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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策之云謀天下 第一零五章 信口雌黃之人

作者/行走的葉阿回 看小說文學作品上精彩東方文學 http://www.nuodawy.com ,就這么定了!
    “你怎么知道?”云岫放下剪子,“你是他腹中的蛔蟲?”

    葉驚闌勾勾唇,“進屋說。”

    涼風親吻在狹長的傷口,殷紅的血順著他的手臂,手背,指節一路流下,在指尖打了個旋兒,滴落。

    他試著曲了曲手指,還好,暫時不需要“葉大人手廢,云姑娘服其勞”。

    借著透過窗欞的月光,火折子一劃。

    點了一盞油燈。

    燈火如豆。

    昏黃的光里,他從蒙歌的包袱里找出了金瘡藥。

    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蒙歌這種閑下來就愛挑事兒的人,常常會將這些東西準備的極為周全。

    他坐在桌前,伸出手臂,左手敲敲懸在深而細長的金瘡藥藥瓶。

    “還是我來吧。”

    見他別扭地上藥,云岫拿過他手中的小藥瓶子。

    白色粉末一點一點地飄灑。

    火光搖曳。

    她分外當心的模樣,映在了他的心上。

    似乎有一種情緒在發酵。

    葉驚闌故作不在意地扭過頭。

    “多謝。”

    云岫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可不愿你這條胳膊就這么廢了,畢竟在這島上,你身邊僅一個不靠譜的妖人,若你有個三長兩短,我還得照顧你。”

    僅一個不靠譜的妖人,是在說蒙歌吧,他確實不大靠譜,但說起“妖人”,蒙歌還真不是。

    “真是個善良的姑娘。”葉驚闌微微一笑,他只不過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她還真上了心。

    “你的傷,我有一半責任。”

    云岫將藥瓶子順手擱在了油燈旁。

    葉驚闌的傷是她拋出的盤子造成的,她并沒有說錯。

    其實,如果她沒有出手,結局或成另一種。她也明白,可她還是不想推卸責任。是她的碟子破裂后的碎瓷片劃傷了他的臂膀。

    “你是在提醒我,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嗎?”葉驚闌走到她身前用未受傷的手撫過她散在肩背上的頭發,“我是不會忘的。”

    “誰說這事了……”

    云岫的話被無情地堵在了舌尖上。

    妄圖偷腥的貓兒成功得到了它想要的魚。

    而葉驚闌對偷襲得來的戰利品很是滿意。

    舔舔嘴唇,還帶著一股子芝麻烙餅的味兒,他很滿意自己的手藝。

    “我希望,你也不會忘記。”

    晚春的夜晚,風很輕柔,仿佛攜來了方才未沉入大海的一抹紅云,掠過她的眉眼,調皮地在唇角轉了個彎兒,在她白玉一般的臉頰上,暈開了一絲甜而艷的紅。

    云岫揪著一縷頭發,將唇抿得死死的。

    皇都里的男男女女都如此不知收斂了嗎?

    “你……”

    她該說什么?

    戟指怒目如潑婦罵街一般噴他個狗血淋頭?

    還是和比花嬌,比水柔的小女子似的一個勁地哭訴?

    她放棄了言語。

    偏偏眼前這男人還不知羞,故意湊到她的耳邊,輕語道:“你,臉紅了。”

    她頓感臉上發燙,這人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雙頰上的紅霞不知不覺地又飄到了耳朵上,染盡了耳根。

    她垂眸不語。

    這是一種軟惜嬌羞的模樣,是他從未見過的。

    葉驚闌忽然有了一種想法——她永遠別記起曾經,就做一個平凡的女子,會因為他出其不意的偶然行徑羞紅一張俏臉兒,真正當得起“軟軟”這個小字。

    “軟……軟。”

    情不自禁地喚出了聲。

    她猛地抬眸,帶著探究。

    軟軟?

    一天一個名兒?

    “咳。”他手握成拳,放在唇上輕咳一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該死的下意識,“你的手……我幫你上藥吧。”

    云岫怔住了,她只顧著這人,手上傷疤早就在掀開了,血肉可見。

    “可你的傷還未包扎。”

    葉驚闌搖頭說道:“有時候讓傷口見見風,也許會好的快一些,晚些時候,待蒙歌回來了讓他幫我包扎便好。”

    “他去哪兒了?”云岫問道。

    王禾不知被他們藏到了哪里,在狗爺走的時候并未看見他們一行人有領走那個倒霉催的孩子。

    蒙歌也不見了,在這般激烈的打斗中他都不曾冒頭,想必是被葉驚闌支去做什么事了。

    葉驚闌拉拽著她,將她牽到木椅前,“坐。”

    “我在想一件事兒。”

    “何事?”

    “你為何會丟了頭上的烏紗帽。”

    葉驚闌以薄紗蘸著清水為她擦拭傷口周圍的臟污,與她一來一往地答話。

    “因為你說話一點也不中聽。”

    葉驚闌啜起嘴吹落她手心里的水珠子,“怎么說?”

    “你要我坐下,只說了一句‘坐’,而那些老油子若是碰上這種事,一定會說‘姑娘,請坐’。哪怕心中一股股的火氣已擰成了粗麻繩,他們也會笑臉相迎。哪會和你一般臭著臉。”

    葉驚闌沒有順著她的話接下去,一來是因為他還沒有丟了這頂烏紗帽,二來,他平素與老油子們差不離,官腔,為官姿態,是在什么時候變成了統一標準?他連微笑時嘴角需要彎到哪一個弧度,敲驚堂木時手臂揚起的高度,與苦者家眷交流時該在哪個點落下同情的淚水,都做到了盡善盡美。

    “嘶……”

    小臉兒皺成一團。

    因他出神,他將翻起的褐色痂皮碰掉了一處。

    “抱歉。”

    “無礙。”

    怎么變得如此矯情?就一塊似脫未脫的結痂掉落,她根本不需要這般做作。

    葉驚闌好似看穿了她的心事,似笑非笑地說道:“有時候姑娘家倚靠男子才是正常的。”

    “我想你誤會了。”處理個傷口算是哪門子的倚靠,恬不知恥!云岫憤憤地想著,這人不僅不解風情,還很喜歡煞風景,“你說的那種類似菟絲子的女子,一向是我嗤之以鼻的。”

    “我也不大喜歡。”葉驚闌淡淡地答著,自從來了北地,才發覺不是所有女子的平生心愿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選一戶不錯的人家,相夫教子到生命盡頭。北地的女子,骨子里天生的桀驁不馴,放蕩不羈,他們渴望同那個將戰旗插在敵營里的女子比肩戰斗,生而無畏,戰至終章。

    南方女子多喜歡三三兩兩結對,踏春游船,吟詩作賦,捏著一把團扇嬌笑。北地女子始終是瞧不上她們的,恨不得將“燕雀安知鴻鵠之志”貼在她們的臉上。然而,南方女子也是不屑于與這里黃沙卷枯草,以地為席,天為被,仍甘之如飴的姑娘們有所交流。

    如果非要談及她們之間的差異。

    那便是廟堂上襲明黃袍,戴旒冕的有生殺予奪權利的女子和北風卷地的沙場中著銀白軟甲一箭穿敵旗的女將軍的區別。每每納蘭將軍回京述職,女帝,不,當時還是七王女,總會人前瞇眼笑,人后扎小人。她們從沒有過真正的正面交鋒,但一觸即發的勢頭讓喜歡隱在暗處的他記憶猶新。

    云岫淡淡地笑起,她還沒想過少卿大人不喜歡溫婉可人的女嬌娥,“難不成在盛京走馬觀花般的閱過無數美嬌娘,失了興致?”

    “從未有過興趣,談何失去?”

    葉驚闌用一只手也在她手背上打了一個漂亮的結。

    云岫打量著被一束燈火映照的微茫屋子,很是干凈整潔。

    單看這整齊勁兒,實在是想不出這是兩個男子住的地兒。

    “你還未回答我,蒙歌去哪里了。”云岫岔開了話題,她知曉,如果繼續往深處挖,葉驚闌鐵定會以戲弄她為結局順利收場。

    葉驚闌懶懶地打了個哈欠,往一旁的椅子上倒去,“你想知道?”

    “對。”這人真是明知故問,她若是不想知道,何必一直掛念著。

    “他去做他該做的事了。”

    果然這人應該去當和尚,打機鋒上癮,不當和尚真是屈才。

    葉驚闌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你且等著,時候快到了。”

    不出所料,蒙歌不會無緣無故地離開他,肯定是有極為重要的事等著他做。

    那么,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他靠在椅背上,仰頭小憩。

    他的手,搭在木扶手上,避免壓住傷口。

    云岫托腮,靜靜地凝視著他。

    這副好皮囊,是多少人艷羨渴求的。人都說,華而不實是常態,空有其表為尋常。

    他……

    好像不一樣?

    云岫只覺桌上的油燈那一點暖黃照得人心晃晃悠悠,如躺在嬰孩的搖籃里,任由溫柔的大手輕推搖籃……

    昏昏欲睡。

    窗外是細碎的蟲鳴,竹林窸窣的葉尖沙沙作響,棲息的鷓鴣時不時輕輕發聲,天上的星子無聲沉降入海。

    撐不住腦袋的手漸漸放平了,她伏在桌上入眠。

    腦海里是無邊無際的大海,泛白的浪花拍打著岸邊巨石,她光腳站在涌動的潮水里,有一人坐在不遠處笑而無語……

    這本是一場無夢的淺眠。

    她不知自己何時在記憶的長河邊上的石碑上鐫刻了一人的名字,她覺得自己應該記住他,記住他悲涼激越的歌聲,記住他以一人抗數人的英姿,記住他和她一同經途的時日。

    當她睜眼之時,木椅上閉目養神的人早已不見。

    她走過去,伸手探了探。

    還有溫度。

    云岫出了屋子,她環顧四周。

    沒有新添打斗痕跡。

    “葉驚闌?”她低聲喚著他的名字,這三個字在齒間輕咬,帶著舌頭微微上翹,好像這名字本就是他的,沒人能比他更貼合。

    轉念一想,他同狗爺已然敲定他是扶疏公子,那她不應該這么叫他。

    “扶疏公子……”

    寂寥的夜,除了一浪高過一浪的蟲鳴,無有任何回應。

    一個傷了右臂的人會去到哪里?

    她轉出院門。

    墻根上靠坐著一個人。

    定睛一瞧,是沒用縮骨術的蒙歌。

    衣衫襤褸,頹然地靠在墻上,臉上沾著煤渣似的黑灰,快要辨不清他本來的模樣,雖然他之前涂了很多粉。

    “蒙歌?”

    蒙歌聞聲轉頭,咧嘴一笑。

    臉蛋黑得快和夜色融為一體,牙齒卻是白得亮眼。

    “云姑娘。”

    “原來我們之前也是相識的。”

    蒙歌眼珠子滴溜溜地轉,這女子擺明了來套話的,機智的哥哥怎能被她挖了情報去呢?想起無良主子的特別囑咐,千萬別刺激云岫,哥哥是何等的比花解語,比玉生香,又怎會違背主子的意志?

    蒙歌在腦中翻越了無數高山險峰,得出結論——不成不成,言多必失,先笑為敬。

    于是乎,他鄭重地點點頭,“是的,我與你早就認識了。”

    “何時何地?”

    果不其然,她還想挖掘更深入的消息。蒙歌如是想。

    “于一個犄角旮旯里,小生去買二師兄的肉,正巧碰上姑娘你正在和二師兄談心呢。”

    “……”

    畫面感突顯。

    蒙歌“嘖嘖”兩聲,接著說道:“我當時還以為姑娘神志不清,對著一個血淋淋的豬頭都能講出一整部春宮戲,不曾想過,我勸阻你之時還挨了你一巴掌。”

    他用手指指右臉,“瞧,就是這兒,你仔細些還能辨出印子呢。”

    “……”

    黑乎乎的一團,被蒙歌的手指戳了兩下之后,露出倆稍稍發白的窩兒。

    什么印子,分明就是胡扯!

    云岫鼻息之間冷哼一聲。

    這人信口雌黃的功夫簡直是空前絕后。

    “云姑娘,你莫要不信。”

    “……”

    除非她真是腦子里進了無名島周圍的海水。

    蒙歌一抹臉,黑灰簌簌地落了一層,“我就是胡謅的,其實我根本不認識你。”

    “……”

    這顛三倒四的說法,教她從何相信?

    蒙歌從懷中掏出個物事,沖云岫招招手,“云姑娘,你過來。”

    云岫朝蒙歌那里走去。

    比起黑臉來,要白上一些的手里攥著一錠銀子。

    蒙歌忽道:“你要妥善保管,我先走了。”

    “哎?”云岫正想說些什么,蒙歌卻長臂一展如大鵬振翅,在林間跳躍,轉瞬不見蹤影。

    這人信口雌黃的功夫簡直是空前絕后。

    “云姑娘,你莫要不信。”

    “……”

    除非她真是腦子里進了無名島周圍的海水。

    蒙歌一抹臉,黑灰簌簌地落了一層,“我就是胡謅的,其實我根本不認識你。”

    “……”

    這顛三倒四的說法,教她從何相信?

    蒙歌從懷中掏出個物事,沖云岫招招手,“云姑娘,你過來。”

    云岫朝蒙歌那里走去。

    比起黑臉來,要白上一些的手里攥著一錠銀子。

    蒙歌忽道:“你要妥善保管,我先走了。”

    “哎?”云岫正想說些什么,蒙歌卻長臂一展如大鵬振翅,在林間跳躍,轉瞬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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