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那個季臨真是好大的膽子，前朝余孽，居然還敢與皇上叫囂！”

    納妃的大半年后，袁雅鈺仍舊是那樣過于嬌小的身姿，頭上沉重的金冠與其極不相稱。細細描摹過的眉眼間笑意躍然，手指卻是暗中發(fā)力，摁住了紙上那個對她來說有點刺眼的名字。

    季玥。

    前朝余孽，罪臣之妹，光是這兩個名頭就已經(jīng)能夠讓她死不知多少遍，而對于愛好美色的林肖玦來說，又怎么舍得輕易放過這樣的一個美人。當(dāng)時的榮親王府并沒來得及撤走全部的家眷，林肖玦欲要將她改名換姓納入宮中，卻是被一名小女子指著鼻子破口大罵，盡管如此，這位“好脾氣”的新帝仍舊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哪怕是用強，也要給她綁進宮中。

    少了一個蘇錦蓮，袁雅鈺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在皇宮之中難逢敵手，沒想到林肖玦有了她之后還不滿足，低位的嬪妃是一個個抬了進去。只要想起那些女人對后位虎視眈眈的模樣，她心里就涌起怒火熊熊。明明一路陪林肖玦走過來的是她，她的身份也足以壓過所有人，林肖玦卻是遲遲不肯立她為后，非要等誕下長子再說。

    正提筆勾勒出一朵蓮瓣的林肖玦筆鋒一頓，不知是袁雅鈺話中的哪一個詞觸怒了他，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狼毫筆被重重扔到地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

    “朕都已經(jīng)說了只是考慮，你好端端又提那個罪臣來做什么！難不成是存心氣朕？”

    袁雅鈺自從懷孕以來已經(jīng)很少聽到他這樣的呵斥，如今挺著個大肚子，嫵媚的狐貍眼中泛出盈盈淚花來。

    都說女子在懷孕的時候會嬌慣幾分，袁雅鈺此時已經(jīng)是九個月，脾氣自然是和肚子一樣見風(fēng)長。雖然不敢和已經(jīng)身為皇帝的林肖玦叫板，仗著大肚子還是可以擺點譜的。當(dāng)時的徐慧月難產(chǎn)而死，她肚子里就是林肖玦的第一個長子，于是故意將腰挺了挺，白嫩的小手輕輕覆了上去：

    “皇上兇臣妾也就罷了，皇上的兒子也被嚇到了，都在肚子里踢臣妾呢！”

    與以往不同的是，林肖玦的目光并未放到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而是神色迷離地望向那一堆畫紙。上好的宣紙被墨色浸染，勾勒出朵朵蓮花的紋路，其中最為醒目的一張是用朱砂畫成的紅蓮，灼灼如火焰，躍然于兩人的眼前。他忽而垂下頭去，目光幽深，仿佛是透過一幅畫，在看一個人。

    龍涎香清苦的氣息縈繞鼻端，原本是安神的香味，卻是讓袁雅鈺的眉頭一點點皺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了的原因，她總是喜歡多思多想，現(xiàn)在看到那一朵灼灼生輝的紅蓮，莫名其妙就想起了那個曾經(jīng)與她針鋒相對的女子來。

    她還記得當(dāng)時自己在蘇錦蓮耳邊低聲細語，甜膩的音色婉轉(zhuǎn)訴說出自己與林肖玦蜜里調(diào)油的點點滴滴，甚至是連一般女子難以啟齒的床笫之私都全部告訴了她。

    她還記得當(dāng)時蘇錦蓮明明是心如刀割卻又強作鎮(zhèn)定的表情，也還記得看到那樣表情時的自己心頭升騰起的快意。

    眼看著蘇錦蓮死了，死在了那一場大火之中，變成了零星的灰燼。她看到林肖玦大發(fā)雷霆，看到林肖玦失聲痛哭，看到林肖玦殺了一個又一個的奴仆，包括那個還妄想著爬上龍床的碧蘿，她無比激動，假意安撫著他。之后就是順理成章地懷上龍嗣，被封為當(dāng)今最高的妃位，她卻是看到了他通過所有的一切，去緬懷那個永遠不可再見的人。

    她忽然想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一顆可以稱之為“心”的東西？

    “臣妾身體不適，暫且告退。”

    見林肖玦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袁雅鈺縱然心中不滿，但也很是識趣地退了出去。她由兩個小丫鬟攙扶著，走得很慢，悄悄回過頭去，卻是看著他那張英朗的面龐上浮現(xiàn)了淡淡的笑容來。

    那真是刺眼得緊。

    她心情極差，一路慢悠悠地晃蕩到御花園里。自從先前的皇朝覆滅之后，原先的奇花異草全都被翻新，再也不見絲毫的一點痕跡。

    穿過亭臺樓榭，她看到幾個穿紅綴綠的女子正在桃樹下嘰喳討論著不知什么事情。她最討厭的就是林肖玦的那些女人，原先準備繞開了去，清風(fēng)卻是將最不想聽到的名字送至耳畔，鬼使神差地，袁雅鈺又悄悄走了過去。

    “妹妹你可不知道，本宮入宮早，當(dāng)時位置最高的還是繁錦宮那位。她與貴妃可是不同，當(dāng)年與陛下青梅竹馬一同長大，人也是很溫柔的，從不擺架子，也從不為難我們。哪里像貴妃娘娘，隔三差五地就找茬免了我們的綠頭牌，我看啊，就是這樣才得來的皇子！”

    “簫婕妤你怎么知道她懷的就是個皇子了，萬一是個帝姬呢？還有不到一個月，這事可不好說！”

    “你們在胡謅什么呢，當(dāng)心被……”

    “我已經(jīng)聽到了！”

    幾個妃子齊刷刷轉(zhuǎn)過身去，對上的是袁雅鈺漲紅的一張俏臉。她身量纖細，哪怕懷著孩子也只是肚子鼓了起來，露出的一截皓腕仍舊是如細枝般，上面掛著的玉鐲子隨著動作叮當(dāng)碰撞：

    “私下議論，公然違背宮規(guī)，來人，給本宮拔了簫婕妤的舌頭，其他兩個各掌嘴五十！”

    伴隨著太監(jiān)“喏”聲的是幾個妃嬪刺耳的尖叫和求饒聲，只要想到她們在林肖玦面前極盡本能勾引的模樣，袁雅鈺就絲毫沒有同情可言。

    到底是月份大了，一直站著也是承受不住，袁雅鈺慢悠悠踱到旁邊的亭子里坐下，又想起之后的路數(shù)來。林肖玦對蘇錦蓮念念不忘，遲遲不肯讓她坐上后位，如果這個孩子是個皇子也就罷了，要是帝姬……

    女子慘烈的叫聲中，袁雅鈺閉上了雙眼。白嫩的小手在自己肚子上輕輕撫摸，眉宇間染滿了愁色。卻不知，尚未等她想出穩(wěn)固恩寵的辦法，天下的風(fēng)云就被掀動了起來。

    －－－－－－題外話－－－－－－

    林肖玦這個該死的男人真是讓我又愛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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