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余嫤祎難以置信，這并不是什么石柜，而是一副石棺。

    從骨頭來看，這是一副男性的骷髏，從衣物上可以推測出他身前的家境還不錯，雖然襤褸，但依舊可以看出布料不一般。

    勻昳道：“小時候，我聽多了族中長輩們講關于人族的事情，對人族非常好奇，想親眼去看看沒有魚尾而是長著兩條腿的‘人’到底是怎么樣的。于是我總喜歡偷偷去岸邊玩，十幾年前的一天，我終于看見了傳聞中的人，發現他們真的是用兩條腿在沙灘上走路，我也想在岸上走，但我不敢露面，因為前輩們說人族是非常兇殘的動物，我要是被他們發現，就會被他們吃掉。

    “于是我就藏在他們船的底下，偷偷觀察他們，聽他們講話，剛開始我聽不懂，但久而久之我就理解他們的意思了。不過有一天，我藏在船底的時候被人發現了，他是一個中年男子，看起來跟我父王差不多年紀，我覺得他看起來沒有惡意，便沒有逃。其他人沒有發現我，他也沒有聲張，每天晚上趁大家休息的時候跟我聊天。他問了我很多問題，他告訴了我很多關于人族的趣事，他還告訴我古書里有記載的讓人魚變出雙腿的方法，我試了，一次就成功了，我很高興，他也很高興。

    “他告訴我，他來找崆峒鏡，為了能夠找到一個對于他來說非常重要的人。那時候我就知道崆峒鏡不能外借，但他告訴我那么多事，還讓我變出了腿，我覺得我能夠讓他借一次，我告訴了他們崆峒鏡在哪里。我送給他一只小螺殼，只要他一吹響，我就能聽到，會馬上趕來。后來，他們潛入人魚的領地，被我們的族人抓住了，他沒有吹小螺殼，但我知道他們被抓了，我又偷偷地放走了他們，臨走前，他將他貼身的玉佩送給了我，說如果有一天我到人族的領地去，只要亮出玉佩，他就會出現，他會帶著我去人族的每一個好玩的地方吃每一樣好吃的東西，絕不食言。

    “他們逃走了，要出混沌海，但是去了望海角。我那時候并不知道，等我聽到族人說‘那群人族被大怪物吃了’的時候，我偷偷地去了望海角，他們的船已經沉了，他被壓在破碎的船底下，已經死了。大怪物吃飽了，沒有發現我，我就偷偷的把他拖了回來，藏在了這里。”

    勻昳輕輕抬起骷髏的手，那緊緊攥住的手指骨里有一只小螺殼，“我給他的小螺殼，他一次都沒有吹響過，他說會請我在人族游山玩水，帶我吃盡人間美味，可他在這里躺了十幾年。他騙了我。”

    余嫤祎和顏曄靜靜地聽勻昳講述，心里也有些沉重，“勻昳，如果你愿意，日后我們也可以帶你去。”

    勻昳抬頭笑了一聲，“不了，我怕你們承諾了我，你們也會死。”

    余嫤祎：“……”她竟無言以對怎么辦？

    “其實吧，這并不是你的錯，并不是因為跟你的承諾他才死的，是大怪物害死了他，你不要鉆牛角尖好不好？”余嫤祎安慰他道。

    “你不明白。”勻昳搖頭道：“是父王讓人引他們去望海角的，人魚們故意迷惑他們，讓他們誤入了望海角……你們不明白，父王不會讓他們活著離開……”

    余嫤祎看向顏曄，她沒想到會是這樣，難怪勻昳會這么痛苦，難怪他會這么矛盾，難怪他會那么恨上任人魚王……人魚王本想救他的純真，卻又在無形中親手抹殺了他的純真。

    勻昳對人魚王，大概是又愛又恨吧……因為人魚王，他信了一個人類；因為那個人類，他又恨上了人魚王。

    人魚王對勻昳白般疼愛，就算勻昳身上有缺陷，他也沒有放棄勻昳；但就是因為他的保護太過，讓勻昳純真的情感受到了傷害。

    他是位不合格的父親。

    余嫤祎正深思，顏曄突然彎下腰，用手翻了翻骷髏的衣領。

    她不解道：“你在做什么？”

    “他衣服上的紋路……”顏曄道，“很眼熟。”

    余嫤祎皺了皺眉，也彎下腰認真看，“這個紋路我好像也看見過……就在近期……”

    余嫤祎苦惱地凝神想了想，恍然道：“百花樓！百花樓的徽章是不是這個紋路？”

    百花樓的徽章圖案刻的是一只蝴蝶飛在花瓣上的樣子，當時她看見的時候還心中吐槽了一下這個圖案太過花哨，不過很適合杜無妄的百花樓。

    勻昳聞言，將那個人贈送給他的玉佩拿了出來，玉佩上的圖案確實和他衣領上的是一樣的。

    “那他應該就是杜無妄的叔父杜心海杜前輩了。”余嫤祎道，眼中有些復雜。

    她本以為這么多年，杜心海早就葬身魚腹了，沒想到造化弄人，被勻昳拖回來藏在這里，還保留了全尸。

    “勻昳，你能讓我們把杜前輩帶回去給他的親人嗎？”余嫤祎問。

    勻昳垂眸，仿佛在思考。

    余嫤祎眨了眨眼，“或者日后，你親自把他送回去，你身上有杜前輩的玉佩，我相信他的侄子會愿意替他兌現他的承諾的。”

    “他的侄子？”勻昳抬頭看著問。

    “對啊，他可是杜前輩留在這世上的唯一的親人了，你去見見他也好。他可有錢了，絕對能夠帶你去游山玩水吃喝玩樂，他還知道許多杜前輩的事情，你到時候可以問問啊。”

    勻昳思考了片刻，點點頭道：“好。”

    這個“好”應該是他愿意親自送杜心海回家吧。余嫤祎想。

    一天過去了，余嫤祎需要上岸休息。

    “你是故意的？”顏曄問。

    “是啊。”余嫤祎坦然道，“勻昳現在陷入自己心海的困境里無法自拔，去見見杜無妄可能會好些。”

    “人魚王間接害死了杜心海，你覺得杜無妄不會恨上勻昳嗎？”顏曄道。

    “勻昳是無辜的。我想杜無妄這么聰明的人應該會想通的吧。”余嫤祎抬眼看著他道，“你這個人，怎么不多往好的地方想想呢？消極！”

    顏曄也注視著她，“你為什么幫他？”

    “因為他很像我之前的一個朋友，愿意為我兩肋插刀的那種。”余嫤祎笑道。

    就是那幾個可能弄死杜菁菁為她報仇的朋友之一。

    “一樁事了結，沒想到是先把杜無妄委托的事給辦了，接下來就是解決魔族的這件事，然后借到崆峒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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