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且不說有沒有科學依據，上一世沈含玉嫁進宗家，確是兩年沒有懷孕，被簡芝狠狠折磨了一回，各種罪名都扣上了，還翻了舊賬，懷疑她的清白。

    還是宗老爺子找人給她抓了幾副藥，才有的女兒。

    沈含玉有了心思，就怎么也睡不著了。看來要找馮大夫抓點藥吃了，還有半年就結婚，要做好準備。

    那娘倆聽沈含玉沒動靜，以為她睡著了，就頭挨頭聊起家常來。

    “這小強把藥都停了，能省下一筆，年底還有獎金，都存下吧。”喬師父在算賬。

    “我看行，過年也省著點。你舅那邊就別去了，去了就要破費一筆，送禮不說，那一堆小崽子，都要給押歲錢，一人五元，還得幾十呢。咱家就一個，太虧了。”小強奶奶也在算計。

    “我姨那邊也不用去了，我聽說一家人回山東老家過年。”喬師父小聲說。

    “我讓你看看價兒，你去了？”

    “去了呢，跑了幾家金店，都是88一克，一條項鏈細的也要五六克，都要四五百，一個墜兒要二百左右。”

    “那也得買，沒條金鏈子，怎么結婚？存吧，反正還有半年時間……”小強奶奶嘆口氣，翻了個身。

    沈含玉這才聽明白，這合著是在給她弄金項鏈呢。

    她不由得眼圈一熱，親人睡在身邊的感覺，真踏實。

    周一早上是常大膽把她們兩個送到廠子的，沈含玉直接去了辦公室，打掃了一番，見小秘書走進來。

    “沈姐真早。”小秘書上來就搶她的條掃。

    “我來吧，看你凍的鼻尖都紅了。”沈含玉不肯給，把條掃藏在身后。

    “我來吧！”

    “喲喲，這干個活兒，你們還搶上了。”王大姐推門進來，正好看到，笑了。

    “王主任，今天車間有個會，我去吧。”小秘書搶著說道。

    她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一來就搶著干活，把累的繁瑣的活兒都搶到手里，讓沈含玉專心準備訂婚。

    “你們兩個好姐妹，自己商量就成了，我都沒意見。”王大姐有了這左膀右臂，輕松許多，心情大好，對她們直接放權了。

    現在她最服氣的就是人品問題，原來手下的人爭強斗勢，整個辦公室烏煙瘴氣的。

    現在沈含玉和小秘書互相謙讓，一團和氣，每天上班心情也好。

    “我去打水。”小秘書見搶不到條掃，拎著兩個暖壺就下樓去了。

    “小沈，我還真得感謝你，你真是識人啊，這么好個人，怎么我原來就沒發現呢？”王大姐笑道。

    “我說了嘛，跟什么人學什么樣。那唐主任是什么人？跟他能學出好來？現在跟了您，就是笨點，也能學出模樣來。”沈含玉輕輕巧巧幾句話，把王大姐說得飄飄欲仙。

    中午吃飯，沈含玉去的倉庫。

    昨天晚上的剩菜不少，早上又挑那不容易壞的裝了兩大飯盒來，給她們中午吃的。

    見有這么多肉菜，范可可的眼睛都放光了。也不顧喬師父的白眼，擠到她們兩個中間，左一筷子右一筷子，拼命往嘴里塞，為她日后二百斤的體重打基礎。

    “這么多好吃的！”大李子也湊過來，最近她瘦得厲害，有時還會出鼻血，還舍不得去醫院看，瞧著怪可憐的。

    喬師父怕范可可的大嘴巴，把好菜都挑掉，端起飯盒倒了一大半給大李子。

    她原是知道的，現在的沈含玉不比原來，肚子有底兒了，吃東西有數，吃不了幾口就夠了。

    昨天晚上已經吃得很足，今天中午就是應個景兒。怎么的也不能便宜了范可可，不如給大李子吃了。

    果然，沈含玉吃了小半碗飯就把碗推開。大李子風卷殘云，把最后一點菜都打掃干凈。

    “借了小玉的光，吃頓好的。”大李子說著站起身，搶著把飯盒拿到手，去水房子涮。

    她搶也是跟沈含玉搶，范可可撐得直翻白眼，才不管誰洗碗呢，早去一邊椅子上攤手攤腳的消化食兒去了。

    “挺尸也不撿個地方！一邊去！”喬師父路過她的椅子邊，被絆了一下，心里有氣，狠狠踹了一腳。

    范可可不情愿地把椅子挪了半寸，又不肯動了。

    大李子勤快，洗了飯盒，又把暖壺打滿，這才坐到桌邊，拿起一個爛了半邊的蘋果，用刀削起皮來。

    “你別吃這東西了，都快爛沒了。”喬師父嘆口氣。

    屋子里的爐火旺，滿屋的爛蘋果味，甜絲絲的。

    “不吃這個吃啥，醫生說我要加強營養，維生素都缺得厲害，水果蔬菜都吃不起……”大李子念叨著，把蘋果削成小塊，揚手向沈含玉讓了一下。

    沈含玉忙擺手，她顧不讓吃東西，腦子里有個信息越來越清晰，她在提取出來。

    大李子，倉庫管理員，在她離開化工廠結婚后，就是大李子頂的她的位置。

    后來聽喬師父說，大李子是得職業病死的，就是苯中素……

    “天！”沈含玉驚呼一聲，一口氣憋得差點沒過來。

    “怎么了？”喬師父嚇一跳，飛奔過來看。

    “沒事兒，剛不小心手碰到爐筒子了。”沈含玉當然不能說她想起了什么，安慰喬師父道。

    “哪只手啊！”喬師父嚇得把沈含玉的手拉起來，一個勁兒的吹。

    “沒事兒了師父，我燙到馬上移開的呢。”沈含玉對著喬師父溫柔的一笑，把喬師父看得一呆。

    “你說這孩子，這一笑，我是個女人都要扛不住了。大李子，你也學著點，一天破馬張飛的，怎么找對象？”

    大李子見說到她，馬上把手里的刀向桌上一插，站起身，扭了扭腰肢做熱身，隨后一步三搖走過來，臉一側，眼也斜著，拈起個手指，向喬師父一點，諂笑道，“誰不會呀，你受得住不？”

    “你可消停的吧，我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喬師父打了一個寒戰，在大李子身上拍了兩把。

    門開了，一個人夾風帶雪滾進來，摘下帽子才看出來，是小陳。

    “沒上班你就來送貨了？”喬師父好奇的問。

    “哪呀，我才拉貨回來，沒飯了。師父說你師娘帶的飯多，小玉就是吃貓食兒的，一準有剩的，讓我來討口飯吃。”

    “小玉吃貓食的不假，我們這還有吃豬食的。”喬師父沒好氣的向范可可的方向一呶嘴。

    “沒飯了啊，那我可就餓肚子了。”小陳失望的說。

    “我中午吃的師父的飯，我的飯還在，你要不嫌棄就吃一口。”大李子跟小陳并不熟，見他們說話，就問了一句。

    “行啊，有啥給一口就行，看這大風雪，我可不往廠外走了。我這小身板，走一步能退兩步。”小陳一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

    喬師父走到范可可身邊，在她的椅子上踢了一腳說，“讓讓，沒眼力見兒的！”

    范可可只好起身往外走，這屋子里都嫌棄她，不如去倉庫睡一覺。

    大李子把她的椅子拉到爐邊，拿出幾片饅頭片，用鐵簽子串好，放在爐火上烤起來。

    “我這還有點腌韭菜，就著饅頭片好吃呢。”喬師父從窗下拿出一個罐頭瓶子，蓋子封得緊，擰了一下沒動靜。

    沈含玉搶過去，過去這類活兒都是她做，那時的她干巴瘦，可是力大無窮。

    誰知現在的她早不是當年的她了，擰得臉都紅了，蓋子紋絲不動。

    小陳等她們都試過了，才嘆口氣接過去，一下就把蓋子打開來。

    “我要鍛練一下了，一個瓶蓋都擰不動。”沈含玉嘆口氣。

    “你呀，不用練，啥人啥命，你就是公主命。”喬師父笑道。

    這時已經滿屋的饅頭片香氣，沈含玉瞧著金黃的饅頭片，食欲大開，眼睛就離不開了。

    “給你，小饞貓。”大李子分了一片給她。

    沈含玉也不客氣，跟小陳搶著吃了，還真是好吃。

    “這孩子，有好吃的時候不動手，現在又搶這沒味的東西。”喬師父嗔道，沈含玉吐了一下舌頭。

    小陳說的一點也不夸張，短短的一個中午，化工廠的院子里已經被積雪覆蓋了，深的地方近一米，淺的地方也幾十厘米。院子里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沈含玉艱難地在雪中前行，費了好大力氣才回到辦公樓。

    “小沈你回來了，我還想給倉庫打電話呢。今天要提前下班了。”王大姐見她進來松了一口氣。

    “提前？”

    “對，今天是大風雪，氣象局預警了，各單位都提前下班，雪要下一夜，明天早上什么樣還不知道呢。”

    王大姐說著已經穿好外套了，小秘書也做了準備，她們不像沈含玉，家離得都不近，這段路不好走，只怕公交車都擠爆了，自行車又騎不了。

    沈含玉擔心地目送她們離開，就鎖好門。她沒急著回宿舍，先下樓去了辦公室，她不放心關悅。

    張主任正鎖門呢，見她過來就明白了，笑道，“你那關姐就是福星，人家請假就沒來上班。什么壞事兒她都趕不上。”

    沈含玉笑著囑咐幾句，跟著張主任一起走出來。

    車間通知的更早，沒有下班這件事讓人離開的更迅速的了。平素里熱鬧的廠房突然安靜下來，有點慎人。

    沈含玉踩著積雪往宿舍的方向移動，風雪刮得她睜不開眼睛。

    剛聽張主任說，這次大風雪帶來的損失不小，有些地方已經停電停水了。

    據說食堂也不會開放，她讓沈含玉回去存點吃的。

    突然，前面一個小黑點引起沈含玉的注意。這是迎著她的方向走過來的，應該是要從廠子里出去。

    只是那人走得不穩，跌跌撞撞的。

    沈含玉忙迎過去，走近一看，原來是個年青女子，懷里抱著一個孩子。

    這一幕，差點把沈含玉的眼淚勾下來。上一世也是一場大雪中，她被簡芝趕出家門，抱著小女兒，在雪地里走了幾公里回到娘家。

    那一次是宗青時最后一次跟宗老爺子出門了，從那以后，他一直護在她的身邊。雖然簡芝的強勢，合二人之力也無法對付，可她受屈辱時，身邊總歸還有個支撐。

    沈含玉毫不猶豫上前扶住雪中的女子。她吃驚地抬起頭，看了沈含玉一眼，風雪太大，根本看不清長相。

    “你要回家嗎？這么大雪，太難走了！”沈含玉發現她的聲音被風聲給吞掉了，只好加大聲音喊道。

    “不回家能去哪兒！”女子已經筋疲力盡，用盡最后力氣吼道。

    “跟我去宿舍吧，總好過帶孩子一路走回去，你能走，孩子能行嗎？”沈含玉看了一眼孩子凍得通紅的臉蛋，就心疼。

    女子一聽說要去宿舍，跟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在沈含玉的攙扶下，向宿舍移動。

    今天除了特殊的車間留人，沒人加班，所以宿舍人特別多，一二樓男宿舍很熱鬧，笑聲陣陣，看樣子都在打撲克打發時間。

    三樓的門已經反鎖了，這是管理員怕有事，所以先隔斷開。

    見沈含玉帶了一個不是宿舍的人回來，還抱著個幼兒。管理員有點為難。

    “魯姐，你看孩子這么小，她真的沒辦法走回去，這要是在路上摔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啊。”沈含玉卡巴著大眼睛，哀求道。

    那女子嘴笨笨的，只是不停哄著嚶嚶哭泣的孩子，也不說話，也不求情。

    沈含玉這攻勢不是誰都能扛，魯姐心軟了。

    “這小沈，就是心眼兒好使，進去吧，反正你們屋有空床。不過咱這宿舍不讓帶孩子的，如果孩子哭鬧，別人不干了，你想辦法。”

    “好嘞！”沈含玉只等她同意，至于別的事兒，她再一一去攻克就是了。

    女子聽說讓她們進去，松了一口氣，跟在沈含玉身后，緊緊抱著孩子，小心翼翼的。

    “這不是丹秋嗎？”大姐一眼認出那女子，是她們設計室的。

    她自己帶著孩子，平時送廠子里的幼兒園，這是因為接孩子出來晚了，被雪隔住的。

    丹秋冷冷的跟大姐點了點頭，就在沈含玉的指引下，把孩子放在齊小紅的空床上。

    齊小紅走的急，東西也沒收拾。她出了這么大事兒，家里也沒心思要這套鋪蓋了。

    后來沒分人進來住，所以都扔在原地沒動。

    丹秋把孩子放在床上，把連體衣褲的扣子解開，褲腿都濕了，不知什么時候孩子已經尿了。

    “今天暖氣也不算熱，別把孩子凍著。”沈含玉扯了自己的被下來，把孩子直接包進去。

    這屋子里住的都是沒結婚的女孩子，多少都有些潔癖，見沈含玉不嫌棄小孩子身上的尿臊味，都有些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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