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個傳聞，林莉莉也不是沒聽過，只是并不愿意相信。

    “你告訴我，是不是因為許……”

    趁著微弱的燈光，女孩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驅散了伴隨那些話衍生出的疏離，“沒有的事，你不要多想。”

    “那你……”

    “我姥姥身體不好，寒假放假的時候生了場病，我不知道她還能等我多久，我不想賭，也不敢去賭。”堯甜稍稍抬眼，其里迸發出一縷耀眼的光。

    “我想讓她盡快看到我長大的樣子。”

    從來沒有人急著長大，但事實就是這樣，總會有一磅枷鎖用力的去牽扯你的未來。

    林莉莉心思更為細膩，因此能夠解析出一些小溪、還有明悅都沒有辦法在她身上看到的信息，所以才會有那樣的疑問。

    堯甜想著還是實話實說。

    “堯甜，姥姥一定會沒事的，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她幫不上太多，只能用這種安慰的方式表達。

    “莉莉，謝謝你。”

    忽明忽暗的燈光被人啪的一下按滅，剩下的只有窗外夜空上細微閃爍的幾枚星子。

    看似渺小，實則卻是倔強到能夠對抗整片黑夜的力量。

    ******

    提前一年參加高考，這種事情看似匪夷所思，但不是沒有過先例。

    堯甜早先同學校里的領導還有老師說明情況，他們也都表示理解。

    雖然不是百分之百的支持，但這對于她來說也足夠了。

    高考體檢過后，堯甜抽空回了次老家。

    老太太的氣色比她開學走時好了不少，甚至都能像往常一樣坐在院子里和別的老太太聊天。

    唯一不變的是，每每說起自家的小外孫女臉上滿溢出驕傲。

    堯甜稍稍放心下來，在家里又待了兩天，最后是被老太太趕上了班車。

    她直到走的時候也沒有告訴姥姥她要早一年參加高考的事情，老太太身體不好，要是受到刺激……她想都不敢想。

    只需要等到高考成績下來，若是不錯，老太太最起碼能有個安慰，不至于太過責備她所做的決定。

    “姥姥，我過幾天給舅舅打電話，讓他們抽時間回來多陪陪你，你不許把他們趕走了！”

    堯甜知道自己說這話有些任性，但那兩人一年也回來不到三次。

    再加上這次老太太生病住院的事情，都由著姥姥性子沒說，她一個人在家，萬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臨走，堯甜沿著車窗緊緊抓著姥姥的手。

    感受到的只有皮包骨頭的瘦弱，車下的人滿頭斑駁的白發束在耳后，眼中是難以掩飾的擔憂。

    老太太沒說話。

    堯甜又繼續開口：“我是真的放心不下你，要是轉學手續一時半會辦不下來，我早就……”

    不出所料，老太太著急了，緊張的拍著她的小手：

    “可別說這話啊，咱們這有什么好學上，去到大城市里畢竟長見識，你看你會不是挺好的。”

    “那你也得聽我的，知道嗎？”堯甜無奈的笑笑。

    “我還有獎學金，生活費也夠，你在家里想吃什么就買點什么，感覺身體不太舒服，就趕緊去醫院或者給我打電話，千萬不能自己一個人忍著。”

    車子緩慢發動，還未來得及聽到一句回應，老太太的身影就已經遠遠的被拋在后面。

    堯甜還是不能放心，拿出手機從通訊錄里選了串號碼便撥通了。

    “范老師，我是堯甜，您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

    很快便到了六月，盛夏總有許多事值得驚喜和期待。

    高考當天進入考場前是例行的檢查證件，堯甜把身份證遞到監考老師手中。

    對方立刻用詫異的眼光在她身上打量了半天。

    十六歲。

    這年齡小了點吧？

    不過監考老師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很快便收回了刻意審視的目光，避免對小姑娘產生負擔。

    高考過后，距離出分還有段日子，十幾天不多也不少，但是擺在堯甜面前的卻是個問題。

    她該去哪消磨時光？

    總不能回家騙老太太說這會自己放暑假了吧，老太太人精似的，她要是某天說漏嘴可就不好掩飾了。

    學校是顯然不會接收一個已經參加過高考的學生留宿，雖然她這屬于特殊情況，只要和班主任說說，辦理手續也不是什么太麻煩的事情。

    但是老范已經幫了她那么多次，堯甜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周小溪給她提了個建議：

    “不然你去我家住，這十幾天你就什么都別想，安心在家里宅著就行，我告訴你我可喜歡放假的時候一個人悶在家里了，看不出來吧，我……”

    明悅找準機會打斷了這段喋喋不休，“你又不在家里住，讓堯甜整天面對你爸媽，怎么著都覺得尷尬吧，也真想的出來。”

    周小溪嘟著嘴：“那你說怎么辦，放她一個人在賓館我也不放心啊，一個小姑娘怪漂亮的，萬一被人拐去了……”

    “呸呸呸，你說點好聽的吧。”明悅翻了個白眼，隨后一把抓過堯甜的手，“你去我那兒住，我那是二居室，平時只有我一個人，周末的時候會有阿姨過來打掃衛生，環境還算不錯。”

    堯甜被驚了一下，“你那不是從來不讓別人進的嗎，還是我記錯了？”

    明悅大小姐家境優渥到一定程度，別人最多是住不慣宿舍跑到校外租房子住，她卻不是。

    考慮到作為一個公眾人物的安全問題，直接買下了一處，雖然是早幾年開發的樓盤，但價格卻攀升到一個讓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最開始知道這事的是周小溪，她當即就提出要去參觀一番大明星是住所，還有班里其他幾個平時和明悅聊得開的女生。

    但毫無疑問遭到了拒絕，一個人都未能幸免。

    周小溪為這事還抱怨了好幾天。

    后來又開玩笑似的提過幾次，明悅也始終沒松口，用周小溪的話來說，就是領地意識極強，輕易不能讓外人踏進。

    不過……現在她居然主動提出讓堯甜住進去，這又是什么意思？

    明悅搓了搓她的小胖手，“你是堯甜啊，如果是你的話，我沒意見的。”

    甚至還有些期待。

    她還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自己主動和別人交心，甚至將自己認為最私密最重要的住所都能毫無保留的進行展示。

    以前她在家里的時候，房間從來不讓外人進，父母也很尊重她的想法，給與到最大的包容和寵愛，這才養成了她之前目中無人的囂張做派。

    但緣分有時就是這么奇妙，以為會是永遠的敵人，堯甜偏偏成了那個能夠被認可的唯一。

    周小溪聽完，作勢就要撲上來：“那我當初說要去參觀，你怎么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明悅瞥了她一眼：“你又不是堯甜，當然不行。還有……要是因為這點事你準備和我打上一架的話，堯甜搬家的時候你也別來了。”

    說完裝模作樣的抬抬下巴。

    周小溪立刻笑成一朵花，雙手合十：“怎么會呢，我可是這天底下最善良的小孩了，我說過什么來著……哎呀，記性不好，都忘光了！”

    見堯甜還沒做出回應，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細腰，“寶貝，你還想什么，還不答應下來！”

    堯甜心里天人交戰了一番，看著面前兩雙期待的眼睛，“真的可以嗎？”

    明悅就差點搗蒜似的點頭，“當然可以，十幾天而已，不會不方便的。”

    她忽然有些害怕自己會遭到拒絕，一轉眼什么矜持高傲都顧不上，手里緊緊的攥著幾根堯甜的小手指不松開。

    “那就……麻煩你了。”

    *****

    三個人一起幫堯甜收拾行李的時候，發現并沒有多少東西，只有兩只滿滿的大箱子，還是堯甜前一天晚上就整理好的。

    明悅不便在外面拋頭露面，所以早早回到家里把房間收拾出來。

    坐在沙發上等著兩人的時候，她隨手拿起一面鏡子看到自己臉上不小心沾上的灰塵，還有臟兮兮剛收拾衛生的雙手，忽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她從來沒做過粗活，僅有的一次居然獻給了堯甜，而且這其中充斥著喜悅，沒有半分不滿，一想到有另一個女孩能夠再次走入自己生活……

    她搖搖頭，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聽到門鈴聲后便趕緊打開了門。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只大箱子，然后就聽到周小溪河東獅吼的一句話：

    “累死老娘了，你們這電梯出故障了正在維修，我和堯甜是硬搬上來的。十樓啊，這可是十樓，這比跑三千米還累！”

    明悅上前搭了把手，“你怎么不給我打電話，我可以下去接你們的。”

    堯甜背著個書包手里拖著另一只箱子，也是氣喘吁吁，不過顯得從容許多：

    “算了吧，你目標可是比這兩個箱子還大，萬一被人發現明悅住在這樓里，你之前做的掩飾不就全都白費了嗎。”

    小姑娘說話的時候，不經意笑起來，開心又灑脫，像是照亮了整片天空。

    旁邊站著的兩人看著癡了。

    堯甜換了拖鞋走到客廳中央站定，明悅才反應過來，趕緊給她帶路：“兩個房間的門是挨著的，這是我的房間，這間是你的。”

    整個房間的色調偏亮，和客廳一樣，一看就是經過精細裝修的，但是整潔程度卻遠遠比不上客廳。

    堯甜一只手放在衣柜門上，掌心便一陣黏膩，掀開一看，像是水混合著塵土，被人打掃過了卻不太精細，以至于成了這副慘兮兮的場景。

    明悅趕緊拿起一旁的抹布用力擦了擦柜門，“哈哈，這塊怎么沒擦干凈呢。”

    小臉爆紅。

    “水都擰干，放著我來吧。”雖然心里有猜測，但是看到明悅看著熟練實則生疏的手法，想法便肯定下來。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居然會為了她的到來做這種打掃的活計，實在是超出了堯甜的認知。

    明悅尷尬的放下手中的東西，“那你看看還有沒有什么需要的，待會我陪你去超市再買回來。”

    “我所有的東西都在箱子里，包括洗漱用品還有衣服，暫時也沒什么缺少的。”堯甜說話的時候沒有忽視掉對方眼中劃過的一抹沮喪。

    便將手指搭在墻壁上，“要是可以的話，你能不能幫我把東西整理一下？”

    明悅立刻打起了精神，兩眼放光，“好啊！”

    堯甜東西不算多，但是兩個箱子也塞得滿滿的，她費了一番功夫才把東西都拿出來。

    其中一小包衣服被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慢慢的一件件挑揀出來，隨后從中取出一個保存完好的相框。

    “這上面的人是你姥姥嗎？”周小溪指著其中一個，“看著和你不太像啊，誒？這邊上的人是誰？”

    照片上統共有三個人，老太太站在最中間，三歲的小堯甜乖巧的站在邊上，還有一個同樣笑著卻稍顯傻氣的女人。

    看著左不過三十多歲，但笑起來卻像個小孩子一樣，如果不是有老太太緊緊牽著她的手，旁人都會認為她會不受控制的蹦跶起來。

    照片微微泛黃，但仍掩蓋不住其中流露的溫馨氛圍。

    小堯甜穿著件紅裙子，裙擺還是皺巴巴的，臉上卻是一派天真可愛，白皙到發光的皮膚和其余兩人截然不同。

    堯甜摸著其余兩個人的臉，“這是我媽媽，不過她在很久之前就去世了。”

    周小溪現出些不可思議的表情，“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所以才問……”

    “沒關系。”堯甜把相框輕輕掛在墻上，“她走的時候我還小，所以并不能記住她長什么樣子，每次只有看到這張照片才能想起一些。”

    “其實我小時候挺笨的，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她又是笑著打趣了一句。

    突然一張手附在相框上，手指用力扒著邊緣，險些摳出印記。

    周小溪嚇了一跳，“明悅，你這是干什么？”

    那人像是完全沒聽到她說的話一樣，手指仍扣著相框不松，直到指腹放在最左邊女人身上，開口是意想不到的顫抖：

    “堯甜，你說這是你的媽媽，那么這個是……”

    明悅腦中現出一個答案，但她寧愿自己否認也不愿意感受失望，另一只手緊緊的扣著自己掌心，甚至能看到手背泛起的根根青色血管。

    “這是我啊……”堯甜的聲音也不是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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