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京城一向是熱鬧非凡,家家茶余飯后不缺話題。人們除了議論今年的皇宮百臣宴席,還議論起了新皇宇文恒請的幾個大儒。
尤其是西蜀的盧家。
本來呢,新皇看重一個臣子,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一朝皇帝一朝臣嘛,之前還看中厲大學士呢。之所以特別議論盧老爺子,是因為盧老爺子進京十分的高調,第一時間,哪里也不去,居然是接回了外孫女。
據說,還是怒氣沖沖接回的,因為外孫女的事,盧老爺子還親手打了殷相國的兒子,當今的國舅殷長風。
一時之間,殷府虐待侄女的事,被京城的長舌之人,傳得人盡皆知。
有那嫉妒殷府的,更是添油加醋亂說一番,到了最后,竟成了殷相國是靠著二房的錢財才當上相國的,皇后是靠著二房的錢財,才當上皇后的。
人人提到殷府,都是一副嘲諷的表情。
殷家從主子到仆人,只要一出門,就被人指指點點著。氣得殷大夫人門都不敢出了。
封繼夫人知道了這件事,更加大罵著結了一門壞親,嚷著倒了八輩子血霉結識了殷家。
……
宇文恒為了表示對盧老爺子的看中,命內務司撥了銀子修繕了一處大宅子,賜給盧老爺子定居。
盧宅是座五進門的大宅院,分了前后院,后院又分了東西兩園。
東園住男眷,西園住女眷。
晌午后,盧老爺子帶著三個孫子進宮面圣去了,整個盧宅里,現在只有殷云舒和幾個仆人護衛。
仆人護衛都在前院,若大的后院里,只有殷云舒和賀蘭在閑逛。
“你不歇息一會兒嗎?”賀蘭打著手勢,問著殷云舒。
殷云舒染了風寒,還沒有全好。
這會兒披著一件厚披風,戴著風雪帽,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因為發過燒,唇色微顯蒼白。
殷云舒搖搖頭,“再看看……”
盧宅的前身,是司家在京城的房子,被宇文恒送給了盧老爺子。倘若是送給別家人,她是必要從中截下的,但她看到盧老爺子這么護她的份上,她就不說什么了。
讓她以另一個身份住回這里,也好。
這是前世舅舅的家。
見她固執著,賀蘭就打消了勸她的想法,又打著手勢,“說”起了外面的事情。
殷云舒饒有興趣地聽著。
她冷冷一笑,“這叫咎由自取!一切的罪惡是他們自己種下的,如今這惡果成熟了,當然得他們自己吃了。”
賀蘭剛才悄悄去了趟殷家,正好見到殷昌盛被殷老夫人攆出了屋子。
“他現在坐著馬車,滿街逛著。”賀蘭又用手勢“說”道。
殷云舒走到一株梅樹前,輕輕嗅著花香,“只需拖延他到大年三十半夜就可以了,如果還不上銀子,大年初一,我去收他們的宅子。”
人們說,做事留一分情面,不要大年初一收債。
她可不管,殷家,踩著顧家司家的白骨上位,又虐待如今的她,前仇舊恨,她不可能給他們留情面。
有盧家的嬤嬤這時走來說道,“舒姑娘,有位公子求見姑娘。”
賀蘭看了殷云舒一眼,一臉的疑惑。
殷云舒也是一臉的茫然,她自成了殷云舒,認識的男子,無非是宇文熠和他的幾個護衛,再便是盧家的幾個公子,其他人根本沒來往過。
可盧家公子們進宮去了……,而宇文熠要見她,會直接來找,才不會通過仆人來匯報。
“叫什么名?貼子呢?”殷云舒問道。
嬤嬤忙遞上貼子。
殷云舒打開來一看,臉色馬上沉下來,“駱?”駱子煦?他找到盧家來了,做什么?
又一想,他消息倒是靈通呢!
都知道她搬來盧家了?
賀蘭想到駱子煦要扣著殷云舒做仆人的事,馬上冷著臉擺擺手,提醒殷云舒別理那人。
可殷云舒心中好奇,還是朝嬤嬤點了點頭,“請他到前院正堂候著,我換身衣衫就去。”
“是。”嬤嬤轉身離去。
賀蘭瞇著眼,一眨不眨看著殷云舒,用唇語說道,“我直覺發現,他小子就不是個好人!”
“我也知道他不是個好人,但老話說,知己知彼,且看看他想干什么,這是在盧家,他還能將我怎么著?”殷云舒往自己的園子走去,
盧老爺子極寵殷云舒,將西園中最寬敞的一處院落,給了殷云舒住,因為匆匆來京,帶的仆人不多,可盡管如此,還是將身邊最得力的一個嬤嬤給了殷云舒使喚。
換了見客的衣裳,殷云舒帶著賀蘭到了前院正堂,駱正煦還是老樣子,搖著大折扇,一副逍遙公子哥的樣子,在屋里閑步看盆栽。
賀蘭對他的第一印象不好,馬上翻了個白眼。
聽到腳步聲,駱子煦馬上回頭來看。
“殷云舒!”他扇子搖得歡快,一臉喜色。
賀蘭眼神不善攔在殷云舒的面前,不讓他太靠近殷云舒,同時伸手一指椅子,示意駱子煦坐下說話,然后,她扶著殷云舒坐到了主座上。
駱子煦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冷著臉道,“你這丫頭,是不是管得太多了?本公子又不會吃你家姑娘?”
賀蘭不理他,站在殷云舒身側,一副誰敢靠近殷云舒,她定毫不客氣的表情。
殷云舒微微一笑,“駱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嗎?”她端了杯茶水,閑閑抿著,看著駱子煦的神色,絕不會無事而來。
“叫她站門口去,我便說。”駱子煦拿扇子一指賀蘭。
賀蘭臉色更黑:“……”
殷云舒也煩起了這駱子煦,“她是我的心腹侍女,你不必避諱她,再說了,她嗓子壞了,不會說話,你盡管說吧。”
駱子煦瞇了下眼,搖搖扇子,就是不說。
殷云舒扯了扯唇角,看來,她還是看走眼了,這個駱子煦就是來調侃她的,“駱公子要是沒想好怎么說,且先想想再說。我先失賠了。”
她站起身來。
“行了行了,我說,你坐下。”駱子煦收了扇子,真是個倔丫頭。
殷云舒攏著袖子,歪頭看他,“本姑娘洗耳恭聽。”
駱子煦往屋外看去一眼,抖開扇子遮著嘴,巴,小聲說道,“四季香茶樓,殷相國在和人商談……”
殷云舒瞇了下眼,朝賀蘭使了個眼神。
賀蘭心領神會,悄悄走出屋子,往四季香茶樓而去。
總算將丫頭支走了。
駱子煦收了扇子,看了眼屋外,嘆了一聲說道,“本公子為了給你送消息,錯過了午飯呢。聽說,盧老爺子帶了個十分厲害的廚子來?能不能討碗飯吃?”
堂堂駱大公子,前來討碗飯吃,誰信?
殷云舒微微一笑,“好說,來者是客,哪能讓你餓著的?不過……
她斂了神色,“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個消息?咱們又不熟。你就不怕殷相國知道你跟蹤他,而報復你?”
宇文熠親近她,是因為知道她是顧云旖,他們是曾經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
而駱子煦的忽然親近,她不得不提防著。
自從成了殷云舒,她開始提防每一個主動示好的男子。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有的,只是利益關系罷了。
駱子煦微怔,看她一眼,輕咳一聲,訕訕說道,“一回生,二回熟,誰說咱們不熟的?”
“好個一回生,二回熟。”殷云舒笑,“我是閨中女子,可不敢隨意跟駱公子熟。駱公子,你這話跟我說說就好,可不要亂說出去。”
駱子煦擺擺手,“好了好了,我實話實說吧,我跟你是不怎么熟,但我外公跟你外公,可是老熟人了,他們認識幾十年了。我曾在西蜀盧家住過一些日子,和你三個表哥也熟。”
殷云舒站起身來,點了點頭,“原來是這么回事。不過,我外公他們進宮去了,我就代表外公做東道主,給你置酒席。”
駱子煦大喜,“太好了,云舒……呃……姑娘……”
殷云舒挑了下眉尖,“駱公子還是喊我一聲舒姑娘吧,這女子的閨名,可不要隨便喊。”
“行行,舒姑娘。”駱子煦扯唇,真是個太計較的丫頭,又一想,吃著她親自備的酒宴,也是件很榮耀的事,那個宇文熠,沒有受過這般待遇吧?
這么一想,駱子煦心中又飄飄然起來。
……
盧宅的人,都知道殷云舒在盧老爺子心中的地位,她一吩咐下去,管事的馬上命廚娘辦起了酒宴。
因為只有駱子煦一人吃飯,五六樣菜,很快就端了上來。
吃飯的地點,安排在正堂的側間小廳里。
家里沒有主人,殷云舒只好在一旁作陪。
雖如此,但駱子煦還是不太高興,因為殷云舒沒有叫廚娘和管事離去,而是讓他們一左一右地站在她左右。
美人身旁,一個婆子,一個老頭子,還怎么有食欲?駱子煦心里嘆口氣,算了,勉強吃著吧,酒席可是她要吃的。
酒水下肚,駱子煦臉色猛的一變。
殷云舒忙說道,“可是酒水不好?要不要換掉?”
“不不不,非常好,在下第一次喝這種口味的酒,有些驚訝罷了。”駱子煦忙擺手,趕緊拿了筷子夾菜吃。
這哪是酒?這是醋,一大口醋下肚,這滋味……
無法言說。
可面對殷云舒熱情擺上的酒菜,他不好意思說不好,還要樂呵呵吃著,吃著吃著……
駱子煦心里又不好受了。
肉是沒有鹽的,菜里的鹽是極多的,多到了苦的地步,駱子煦可是金門少主,從小錦衣玉食,吃的專挑好的,只有味道沒有色樣的,不吃,色樣好味道不好的,不碰。
可眼下,叫他吃著沒有味道的肉,吃著差不多放了一半斤鹽的菜,他幾乎要跳腳了。
但看到殷云舒眨巴著雙眼看著他,為了面子,他將那難以下咽的菜,還是吞了回去。
“公子請喝酒,這里老爺子的珍藏。”管家老頭笑瞇瞇著給駱子煦倒酒。
駱子煦臉色馬上變了,哪里還敢喝,他站起身來,說道,“哎呀,忘記了一件事,皇上命在下辦的一件差事,還沒有辦呢,傍晚前必須得進宮匯報的。告辭告辭,今天多謝舒姑娘款待了。”說完,提著袍子就跑了。
廚娘:“……”
管家:“……”
殷云舒眨眨眼,“怪人一個,一個勁地嚷著要我備酒席給他吃,吃一口就跑,難道這菜……,這酒……,不好?”
胖廚娘最煩別人說她的菜不好,馬上翻著白眼說道,“老奴做菜三十年了,老爺子從沒說不好吃過,一定是剛才的公子太挑剔。表小姐,男人嘴太挑的人,也愛挑人的毛病,心胸狹窄呢。這種人,最好不要深交。”
酒水是管家親自捧來的,他也黑了臉,“老太爺天天喝老奴釀的酒,從不嫌棄,他還皺眉頭了他,真正是,富家公子呀,嫌棄咱們呢。”
殷云舒看看二人,眨了眨眼,真這么難吃?她拿起筷子夾了塊肉往嘴里送,正要咬下去,就聽門口有人喊她。
“阿妮,別人吃得剩下的,你也吃?別吃了。”
一個人影快步走到她面前,一把奪了她的筷子。
肉也掉桌上了。
殷云舒好笑,“我只是吃吃看,看看是不是如駱子煦說的,難以下咽。”
“他錦衣玉食,一生沒有吃過苦,稍稍一點不如意的,就抱怨不停,最是難相處的人,你償什么?不必了。”宇文熠拉起他的手,帶著她往外走,“有事問你,外頭說話。”
看到宇文熠,廚娘和管家反而不反感,雙雙都是笑呵呵地問好,“熠王殿下。”
誰叫他們先認識宇文熠的呢?
從錦山寶化寺回京,這幾十里路,一路上都是宇文熠的護衛在全程護送。
這位可是王爺,出身比那駱公子高貴多了,吃飯從不挑什么,在寺里時,還跟他們一起吃過和尚吃的齋飯呢!
那齋飯多難吃?一丁點兒油星兒肉末兒都是沒有的,不是鹽水煮白菜,就是鹽水煮豆腐。熠王卻吃得精精有味呢。
哪像這位駱公子,清蒸鱸魚,紅燒肉丸,還有水晶蘆筍,他居然還嫌棄?這二十年的酒,只有府里來了貴客才拿出來的,他還皺眉頭?
呵呵——
下回駱公子來了,再不備酒宴了,叫他外頭吃去。
……
殷云舒被宇文熠拽到外面。
“你放手啊,拉拉扯扯像什么話?叫人看見可不好。”殷云舒一直被他拽到一處小花園的墻角。
“這府里只有八個護衛,十個仆人,宅子又大,他們一人得看三處地方才看得過來,這會兒沒人看著咱們,他們都很忙。”
殷云舒,“……”算得倒是精,她瞥了他一眼,從他手里抽回袖子,捋了下皺褶,“說吧,有什么事?”
“駱子煦跟你說了什么?”他眸色微沉說道。
殷云舒眨了下眼,抬頭看他,“你為什么這么緊張他?也沒說什么事,來蹭飯的。”
宇文熠目光沉沉,“阿妮,他是宇文恒的人。”
殷云舒冷笑,“這幾大世家,可不都成了他的人么?連盧老爺子也被接進京城來了。”
“阿妮,不,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他道,“盧老爺子是個正直的人,如今進京為官,看的是朝廷,是為百姓為朝廷而來。并不是因他宇文恒個人!其他世家對宇文恒的態度,我還在調查之中。但駱子煦所代表的金門駱家,我已查得清清楚楚,他和其他幾家不同。”
殷云舒瞇了下眼,“什么意思?”
“他是宇文恒的師弟,宇文恒曾救過他和他的母親。”
殷云舒冷笑,“難怪……,將金門牢牢收入手里,他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所以阿妮,你少跟駱子煦來往。”
殷云舒眨眨眼,“我也并沒有跟他來往,是他自己來盧宅的,外公表哥們都不在,他來拜訪,我這半個主人,總得出來迎客吧。”
宇文熠眸光灼灼看著她,“如果,盧老爺子讓你嫁給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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