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蕭然看了一眼荃兒,荃兒對著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盛蕭然的意思,其實早就在家里頭商議好的了,這些話只能在沐垚和盛蕭然兩個人的時候才能夠說的清楚、明白,何況荃兒知道,沐垚聽了盛蕭然的話恐怕會失聲痛哭起來,所以便叫著周圍的奴才們?nèi)甲吡顺鋈ィ瑢⒎鹛玫拈T也順手帶上了。屋子里頭只剩下沐垚和盛蕭然兩個人,佛光普照著整個室內(nèi),通體的黃色閃耀在他們的身上,沐垚揉了揉眼睛,十分疲憊的說道:“其實到現(xiàn)在,我依然不太能夠接受林深就這樣離開的事實,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話,恐怕他也不會死了。”
盛蕭然的手指搭在沐垚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拍,嘆了口氣,壓住心里頭的痛苦,林深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他十分能夠明白此刻沐垚所說的自責(zé)又心痛的話。盛蕭然開口說道:“想必姐姐那么聰慧,應(yīng)該能夠看得出來林深的心思。”沐垚沉默著聽著盛蕭然的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她確實是知曉的,只不過知曉的時間并不長,自從知道之后便再也沒有見過林深,她以為只要再也不見兩個人便能夠各自安全。可是偏偏沒有想到,她是想要安安靜靜的,但是不代表其他人愿意放過他們。
盛蕭然走到那座彌勒佛的面前,手指輕輕觸碰著金質(zhì)佛像,柔軟而剛毅的感覺從手指處傳到了心上,這種感覺就像是林深給自己的感覺一樣,看起來十分溫和,但是內(nèi)心卻又不缺乏剛毅,他的面上看起來溫文爾雅,可是心思卻極為深重,唯有提起沐垚的時候眼眸里頭才會出現(xiàn)那久違的直達(dá)眼底的笑容。
“我與他相識多年,從未曾見過他對誰動過心,因為他的神醫(yī)之名在外,多少人慕名而來,其實也未必全都是為了請他診脈,更多的富家小姐也是為了能夠看一看被人稱為大閔第一美男的人,他對誰都是一副翩翩有禮的樣子,但是對誰又都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的關(guān)愛,唯有對姐姐。其實他對姐姐的心思,我早就看出來了,遠(yuǎn)在皇上還未曾登基之前,遠(yuǎn)在姐姐還未曾失去佑兒的時候。”
這時間的久遠(yuǎn)性讓沐垚微微一怔,竟然··有這么久了么?原來都已經(jīng)這么久了啊!是什么樣的感情才能夠支撐的起林深對自己多年的不變。“他愿意在姐姐身邊守候,為姐姐做支撐。我曾經(jīng)勸過他,可是他說知道姐姐安好就可以了,不需要得到什么回報。可是皇上并不想放過他,其實也能夠理解,任何男人都不會希望有另外的人去覬覦自己的女人,何況他還是皇帝。”
沐垚的眼淚就這樣順著眼眶流了出來,滴落在她的衣襟上,她用手輕輕的抹掉,臉上露出了不可言說的笑容,問著:“他如何安葬了?皇上那天只是叫人將他抬了出去,再之后的事情就沒有人來告訴我了。不過我相信,有你在,他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的安葬。”盛蕭然也緩緩閉上了眼睛,試圖將自己的眼淚逼回到心里,半晌,才說道:“姐姐放心,按照他的心愿,安葬在了青山之上,墓頭對著皇宮,他希望死了之后依然能夠守護姐姐。”
沐垚微微點頭,腦子里頭出現(xiàn)了一個畫面,他的墳頭上開滿了寶藍(lán)色的月季花,就像他自己一樣,充滿了幽幽的美好。“姐姐,你還好么?”見沐垚的眼神有些迷離,盛蕭然充滿了擔(dān)憂的問著。“我一切都好,想必你已經(jīng)能夠查出來是誰傷害了他吧。”盛蕭然確實是知道的,他去西墨的這一年來,消息傳遞的十分慢,外加西墨朝局大亂,他對沐垚這邊的心思就放的少了些,誰能夠料到竟然出了這么多的事情,每每想到此處,盛蕭然就萬分的后悔,不能夠在走的之前多一些部署,這樣沐垚也不會經(jīng)受那么多了。
“其實,依照姐姐的聰慧,想必也能夠想得到到底是誰傷害了他。”沐垚的目光凌厲的掃過盛蕭然的面龐,說道:“難不成是皇上?”盛蕭然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笑意,對著沐垚說道:“姐姐,未必對皇上太過于不信任了,皇上已經(jīng)將慶國公的女兒許配給了林深,自然便不會殺他,而殺他的人是寧貴嬪梁憶菡。”這個名字出現(xiàn)在盛蕭然的口中,沐垚也并不意外,除了宇文翼之外,也就只有梁憶菡會對林深下毒手了。
“你查清楚了?梁憶菡背后到底有什么樣的力量,能夠去殺害林深?梁憶菡的身份并不普通吧,她到底是誰?”對于梁憶菡的懷疑并非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她給沐垚的感覺很特別,特別到怎樣都覺得她并非是小門小戶的女子,她到底是誰?她的父親是常州縣丞梁豐韜,可是一個小小縣丞的女兒哪里就能夠有這么大的力量和心機,在這偌大的后宮之中攪弄風(fēng)云。
“恐怕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麻煩,我最近也還在查,等到有了最后的結(jié)果再告訴姐姐吧。”盛蕭然既然不想說,沐垚自然也不會逼迫他,盛蕭然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時候該做甚么樣的事情,很多時候,他的腦子要比沐垚清醒的多,沐垚對他也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盛蕭然從自己的懷中拿出了一個荷包,是一個用白色錦緞制成的荷包,那上邊有著海棠暗紋,陽光一晃而過的時候便能夠看到遍開海棠,他將荷包交給沐垚,說道:“這是那天入宮之前林深交給我的,說是如果那一日他出不來的話,讓我交給姐姐。”沐垚接過那荷包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將那荷包放在手心里頭,一陣異樣從自己的心頭劃過,那白色給她的感覺就是林深,林深也是這樣,清清白白的樣子,冷冷淡淡的表情,荷包里頭裝著幾片火紅的玫瑰花瓣,那花瓣的水分已經(jīng)沒有了,卻保存的極其的好,沐垚抽出一枚拿了出來,放在自己的手掌之上,那火紅映照著她的面龐,臉上竟然閃現(xiàn)出一團非常的紅潤。
“你幫我去林深的墳前上一炷香吧,告訴他,我會替他報仇的。”沐垚說完這樣一句話之后便將那玫瑰花瓣放回到了荷包里頭,又將荷包系在了腰間,以后這個荷包將代替林深永遠(yuǎn)的陪在沐垚的身邊,讓她心安,給她力量。
沐垚打開了佛堂的大門,從佛堂里頭走出來的那一刻荃兒十分明顯的感覺到沐垚好像有哪些地方變得不同了,或許是眼神吧,她的眼神變得剛毅了起來,不過也不再有原本的那一份熾熱,更多的是冷漠。荃兒看了一眼站在沐垚身后的盛蕭然,只見盛蕭然微微對著荃兒點頭,算作是安慰。
荃兒只好上前兩步,壓制住心里頭想要流出來的淚水,輕輕的拉著沐垚的手說道:“姐姐,不必太過于傷心了,其實我與蕭然也說過林深的事情,他的死對于他來說未必就是壞事,畢竟他自己是解脫了的,他不喜歡皇上安排的親事,所以與其一生都要活在不喜歡的人身邊,還不如··還不如··”荃兒說到這兒終于低下了頭,她也知道自己的勸說是那么的沒有力量,總不能說還不如死了干凈吧,看著荃兒低垂下去的眼眸和低落在地上的眼淚,沐垚深吸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我們要好好的,為他報仇,一味的閃躲讓我失去了太多,我本以為只要我不去爭搶,便不會懼怕什么,可是如今卻明白了,你不去爭搶,他們便會以為你怕了,便會騎到你的頭上作威作福,他們不認(rèn)為這是忍讓,只會覺得這是一種怯懦。”
回到正殿的沐垚讓綠痕為她梳洗打扮,挑了一件紅色牡丹長襦裙穿著,問道:“皇上此刻在哪兒?”綠痕看了沐垚一眼,頓時覺得有些怯怯的說道:“皇上··皇上此刻在月華宮里。”月華宮?看來這半個多月的功夫,宇文翼就真的長在了月華宮中一樣,梁憶菡到底有什么樣的本事,能夠?qū)⒂钗囊砝卫蔚逆i在自己的身邊,竟然連剛剛失去孩子的雅貴人都沒有分的半分的寵愛。
沐垚叫了小陽子過來,說道:“今兒是初一,依照祖制,皇上理應(yīng)在皇后娘娘的宮里頭用膳安歇,請皇上過來吧。”小陽子不解的看著沐垚,半天都沒有說話,沐垚抬頭睨了他一眼,挑眉說道:“怎么了?還不快去么?”小陽子這才緩過了神,說道:“奴才··奴才這就去請皇上過來。”
小陽子的腳步剛剛離開景合宮,綠痕便一臉擔(dān)憂的看著小陽子遠(yuǎn)去的背影,嘆了口氣說道:“娘娘··”沐垚抬頭看著綠痕,微微一笑,擇了一枚紫水晶的簪子戴在頭上,看了看又扯了下來,丟在了妝奩內(nèi),說道:“這紫色果然是與紅色不相稱的,最好看的還是銀色的,看來啊,很多搭配都是固定的,即便是紫水晶比銀簪子名貴,但到底也是不能夠與這紅色相映成趣。”
綠痕的眉頭微微皺起,最近沐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總覺得她變化了很多,但是平日里頭的作為卻又沒有與從前有什么不同,這種變化讓綠痕不由得心驚,她跟著沐垚這么多年,從來都沒有見過沐垚這樣,心中一陣接著一陣的瑟縮。沐垚仿佛看出了綠痕心中的想法,將那紫水晶簪子又拾了出來插在了綠痕的頭上,綠痕沒有想到沐垚會這般,連忙跪在地上,說著:“娘娘··奴婢不敢當(dāng)啊。”
沐垚看著綠痕瑟瑟的樣子,皺了皺眉,伸手摸著自己的臉龐,幽幽開口說道:“你害怕我么?”綠痕抬頭偷偷的看了沐垚一眼,又慌忙的低下了頭,搖了搖,說道:“娘娘··奴婢不是害怕娘娘。奴婢只是想··只是想娘娘如果心里頭不痛快還是發(fā)泄出來的好,千萬不要這樣憋著,奴婢們看著心里頭著實是替娘娘著急的呀。”
“著急?為什么要著急?我沒有什么好發(fā)泄的,現(xiàn)在也不是發(fā)泄的時候。如果說非要發(fā)泄,那我的發(fā)泄方式也不會是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一次就可以的了。”沐垚幽幽的說著,她的話落在綠痕的耳朵里讓她覺得從里到外的發(fā)冷,不由得一個瑟縮。沐垚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里頭一陣無奈與心疼劃過,將她扶了起來,說道:“不要擔(dān)心我,一切都是我自己要做的,沒有任何人逼迫我,如果我不這么做的話,我心里頭會不安的。”
“皇后娘娘,綠痕是您的奴婢,只要您一句話,綠痕自然會按照您的吩咐去做,只是綠痕能夠看得出來您并不高興。奴婢是心疼您啊。”綠痕的話終于引得沐垚露出了笑臉,說道:“我知道你們心疼我,既然心疼我,就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吧,只要你們忠心于我,就什么都不用怕。”
綠痕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而是用梳子沾了玫瑰水一下一下的梳著沐垚的長發(fā)。小陽子趕了回來,臉上全是疾跑而留下來的汗珠子,他的表情十分的扭曲,覷了一眼沐垚的臉色,才忐忑的說道:“回稟娘娘··皇上··皇上··”“皇上說今日不過來了,讓我早些安寢是不是?”小陽子沉默了,因為皇上的回話與沐垚所說的是一樣的,本來這一路他都十分的忐忑,生怕沐垚聽了之后會傷心,想著該怎么樣說才能夠減輕沐垚心里頭的不痛快,沒想到沐垚根本就沒有在乎的樣子,而是手指撫著自己的金絲玳瑁護甲,唇畔上還掛著一抹微笑。
“既然如此,那就傳話出去吧。說寧貴嬪恃寵而驕,搶占皇上,欺辱皇后。”小陽子聽到沐垚的吩咐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看向了綠痕,綠痕對他微微點頭,說道:“皇后娘娘說什么就是什么,何況今兒是初一,皇上本就應(yīng)該在皇后娘娘宮里頭用膳安歇,皇上自然是不會有什么錯處的,那有錯的自然就會是寧貴嬪了。”
小陽子抿了抿唇,答應(yīng)了一聲跑了出去。
沐垚站起身來,對著綠痕說道:“走吧,咱們?nèi)ピ氯A宮。”綠痕疑惑的看了一眼沐垚:“娘娘?”沐垚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說道:“如今,也該告訴他們誰才是這后宮之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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