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家中富足,陸三通并沒有因為那場小意外而疏遠表哥,反倒是借著表哥家的力量,盡快讓自己得到提升。
父親是縣里最好的廚子,回家之后陸三通想盡辦法勸阻父親出軌,并監督他改掉酗酒的毛病,每天放學后走著熟悉的小徑回到家中,再也沒見到父母起過爭執的痕跡,香噴噴的飯菜端上桌,陸三通臉上總是掛著燦爛的笑臉。
一切都不一樣了。
再也沒有人敢把她堵在角落嘲笑她是沒人要的孩子;再也沒有人會背后戳她的脊梁骨,說她的父親是如何如何混蛋;再也沒有人沖她惡作劇,因為她會直接罵回去。
雖然,在閑暇時候,陸三通仍舊會想起曾經在修仙世界的日子,但她權當是一因為那年的以外痛得昏迷很久的她做得很長的一個夢。
雖然,夢中的人的形象一個個都在她的腦海中生動而立體,有時候她還會拿起一根竹棍,有模有樣地比劃著曾經梁征教她的外家功夫。
但是此刻,她只想拼命忘記。
在這個重新來過的現代生活中,陸三通借著曾經的記憶,讓奪走父親雙腿的那場車禍沒有發生,記住了曾經的教訓,在填報志愿的時候,往服從分配那一欄打了勾,分文理科的時候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文。
重新來過一次的人生一直順風順水,她借著重生,成為了別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完美孩子,成為了父母炫耀的資本,這一世她昂首挺胸,年紀輕輕的就做上了管理層。
她坐在辦公室里,順著寬敞而明亮的落地窗戶看向外面,“下雨了啊……”她抻了個懶腰,走到大廳里,看到剛來應聘的張姐,說道:“張姐,你來一下。”
“哎。”張姐連忙放下手頭的活計,腳步利索地跟著陸三通來到辦公室。
“陸總,你找我?”張姐畏首畏尾地推開門,略顯局促地打了聲招呼。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上,卻是完全陌生的唯唯諾諾的表情,陸三通沉默一陣,推了推價值不菲的眼鏡,清清嗓子問:“張姐啊,你在這里做了多久?”
“快一年了。”
“快一年了啊……”
“我覺得您需要休息一下了。”
張姐有些慌亂,“不,是這樣的,陸總,我很珍惜這份工作……”
陸三通沒心情聽她解釋,就像在某一處平行宇宙,身居高位的張姐沒心情聽想要極力就在這里的陸三通為自己爭取機會一樣。
“對了,順便幫我去財務部告訴負責招聘專項的丁姐,把你倆的工資細算一下,給你們發雙倍。”
說完,陸三通起身走出辦公室,習慣性地抬頭望了望天,依舊是陰沉沉的,下著毛毛雨,細小的雨點里夾著一些鐵銹味,打濕了她那張從十幾歲就開始認真保養的巴掌大的小臉。
無論她是怎樣的境遇,這座城市依舊如此冷漠。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你在哪?”
電話的另一頭,是母親的聲音,略微有些憔悴。
陸三通勾了勾嘴角,“剛下班,正準備回家,是不是想我了?你和爸的結婚紀念日,少了我不行吧。”
那一頭沉默良久,講出一句話,卻讓陸三通的笑容如同大理石花紋一般凝固在臉上。
她阻止得了發生在他們身旁的意外,卻阻止不了父母的不相愛。
還是熟悉的裝潢,屋子里仍舊被母親收拾的井井有條,三人坐在飯桌前,陸三通沉默著,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輕松起來。
父母交換一下眼神,最后還是決定父親開口。
“小通……”
陸三通咽下最后一口米飯,卻像是一塊巨石堵在胸口,沉悶得無法呼吸。
“你們是什么時候就有這種念頭的?”陸三通的眼眶微微發紅,事先準備的紀念日禮物,是一個金子制作的心形,上面雕刻“百年好合”四個大字,現在看來無比刺眼。
“十幾年前吧,當初害怕耽誤你學習,所以就一直這樣。”母親像是做錯事的小孩,說話聲音很小,慢慢的刺著陸三通的心。
陸三通的嘴唇不受控制的癟了下去,“這樣啊……”她的聲線顫抖:“這么多年,真是難為你們還要在我面前裝作恩愛的樣子了。”
“小通,你別這樣,再怎么說,我們還是你爸媽。”父親的手有些顫抖。
“就這樣吧,既然你們都有更好的選擇,我也不像以前那樣會拖累你們,就……就這樣吧。”陸三通從包里掏出兩張銀行卡,分別遞給雙親。
“爸,一定要戒酒,一定要遵守交通規則,特別是喝完酒,寧愿叫代駕也不能開車,知道嗎?”陸三通再三叮囑。
“知道知道,這事兒你都說十幾年了。”父親的耳朵都快起了繭子。
“媽,一定要保重身體,你身體不好,不要太過勞累了,特別是晚上,別總用煤氣罐去煲湯,太危險了。”
當年雙親的死因,陸三通過了多久都會記得。
因為酗酒而導致腦死亡的父親,因為煤氣泄漏最終引發火災而葬身火海的母親,既然真的重新來過,她就不會允許這件事的發生。
陸三通特地看了一眼日歷,今天是最為平常的一天。
“我知道你們很愛我,所以,有什么事記得找我,我現在有能力贍養你們,”她長舒一口氣,“公司那邊,還有些事,那我就先走了。”
如果無法維持這個完整的家庭,那么讓二老享受天倫之樂也是好的,陸三通準備退而求其次。
回到自己的房子,打開燈,偌大的房間顯得空蕩蕩的,她開了一瓶酒,看著窗外月色,一杯又一杯的喝著。
恍惚之間,看到那張熟悉的,年輕的臉龐,陸三通迷迷糊糊地喊了一聲:“商陸……”
那個無論自己喝得多醉,都能把自己送回房間后,在門外守著的老實巴交的青年,那個就算自己獲罪入獄,還能使勁渾身解數,以命相搏救下自己的男人,此刻終于成了陸三通胸口的朱砂痣,心頭的白月光。
可能是現代發展迅速,愛情也成了快餐式,一個不留神,救過了保質期,就算拼命維持,可壞了就是壞了,強撐著吃下去,只會吐的稀里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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