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墻綠瓦的宮墻之內(nèi)，有一束梨花探出墻頭，觀望圍墻之外的風(fēng)景，一陣風(fēng)吹過，片片花瓣散落在地，路過的小童跳起來抓，卻被梨花灑了滿頭。
身后的大人左右看了看，急忙拉著自家孩子走了。
孩子沒有錯、大人沒有錯……就怕這些官老爺?shù)男那橛绣e啊！
御書房中，秦大福偷偷瞄了眼正在作畫的官家，悄悄用袖子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每每官家不高興或者需要做什么決定的時候，總是喜歡彎腰在御案畫蘭花。
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恨不能想門外那些個小崽子一般躲的遠(yuǎn)遠(yuǎn)的。
“大福！”
趙真直起腰，看著自己畫的兩束蘭花，一只高傲嬌貴，一只少年意氣，看著都極好，也是他這些年少有的佳作。
可有些時候，太過美好，便過猶不及，讓人想要?dú)У糇约翰荒軗碛械拿篮谩?br />
“奴才在！”秦大福躬身向前，頭幾乎貼到了御案上，眼睛盯著官家的鞋尖兒。
跟了官家這么多年，官家想什么他自然是清楚的，可這事兒若真是辦起來，怎么都不地道啊！
“楚州的大致情況，你都了解吧！”趙真拿起畫，對著外面的陽光細(xì)細(xì)欣賞，無論怎么看，都非常完美，難以下手。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破壞不了的關(guān)系？
還是說，他需要再等一段兒時間，看著他們分崩離析之后，再下手？
不！
這不行！
楚州已經(jīng)基本建成，此時不下手，只怕等這座城真的繁榮起來，宋氏姐弟在楚州的威望會越來越高，他也就愈發(fā)的難下手了。
“奴才知道！”秦大福額頭上的汗‘啪嗒’一聲摔落在地上，屏住呼吸，不敢擦汗，也不敢有半點(diǎn)聲響。
當(dāng)初官家因?yàn)閲鴰炜仗摚瑹o法還青云商鋪的銀子，賞了宋三娘姐弟一個虛職，給了他們一座落后的小城，以抵欠款。
幾年過去，楚州已經(jīng)建成，上次命人送去官家的題字，回來的人好一頓形容楚州如何之好，百姓如何之良，比揚(yáng)州建設(shè)的更加完備。
剛巧戶部尚書也在，等人退下，便與官家說，楚州不出三年，可能會比揚(yáng)州更加富庶。
官家頓了頓，什么都沒說，就讓他先回去了。
揚(yáng)州每年的稅收，比一個路【注1】都多，如果楚州成為第二個揚(yáng)州，官家又將楚州給那對兒姐弟做封地……這巨大的稅收，與官家、與國庫就半點(diǎn)兒關(guān)系都沒有了。
別說官家聽了意動，他聽了心里都是一驚，有錢能使鬼推磨，在這么巨大的誘惑前，官家怎么可能不動心？
既然心動了，又怎么可能不行動？
可想讓那對兒姐弟放棄楚州，幾乎是不可能的！
楚州原來什么樣子？
那里的居民靠海吃飯、打魚為生，住的都是茅屋，穿的都是草鞋，遠(yuǎn)近聞名的窮鄉(xiāng)僻壤，被分配到楚州的官員，私下都被稱為是‘流放’過去的。
如今的楚州與當(dāng)初反差極大，說明宋三娘投入進(jìn)去的財(cái)力、人力、精力……都是不可估量的！
讓這樣一個人放棄楚州，無異于讓一個婦人放棄懷里的親生孩子，或者難度比這個更高。
強(qiáng)取豪奪也不是不可以，但官家已經(jīng)裝了這么多年的仁君，為了一座城池就將自己的名聲搭進(jìn)去，官家應(yīng)該是不會這樣做的！
左也不可，右也不行，面前的就是一團(tuán)困局。
“有什么辦法嗎？”
趙真將畫作按在書案上，低垂著眼眸，看著上面的蘭花，想不出什么辦法能讓那姐弟二人離心，也想不出這么能名正言順的名頭收回現(xiàn)在的楚州。
他不是小氣的人，賞出去的東西，他一般不會再要回來。
但如果是下一個揚(yáng)州，哪怕拼著不要臉的勁頭兒，他也想要將楚州弄回來。
可他又擔(dān)心宋三娘，這個幾年前就馳名瑞寧的毒娘子，一旦她對瑞寧存在敵意，那么后果也是難以估量的……
毒死幾萬人和毒死一個國家，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如同建一座城艱難困苦，與毀掉一座城輕松容易。
只要往境內(nèi)幾個河水的源頭下毒，幾乎沒人能幸免于難，如果下的是具有傳染性的毒藥，瑞寧的覆滅也只在朝夕。
也正因?yàn)橛兴櫦桑运盘貏e頭痛，如何能兵不血刃的收回楚州？
“老奴……老奴……”秦大福的眼睛來回的轱轤，心中滿滿的苦笑，官家這樣有大智慧的人都想不出，讓他一個做奴才的想折？
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沒關(guān)系！”趙真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什么說什么，也許你能想到，我想不到的點(diǎn)子呢？”
他能想到的手段，不是要兵臨城下，就是要自污羽毛，比起這兩者，他更加希望有人能將楚州主動的送出來。
“老奴，見識淺薄！”秦大福跪在了地上，借著磕頭的機(jī)會，將滿頭的汗擦了一下，“老奴聽說……這座楚州城，全權(quán)由宋三娘監(jiān)制而成，宋六郎并未參與其中……”
沒有參與、沒有經(jīng)歷、沒有付出……失去后也不會怎么心疼，這也許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趙真眼前一亮，“去宣花宰相覲見！”
花家現(xiàn)在是他唯一的突破口！
只要花家出面，從宋青嶸開始做策反，要拿回楚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花玉安剛剛下朝回來，去給老母親請安，還沒等喝上一口熱茶，就被宣旨的公公帶走了。
一路上不管他怎么試探，來接人的小太監(jiān)都沒說半句話，只把他引到御書房，人就退下了。
“花宰相，官家等候多時了！”秦大福笑瞇瞇的出現(xiàn)在門口，對他比了個‘請’。
在他進(jìn)去后，直接將門關(guān)上，在門口安靜的當(dāng)個胖胖的門神……
【注1】：南宋初年，分境內(nèi)為：
兩浙東、兩浙西、京西南、淮南東、淮南西、江南東、江南西、荊湖南、荊湖北、成都府、潼川路、利州、夔州、福建、廣南東、廣南西十六路。
其后時有分合，嘉定三年(1210)定為十六路。是南宋維持最久的行政區(qū)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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