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佑身上的汗漬已經浸透了衣衫，他哆哆嗦嗦地拿起茶盞，喝了不知道幾盞才定住神，好不容易等到宋斯回來，他立刻輕聲問道：“你不是說只是害貴妃不能生下這個孩子好讓吳姐姐可以爭一爭后位，日后給我鋪一條路嗎？”
“郎君啊，你可真是天真，敬賢貴妃在宮里到底是怎樣的殊寵，您不會不知道吧？這些年她沒有孩子，官家對她可也一直是情深一片的，”宋斯繞到了窗前，幽幽道：“何況說那人到底不是你親娘，你忘了于氏怎么進了你的府門的嗎？那可是你吳姐姐幫著齊國夫人送進你府里的，若不是于氏難產而死，怕是您現在被人監視還不自知呢。”
宋斯的話直接戳中了趙元佑的痛處，他沉默許久才定了定神道：“那往后要怎么辦？孫貞衍到底是翰林醫官使，肖初今日如此做法，若是他認真去查恐怕肖初還是會被查出來的······”
“這倒無妨，”宋斯輕盈地一笑，“肖初早晚都是廢子，此人我自然會處置，陳王不必費心。”
“那孫家那邊······”
這件事除了宋斯、趙元佑和醫官肖初，自然還有孫家某些人的參與，不然在孫貞衍的飲食中下瀉藥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因此趙元佑十分憂心于此。
誰料宋斯笑了笑道：“那幾個人，自然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才參與這樁事的，只要孫守彬一脈依然如日中天，他們就不會放棄任何機會去挾制孫守彬一脈，所以她們你更不必擔心了。”
“嗯·····”趙元佑吃力地點了點頭，繼續道：“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聽說趙麗質回來了，她這許久不過問宮中事，如今不知她是不是真的只是為孫寧馨的喪事回來的，我只怕她知道了當年的真相。”
宋斯聽著趙元佑的語氣再次輕輕笑了出來，似乎已經猜到其實趙元佑的意思：“王爺，李懷玉已經按照她的心愿嫁給了您，您還怕她把當年的事告訴趙麗質嗎？”
趙元佑其實根本不喜歡李懷玉，但是李懷玉卻是當年邵敬被殺的目擊證人，偏偏她是隰州團練使李謙溥之女，根本沒辦法動手去除掉她，所以趙元佑被威脅之下只能娶了這個女人。
“其實王爺不必憂心，只要安國公主死了，這一切便就都成為秘密了，至于那李懷玉，您只要多多安撫她便是了，畢竟她已經是您的妻子了，”宋斯思量了一會兒道，“其他的事都不算是什么事，眼下王爺您重要的事還是扳倒楚王，事情只差臨門一腳，王爺可斷斷不能心軟啊！”
“我知道。”趙元佑必須承認，宋斯是字字誅心，因此他沒有更多的話，只是手中的茶碗已見裂痕。
依照舊例和尚書內省的重新安排，孫寧馨百日時，行“卒哭”祭，之后按照司天監選定的發引日發引，發引前幾日進行“啟欑“。而自啟欑前三日起，京城禁樂至祔廟畢。發引當日官家行啟奠于殿、行祖奠于庭、行遣奠于宮城門外，宰臣攝中書令讀哀冊。奉辭訖，皇帝、百官改常服。下葬后，虞主返回京城，行九虞祭至祔廟日。依執行虞祭的地點，可分為途中虞和殿中虞。虞主至京之日，群臣奉迎于城外瓊林苑，皇帝奉迎于宮門，奉安虞主至長明殿。
一切喪儀妥當，已經是這年的深冬了，京城上下，凍云飛雪，滿城的松柏上堆滿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緊封的窗欞上也已經結了厚厚的冰霜。陽光驟然彌散時，縷縷金光打在這些冰雪上，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彩虹。
趙麗質漫步在御湖邊緣，看著眼前的美景卻沒有什么心情欣賞。
這幾個月以來，趙麗質一直在尋找機會去見李懷玉，然而趙元佑總是有各種借口推脫阻攔，趙麗質竟然是一次機會也沒有。
“公主。”趙麗質正在湖邊百無聊賴，突然看見一名內監朝她走來。
“何事？”趙麗質依舊是一臉明媚的笑容。
“小的是替魯國夫人來請您的。”那小內監一臉諂媚，“公主跟我走吧。”
“真的？”趙麗質聞言心中頓時大喜，可轉念卻覺得有些不對，“這許久她都避而不見，怎么如今想著見我了？”
“這件事原本不應該小人置喙，”那小內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只是府中張娘子和蘇娘子接連有孕，我們夫人實在是氣不過······”
小太監這樣的解釋似乎是順理成章了一切，趙麗質也就放下心來，趕緊跟著那名內監向宮外走去。
可走了許久，卻是越走越偏，早就遠離了長青巷。
“這到底是哪里？”趙麗質立刻警覺了起來。
但那小內監卻是什么話也沒說，他慢慢向后退，退到了八個精壯的護衛身后，趙麗質這才明白過來，她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卻被那幾個護衛死死鉗住，幾人根本不管趙麗質如何掙扎，只是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將她拖進了不遠處的小巷中。
“麗質，你別怪我······”不遠處的青篷雙轅馬車上，一雙嫩白的玉手緩緩掀開了簾子，臉上盡是愧疚之色。
“娘子，你這是何苦呢？”一旁的侍女忐忑不安，畢竟趙麗質是一國公主，弒殺公主罪名并不小。
“我有什么辦法，”那女子一臉滄桑，“如今我雖然是陳王府的主母，但是那張氏素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仗著王爺的寵愛，逾矩為她的父母改遷墳塋也就算了，甚至如今有孕硬是讓王爺把最大的宅院都給了她，我還能怎么樣？若是我此刻不順王爺的心，這府里還會有我的位置嗎？”
侍女也不再言語，她知道李懷玉雖然利用當年那件事嫁給了趙元佑，但是趙元佑早有心愛的張氏，根本就不在意李懷玉，在府中除了有求于李懷玉的時候，趙元佑幾乎從來不踏進李懷玉的房門。
“娘子，解決了。”沒多一會兒，那八個護衛便跑了出來，似乎是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扔進御湖里，”李懷玉垂下臉點點頭，“安國沒別的仇人，唯有父皇一人，這算是為王爺多做一點，挑唆一下父皇和楚王的關系也是不錯的。”
“王爺不是要您把安國公主的尸身扔到孫守彬大人的······”侍女說話的聲音逐漸變小，似乎不敢繼續說下去。
“他與那孫家長房的孫女兒不清不楚，難道我還要幫他獻美于人嗎？”一聽這話李懷玉果然怒極，侍女立刻嚇得噤了聲，其他人也知道李懷玉最是介懷趙元佑跟別的女人有瓜葛，因此也不敢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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