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繡彩珠互望一眼，皆是含笑。
今兒是十一月初八日，每年這個(gè)日子，宮里都要給二品副位以上的大臣發(fā)放朝廷賞賜，并在深宮內(nèi)院宴請二品副位以上的大臣。
是以文暮今日并不回府，也早遣了王忠回來告知一聲，徐氏遣走了王忠，便獨(dú)自看著沉沉暮色發(fā)呆。
玉琮嫌碧桃院小廚房做的東西有限，又知道徐氏送了幾個(gè)小丫鬟給玉珺，便趁著天色未晚，瞞著花婆子來找玉珺。
梨花閣里，玉珺正在與蕊雙商量明兒早跟夫人要新來丫鬟月錢的事兒，便聽得院子里頭一聲脆生生的嬌笑：“呦，玉琮少爺，你怎么來了？”
玉琮對著灑掃庭院，收拾掃帚的燕兒笑瞇了眼睛，“燕兒姐姐，原來你也來了梨花閣。我來找玉珺玩。”
燕兒把玉琮身后一打量，見沒有一個(gè)婆子跟著玉琮，便低聲笑道：“夫人知道少爺你來梨花閣玩耍嗎？若是不知道，伺候你的婆子可要挨一頓板子了。”
說著又對玉琮道：“玉珺小姐這兒有什么好玩的。玉琬小姐和玉嫣小姐那里才好玩呢。”
玉琮哼哼一聲，“本少爺愛在哪里玩，就在哪里玩，又與你何干！”
玉琮說著邊徑直邁過門檻走進(jìn)正堂，玉珺伸手探開一道珠簾，見是玉琮來了，便忙吩咐阿憐上茶。
阿憐望著柜子夾層里的一堆茶具，想著玉琮喝茶，小姐也不能不陪著喝茶，便取了一個(gè)玲瓏玉斗一個(gè)青玉色的砂壺杯走過去。
玉珺已經(jīng)招呼玉琮坐定，向他身后一望，見無旁人，不禁奇道：“沒有婆子跟你過來嗎？”
玉琮昂頭，頗為驕傲：“我是瞞著那群婆子，偷偷跑過來的。”
玉珺一笑：“若是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花婆子她們不得著急上火？”說著轉(zhuǎn)頭吩咐翠兒道：“去玉琮少爺?shù)脑鹤永锿ㄖㄆ抛右宦暎f是玉琮少爺來了我這里了。待會兒我派彩珠親自護(hù)送他回去。”
玉琮昂然抬頭道：“我已經(jīng)六歲了，還要人送我回去？不過是兩道月洞門的距離罷了，又不很遠(yuǎn)。”
彩珠低頭笑道：“這大冬天的，路上積雪未化盡，碎冰也多，若是少爺一個(gè)人獨(dú)自走著，腳下打滑，摔傷了，那可是奴才們承受責(zé)罰了。”
玉珺笑道：“你們花婆子整日伺候你，得多累，萬一你天黑路滑，不小心傷著了，還要因?yàn)榭醋o(hù)你不力而被責(zé)罰，那花婆子多冤，你我也心里頭過不去是不是？”
玉琮點(diǎn)點(diǎn)頭，“玉珺姐姐，不知道為什么，我特別喜歡聽你說話，你說話總是慢條斯理，也很有道理，不像玉嫣姐姐她，她永遠(yuǎn)對我沒有好脾氣，說話也是橫沖直撞，對我說話總是胡攪蠻纏，毫無道理。”
玉珺聞言婉轉(zhuǎn)一笑，瑩然如玉的面容上彷佛流光淺淺，溫聲勸道：“你可不要在我面前提這些。”
玉琮激動道：“為什么，是不是你也不喜歡玉嫣姐姐，所以不喜歡聽到她？”
玉珺把頭一搖：“沒有。只是她不喜歡我，你若與我背后說她，雖然旁人不知，我自己卻覺得自己需要避嫌。”
玉琮哼了一聲，笑道：“這有什么可避嫌的。她敢欺負(fù)我，還怕我說嘛？你又要避什么嫌。我母親不喜歡隔壁府上的葉氏，背地里可沒少跟我們罵葉氏。”
玉珺搖搖頭：“君子背地不論人。”
玉琮鼓起腮幫子，氣嘟嘟道：“我是男孩子，我才要做君子。你是女孩子，為什么要做君子？”
玉珺笑:“雖然我是個(gè)女孩子，但我想用君子的標(biāo)準(zhǔn)來要求自己。”
玉琮頓感無趣：“你可真無聊，女孩子應(yīng)該做淑女。嘻嘻，玉珺姐姐，你這里還有沒有什么好吃的？我餓了。”
玉珺聞言捂嘴一笑，“啊！我就知道玉琮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特意為了好吃的才來找我。”
玉琮微微一笑：“那是當(dāng)然啦，明心小筑小廚房里好吃的東西特別多，我特別喜歡。所以我才要來找玉珺姐姐。”
玉珺聞言，笑著伸出纖細(xì)的食指在玉琮挺翹的鼻子上輕輕一刮，玩笑道：“你可真是聰明。說吧，你個(gè)人精，喜歡吃什么？我這就讓小廚房給你做去！”
玉琮笑道：“我且先不點(diǎn)菜，玉珺姐姐幫我點(diǎn)菜。我想看玉珺姐姐比較喜歡吃什么。”
玉珺低頭想了想，阿憐走過來，給少爺小姐倒茶，玉琮抬頭看她，見她梳著干凈的雙丫髻，頭上并沒飾物，一頭烏發(fā)油光水亮，穿的棉襖也是半新不舊，對比屋子里其她簪釵的丫鬟，十分不一樣，像是艷麗杜鵑叢里夾雜的一朵素凈的小梔子花。
玉琮望著阿憐，問道：“我對你沒有印象哎。你也是從碧桃院來到梨花閣的嗎?”
阿憐見問，忙點(diǎn)頭道：“是啊，只是我在碧桃院是三等丫鬟，從不在少爺小姐們跟前兒伺候，難怪少爺不認(rèn)得奴婢。”
玉琮怪哉道：“奇怪！怎么三等丫鬟也送到梨花閣來了。母親不是應(yīng)該挑二等丫鬟里頂尖的送來嗎？”
玉珺聞言對著玉琮嗔怪一笑：“難道三等丫鬟就不配做使喚的了？非要二等丫鬟才行？咱們文府是整個(gè)端齊朝第一大府，光是三等丫鬟的素質(zhì)就算是拔尖了。咱們府里三等丫鬟見識過的綾羅，摸過的簪環(huán)，就已經(jīng)比普通人家的正室小姐多了。”
玉琮搖搖頭道：“我只是覺得奇怪，玉珺姐姐身邊端茶遞水的丫頭怎么能是三等呢。咱們這樣的大戶人家，出去都講究體統(tǒng)，講究排場，身邊的丫鬟是三等的，總是折了面子。”
玉珺微微一笑：“誰說她是三等了，明日請?jiān)缍Y的時(shí)候，我順便跟夫人要了這些丫鬟的奴籍和賣身契，然后要了下個(gè)月的月錢來，我便將阿憐提成二等丫鬟。”
玉琮驚訝：“阿憐？”
阿憐聞言點(diǎn)點(diǎn)頭：“奴婢名字的的確確是阿憐。”
玉琮道：“阿憐，我聽流桑姑姑說過，流桑姑姑說，阿憐是個(gè)動不動生病，動不動托懶的人。母親也這樣說過，怎么夫人糊涂了，把阿憐賞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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