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要去技術室。

    這是沈含玉不愿意踏進的地方。顧向北雖然已經離開了，可是那些記憶還在，不止在沈含玉的心里，也刻在每個技術室的人的記憶中了。

    顧向北那么陽光的一個年輕人，因為沈含玉做出許多出格事，差點瘋了。

    所有人都把這個歸咎于愛情的力量，但是言下之意，這沈含玉，也沒起什么好作用。

    這次顧向北雖然出國留學去了，據說最后兩個月工資都扣下了，當罰款。

    人家廠長家不差錢，可還是有人抱不平。技術室里都是有文化的人，不比工人，心思細密，又不夠純樸，每個人對沈含玉都藏了一把刀。

    所以沈含玉一進來，所有人都不冷不熱的。

    還是張賓看不過眼兒，過來接待了一下。沈含玉把要交待的內容講了一遍，就匆匆從里面出來。

    下一步是車間，唐主任應該會配合的，沈含玉倒沒怎么擔心。

    她剛到車間門口，就見走出兩個人，前面的是小蔡，不過第一眼沒認出來，因為紅呢子大衣太乍眼了，多盯一眼，才對上號兒。

    人靠衣裝，小蔡原來在辦公室時，雖然工資不算低，可是家里條件一般，有個長年生病的奶奶，工資全被家里要去了，吃個食堂都舍不得，一直被關悅看不起。

    這換上一身名牌衣服，雖然顏色有點出跳，可是底氣足了，多了幾分氣場，還挺養眼。

    她看到沈含玉，嘴角溜過一個笑，得意地一揚脖從她身邊過去，還有意無意撞了一下。

    沈含玉就不明白了，她得意個什么勁兒啊？

    后面出來那位是唐主任，臉色不怎么好看，看到沈含玉，不似原來殷勤，上趕著叫小沈，竟似視而不見，直接就要走過去。

    “唐主任，我找你……”

    “跟秘書說一聲，我有事忙。”唐主任冷著臉走了。

    這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沈含玉在想，是不是她太仁慈了。

    她忍著氣進車間的辦公室找秘書。

    小秘書前段時間被唐主任給管得服服貼貼，看到沈含玉就叫沈姐，活兒也搶著干，真是鞠躬盡瘁，死而后矣。

    今天對沈含玉的態度明顯不同，掠一下眼皮兒，不情愿地說了一句，“唐主任出去了，回頭再來吧。”

    “你們兩個扯皮呢？他讓我找你，你讓我找他？”沈含玉一聽火氣就上來了。

    “他讓你找我了？”小秘書還是底蘊不足，一嚇就掉底兒。

    “我也可以不找，直接找廠長。”沈含玉將了一軍。

    “別呀，你人都來了，找什么廠長，不麻煩嗎？”小秘書摔摔打打把桌子上收拾一下，等沈含玉示下。

    “我說，你這態度跟過山車似的，不是你們主任教的吧？”

    “這什么話！”小秘書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你來主任辦公室做秘書多久了？”

    沈含玉這么問是有原因的，原來她一直在倉庫，不了解車間這邊的事兒，只是看著小秘書眼熟，印象中她來了也有個兩三年了。

    唐主任的人品不行，在廠子里沒有人喜歡他，再往上升的可能性也不大了。他得罪的人不少，別人奈何他不得，氣都出在小秘書身上，所以跟著他，算是倒霉了。

    小秘書是大家叫出去的，一是指她的年齡小，從技工學校出來就進廠當了秘書，實際年齡也就跟沈含玉相仿，跟那些大學畢業分過來的比要小上兩三歲。

    二就是蔑視的意味了，她的職務小，是廠里最小的秘書。

    偏就卡在這個位置上，升不上去了，所以聽沈含玉這句，格外刺耳。

    “我來多久，跟你有屁關系！”小秘書扎開羽毛準備戰斗。

    “小妹妹，做人自已留個心眼，你看看我，是怎么從倉庫出來的，現在坐到廠長辦公室，那位置你做夢都想要吧？”沈含玉用文件夾捅了捅小秘書的肩，她聽得呆呆的，沒敢動。

    “跟錯人，就是走錯路，以后自已長點機靈，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說唐主任怎么也是個大主任，跟我有矛盾了，也能大事化小。要是真化不了呢，就要個替罪羊，那能找誰？你想想吧。”沈含玉這話說完，小秘書應該是聽進去了，再辦事機靈得多，也沒為難沈含玉。

    “我走了，剩下的事你下午安排好，排上班，再送我辦公室去吧。”沈含玉把工作布置好，轉身向外走。

    “謝謝沈姐。”小秘書突然說了一句，沈含玉回頭看著她點了點頭，儒子可教。

    “客氣了。”沈含玉抿嘴一笑。

    “沈姐，你小心點，我聽主任和小蔡嘀咕，說要對付你呢。”小秘書似乎下了決心，上前一步小聲說道。

    這可是沈含玉沒想到的，她隨便點撥一下，還交下一個人來。

    這倆個人怎么勾搭到一起的，沈含玉還有點想不明白。

    按說小蔡再怎么下作，也不至于去獻媚一個油膩老男人。

    唐主任估計也看不上小蔡，女工里漂亮的多了，說話又大膽，他想揩油大可以去車間。

    難道……

    沈含玉想起三師父說的一句話，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他們倆個最大的共同點，就是跟沈含玉有仇。

    磁帶！

    沈含玉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偷著錄的唐主任送她家五百元，還許諾給沈肖辦工作的磁帶丟了。

    這件事開始她并沒有當回事兒。她從倉庫搬到辦公室，再到廠長辦公室，宿舍搬到招待所，又搬回去。

    這一通折騰。丟點東西也正常，她也疑心是掉到哪里了沒發現，說不定就自已蹦出來了。

    可現在一看，這丟的怕是有預謀的。

    肯定是磁帶上寫的是小虎隊的歌，被愛聽歌的小蔡給拿去了，一聽不是歌，是錄音，說不定就找唐主任去談了條件。

    那她突然暴富就好理解了，這件事唐主任肯定要給封口費的，不然傳到顧廠長耳朵里，別說這個主任了，就是工作都要混沒了。

    怪不得唐主任對她的態度大變，這是知道她手里沒把柄了。

    沈含玉走出車間大門，正見唐主任不慢不忙從外面回來。

    他這是掐著時間的，等小秘書把沈含玉為難夠了，再來看熱鬧，落井下石。

    看到沈含玉，他先偷眼打量一下，沒看出沈含玉臉上有慍怒的表情，他略略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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