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含玉想起三分廠的事,現在那里最亂,如果進人是最方便的,只是不知道他們二人的意見。
“你是說讓朱見出去討債?”宗時珍一把扭過身來,與沈含玉面對面了。
“對,這是個機會,對他也是個歷練。你覺得呢?”
“他雖然成績不錯,可都是紙上談兵。家里困難,也是唯一的男孩子,所以沒吃過太多的苦,我怕他……”宗時珍這幾句話,說得像個操碎心的老母親。
“大姐,我說幾句不當講的話。你們年齡差上幾歲,他沒有你的心智成熟。如果你不讓他快速成長起來,很可能你們會脫節。等他真的成熟那一天,也許會有新的選擇。”沈含玉這話不是恐嚇。
很多姐弟戀最后不了了之,就是因為男人的成長。
大男孩成為男人時,發現被另一半束縛得太久了,想要掙脫,矛盾出來后,長久以來形成的模式很難改變,最后才能走上不歸路的。
“你說得對,可這真是想成長,就能成長的嗎?”宗時珍眉頭不展。
“大姐,這可是你自己相中的男人,能錯得了嗎?”沈含玉展顏一笑,酒窩一閃。
宗時珍被她的笑容感染,也不由得牽了一下嘴角,笑了。
第二天一早,見沈含玉跟家人一起吃早餐,都有些詫異。
只是曲芳苓的驚訝表現得太明顯了。
“小玉,現在都時興偷著溜過來住了?”
“沒有偷著溜過來,是我讓留下的,跟時珍睡的!焙喼グ言捊舆^去。
宗老爺子印堂發暗,自從二房崛起,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
“吃飯,一會兒小玉還要上班吧。”
他說的有氣無力,聽得出來,不過為了息事寧人。
沈含玉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宗青時,沒有說話。
是宗青時送沈含玉上班的,車剛發動時有點冷,算他有心,先跑去發動一下。
沈含玉和宗時珍一起出來,走到臺階下,正見宗青和也從里面出來。最近他要去學習打理生意,聽說也要買車了。
“青和,我們一起走。”宗子修追出來。
宗子文從門玻璃看出來,帶著一絲嘲諷,恨恨的啐了一口,也不顧宗老爺子還在。
宗老爺子被簡芝和宗時儀扶著,突然腳步就加速了,恨不能一眼都不看這些孫男弟女,怎么一個個的,都是面目可憎了。
宗青和路過沈含玉身邊時,腳步突然遲疑一下,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
沈含玉把目光移開,只做不知。
宗青時先送宗時珍去了學校,這是沈含玉要求的,他沒有拒絕。
學校和化工廠一南一北,這就繞了大半個城。
等宗時珍下車,宗青時的臉色才略緩和。
“小玉,你不要再管宗家的事了,會越陷越深的!
“你什么意思?我是宗家人,為什么不能陷進來?”
“上一世……”
“你不要提上一世了,這一世我們足夠強大的,相信我!鄙蚝翊驍嗨脑挕=裉煊悬c跟他賭氣的意味,宗青時嗅出一絲不安,就閉口不肯再說話了。
兩個人一直沉默到化工廠,宗青時把她送到辦公樓下,見她下車,也只是略一點頭。
看著他的車絕塵而去,沈含玉心里空落落的。
化工廠可是熱鬧非凡,會議室里人很全,只等沈含玉呢。
她有些吃驚,沒想到昨天投下的炸彈,炸出這么多人來。
三分廠的張廠長手里拿著幾張紙,搶在別人前面送到沈含玉面前。
她接過去翻了一下,就是昨天她要的東西,表格很齊全,全是手寫的,一筆一畫的蠅頭小楷,看著就清爽。
看得出來張廠長用心了,瞧他的黑眼圈,怕是連夜做的。
“張廠長,費心了。”沈含玉對他一笑,對這樣的老同志,她是打心里敬重。
“小沈,現在情況有些復雜,我得先跟你談一下!蓖醮蠼憷蚝駳⒊鲋貒瑳_進辦公室。
“出什么事了?”
“你那兩條改革方案,下達了。”王大姐嘆口氣,“引起喧然大波,一會兒你在廠里走動小心點,別再有楞頭青把你傷著!
“這么嚴重?”沈含玉嚇一跳,想一下也是,平白工資少了20%,誰都不能開心了。
這些人的認知可不比張主任,不好說服,她還真要小心點,不能吃了眼前虧。
“那有沒有報名要去銷售部門清賬的?”沈含玉接過王大姐遞過來的幾套表格。
這是財務匯總上來的債務清查單。
足有十頁,從幾百元到幾十萬元都有。
前面是化工廠欠外面的錢,后面是別的單位欠化工廠的。
沈含玉在心里大概攏了一下,就有數了,這錢要是都討回來,可是夠化工廠再重生一次的。
只是看財會部門的標志,有的債主已經停產或是倒閉,怕要成死賬了。
“這錢怕是不好要,雖然現在只有80%的工資了,總好過沒有吧?誰能拿著去賭這個提成,也許在外面跑上幾個月,一分錢沒有呢!蓖醮蠼銚u了搖頭。
她覺得沈含玉雖然也算聰明,可是帶著小女孩子的天真,辦事經驗不足,太想當然了。
“不試怎么知道。有人報名嗎?”
“沒有!
“那就好辦了,我先可著三分廠來,反正這個廠子也已經維持不下去了,我就先把它拆了。”沈含玉說完拿著賬單走出來。
走廊里有人在等她,見狀就追上來。
“沈廠長,借步說幾句。”
“不好意思,我現在有點忙,改革要一步一步走,不急在一時,你們先回去做自己的事吧,現在除了銷售科追債的人員報名,我概不授理!鄙蚝裰,現在跟這些人磨牙,就是磨上幾天也不會有結果,還是先把能做的事安排下去吧。
這是在辦公樓里,總不好太過份,那些人雖然不忿,可還是忍耐著。
沈含玉走在前面,張廠長緊隨其后,這是要去三分廠開會。
常大膽的車已經等在樓下了,見沈含玉出來,就打開車門。
這待遇規格是很高的,顧廠長都是自己開車門,有些人的眼睛更綠了。
沈含玉這個小娘們,有點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他們還記得分廠放衛星那個李道天,難道去分廠的人都會被傳染出眼眶高瞧不起人的毛。
沈含玉快步向車走去,就在這時,突然斜刺里沖出一個男職工,他的手里拎著一個油漆桶,沒沈含玉反應過來,他手一揚,鮮紅的油漆就潑過來了。
張廠長雖然年紀大了,可是反應很快,把沈含玉向旁邊一拱,自己迎上去,接了一大半的油漆。
沈含玉的臉上頭上沒有被淋到,手上和衣服上濺了許多紅色的點子,淋淋漓漓,像鮮血。
“你憑什么扣我工資!小娘們慣得你!”男人一見油漆沒起作用,直接沖過來,張廠長也豁出去了,縱身把他撲到地上。
他抬頭對著沈含玉大叫,“你們先走!”
常大膽的反應迅速,如果現在不把沈含玉帶出去,更多的工人出現,她會被圍攻的。
人的群體性很強,一個人動手,很容易激發周圍人的協同性。
他沖上前,把沈含玉拉過來,按著頭塞進車中,直接關上車門。
轉身跑回去坐進駕駛室。
這時張廠長跟那個男人還在撕扯。
男人怪叫,“別讓她走!攔住她!”
常大膽的名字沒叫錯,膽大心細,一腳油門,插個空檔就沖過去。
本來看熱鬧的人想把他們擋住,可是用活人攔汽車,還真沒那勇氣。
沖出個豁口,常大膽就揚長而去了。
車內充斥著濃烈的油漆味。
沈含玉板著臉,一言不發。
“小玉,嚇著了?”常大膽把車開上馬路,就把車速慢下來,他掏出一條干凈毛巾扔到后座。
沈含玉接過去,一下一下狠狠擦起手來。毛巾被染紅了,像血。
“這些人,真是不懂事,唉!你為了他們操碎了心,還這么對你,不管了!”常大膽氣哼哼的說。
他沒有這么高的覺悟,要是換他在總廠,少了20%的工資,少是得也得抱怨幾句。
不過現在他在分廠,與他無關,事不關已了,所以能看得透徹一些罷了。
沈含玉知道跟他解釋沒用,只是長吁一口氣,努力對他笑一笑,讓他寬寬心。
到了分廠,沈含玉的底氣就足了,現在這里是她的家,在分廠沒人敢動她。
正好魯主任從樓上下來,看到沈含玉的呢子大衣臟了,滿臉的狐疑。
“沒事兒,魯主任,我一會兒要開個會,你通知一下銷售科的人上來。常叔,你開車迎迎張廠長吧!鄙蚝竦胗浿鴦偺嫠蚣艿膹垙S長。
他那是管了閑事,萬一群情激憤,把他打一頓怎么辦?沈含玉會內疚的。
沈含玉進辦公室,就是姜秘書端著水盆進來。
“你這是掐指算的嗎?知道我要用水?”沈含玉不由得一笑。
“這是什么?油漆?”姜秘書拿起沈含玉的呢子大衣聞了一下,皺著眉問。
“對,油漆!鄙蚝駠@口氣說。
“用水洗不掉的,我去車間要辛納水!苯貢诺排艹鋈チ恕
正在這時,電話鈴大作。沈含玉走過去接起來。
“小沈,你沒事吧!我剛知道,真是氣死我了!”顧廠長的咆哮從電話里飛出來。
“我沒事,張廠長沒事吧?”
“我下樓時他走了,聽說騎自行車走的。我已經讓保衛科把主要責任人抓起來了,怎么處理你就別管了,我非要殺一敬佰不可,這都反了!”顧廠長氣得聲音都在發抖。
“顧廠長,您別激動,小心血壓高了。把藥先吃上,我這里一點事兒沒有。您先吃藥!鄙蚝褚娝@樣,也有些慌了,好言相勸道。
顧廠長這才掛斷電話。
這時姜秘書已經跑回來,手里多了一個玻璃瓶子和一團白紗布。
沈含玉的呢大衣是灰藍色的,上面的紅油漆已經有些干了,用辛納水一點,紅色泛開,像開了一朵桃花。
姜秘書驚呼一聲,不敢下手了。
沈含玉知道這件衣服多半是廢了,雖然不舍也沒辦法,就伸手接在盆上,讓姜秘書先幫她清洗手上的油漆。
走廊一陣亂,是有很多人跑上來,沈含玉心里一驚。
門咣的一直被踢開了,李道天跑在最前面,后面跟著鄭主任,還有銷售科的人。
“怎么的?有人欺負你了?”李道天進屋劈面就問。
“沒什么大事,都過去了!鄙蚝竦ǖ恼f。
“這衣服怎么了?讓人潑的油漆?”鄭主任眼尖,用手一指。
“可不是嘛,好好的衣服得扔了。”姜秘書扁了扁嘴,委屈的說。
“這些人是不是把咱分廠當死人了,就這么欺負咱沈廠長?咱也沒臉混了,走吧,兄弟們一起去總廠,討個公道!”二歪那是最不怕事兒的,一拍桌子叫道。
“走!”李道天的后槽牙咬得緊緊的,搶先向外走。
“都給我回來!一點也壓不住事兒呢!李廠長,你好好回去上班,這事我自己解決!銷售科的人都給我留下,開會!”
沈含玉這話說得有份量,李道天沒敢反駁,看了一眼鄭主任,兩個人只能忍氣吞聲退出去。
銷售科里年輕人多,又都是心眼活兒的,跟沈含玉也是撈到最大實惠的。
都是講義氣的人,看著沈含玉讓人欺負了,心里都不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那里憋壞心眼兒呢。
沈含玉知道這些小伙子不好管,怕惹事,就對莫科長施壓。
“莫科長,你手下的你管好了,可別給我出去惹事兒!
莫科長那是最老謀深算的,呵呵一笑,算是應了。
“我找你們過來,是有個大活兒。”沈含玉向沙發一指,讓他們坐下。
這一屋子大老爺們,都長高馬大的,對她有壓迫感了。
人多沙發少,他們東倒西歪,擠著坐下去,沈含玉松口氣。
“大活兒好啊,我們就不怕活兒大!蹦崎L一聽大活兒眼睛就綠了。
“你們看這個!鄙蚝癜咽掷锏馁~單遞下去。
“我聽說了,你在總廠開會時說的,要是能要回錢來,就給提成。”二歪拿著賬單已經在心里核計去哪里比較好討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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