術(shù)看著這一幕,啼笑皆非,想笑卻又笑不出。
“這是悟道了啊。”洛嬋似笑非笑:“你真有本事,居然開解了一個修歡喜道的,讓他心法更上了一層,好本事!”
“是吧”
白術(shù)嘴角瘋狂抽搐:“他這心法,還真挺唯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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