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姐姐你還有什么想要的么？咱們辦得到你只管開口。”
小翠抽抽搭搭搖著頭說沒有，姜桃不好再追問，手底下飛快的幫著她搓完衣衫，晾曬在廊下。
兩人正將衣衫的褶皺一一扯開時，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從屋里抱了一堆衣衫出來，二話不說丟在盆里。
小翠“誒”了一聲，又將話咽了回去。
“咋了？一盆衣衫也是洗，再多一身也費(fèi)不著你什么事。”
姜桃瞅著面前這少女，長相一般，眉眼跟呂六娘有幾分相似，心道這怕就是呂六娘帶過來的那個閨女了，年歲倒與小翠相差不多。
“洗好了你才拿過來，咱們都晾上了。盆里的水都是臟的，咱們單著為你洗一身衣衫還得再去挑兩桶水來？”姜桃忍不住開口，“擱明日洗不成嗎？”
小翠慌忙扯了她的手，沖她使眼色讓她不要再說了。
少女一挑眉，叉手道：“你是哪家的野丫頭？倒管起我家的事了。她給我洗件衣衫咋了？就是我現(xiàn)在叫她去給我挑糞她也得去。十八的老姑婆，要不是那家瞎了眼，這輩子都得擱咱家給我洗衣衫。”
姜桃氣得七竅生煙，也難怪荷花說她表姐可憐。
“什么你家你家的，這也是她的家，她還是你姐姐，有這么跟你姐姐說話的么？”姜桃還要再說，卻被小翠擁住了。
“桃子，我知道你是為著我好，但沒幾日我就嫁出去了，不敢再招惹她們了。”小翠哀求道，“就隨她吧，衣衫我洗就是了。”
少女哼一聲：“倒算你識相，你給我記住了，這衣衫明日就得穿的，要是有一個褶子你就給我等著。”
小翠點(diǎn)點(diǎn)頭，少女橫她一眼扭頭摔門進(jìn)了屋。
姜桃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沖著小翠連聲嘆氣。
“她憑啥對你吆五喝六的？你爹不管管么？甭說叫你洗衣衫了，連聲姐都不肯叫，擱我家直接捆了叫我爹抽一頓就老實(shí)了。”
小翠嘆了一聲：“我爹也難呢，他在我后娘面前連句重話都不敢說。你今天幫我出頭，要是石榴告到了她面前，這幾天我怕是連覺都睡不成了。”
姜桃不知道期間還有這緣故，怪只怪自己嘴快，倒把小翠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上。
“桃子，我原先還說沒什么要幫著辦的，但是現(xiàn)在瞧著她還是不愿放過我。”小翠垂著頭，“我真怕她擱我大好日子那天做出點(diǎn)啥事來，那我這輩子都玩了。”
姜桃咬一咬牙：“你放心，暫且忍了這幾日，我跟我娘絕不會叫她搗亂的。”
等安撫了小翠，姜桃回到堂屋時，還見張氏和呂六娘在扯皮。
姜桃都樂了，呂六娘真當(dāng)這是趕場買菜，還有到手砍價的？
“娘，時候不早了，大虎該下學(xué)了。”姜桃朗聲道，“嬸嬸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回家?guī)偷蚝倘ィ蹅円膊蝗边@幾十文的工錢。”
張氏不明白姜桃的意思，還以為她真不干了，忙道：“應(yīng)了你六叔的事呢。”
“咱們回去跟六叔說就是了，他曉得咱們也不是那種臨了反悔的人家，有一說一，人家不愿意按規(guī)矩辦咱們能有啥法子？”說罷，便上前拉了張氏就要走。
呂六娘看著她們出了堂屋也沒回頭的意思，頓時有點(diǎn)摸不準(zhǔn)了。
張氏還磨磨蹭蹭不愿走，姜桃壓低了聲道：“娘，你信我，咱們不出這院子保準(zhǔn)她來追咱們。”
果不其然，姜桃才摸到院門，呂六娘便急吼吼追上來道：“給給給，我給你們支錢，我命可真苦，我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嫁過來，我不嫁過來，這才攢的這幾個錢就不會拿去打了水漂了。”
她也怕六嬸呢，那可是真能跟你撒潑撕臉的婦人，再說她也不占著理，要宣揚(yáng)了出去，她們在王家圪嶗真就沒臉過下去了。
姜桃為難道：“嬸嬸，您看您也不樂意，咱們家頭七天就得上門準(zhǔn)備了，您這臉擺在這咱們可怎么干活啊，要不咱們還是走了吧。”
呂六娘忙道：“別啊，咱們說的好好的，可快到日子了，你們不幫忙辦我上哪找人去。”
姜桃端足了架子，末了才叫張氏抬著下巴收了錢。
挨到了出門前一晚，姜桃和張氏和衣在小翠屋里瞇了幾個時辰。
等六嬸過來敲門，才剛過了子時，新娘子這時候該起來開臉上妝穿嫁衣了。
一頓忙活下來，姜桃覺著眼皮子簡直重如千金，暗道這是啥規(guī)矩，叫新娘子熬上整整一夜，再亂七八糟的禮儀下來，趕到天將黑人才有得歇歇，再漂亮的姑娘不也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
她偷空出去舀井水洗把臉，灶房里張氏跟幾個幫忙的嬸子早在忙活了，籠屜里的蒸汽縈繞在院里跟仙境似的。
這時候，一道紅影一閃而過，姜桃猛地精神了，手里的瓢砸在水桶里。
這屋估摸著十幾年沒修葺過了，別怕是有什么臟東西。
待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清楚晨霧中的人影時，姜桃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坐在那拿梳子沾水梳頭的不是石榴是誰？這大好日子，她倒也扮上了，描眉揩粉的，胭脂點(diǎn)得跟吸了血似得，這也就罷了，她還穿了條正紅的大擺裙。
不是？她是新嫁娘還是屋里她姐是新娘？平日里瞅著小姑娘穿條紅裙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肯定得夸上兩句的，但今兒是什么日子？來吃酒的姑娘媳婦都不敢穿得艷麗，生怕?lián)屃诵录弈锏娘L(fēng)頭，她倒好，生怕?lián)尣恢L(fēng)頭？
“要你好看！”姜桃舀了一瓢涼水沖著她奔去，直接潑在她裙上。
這回都臨近深秋了，早間的井水透心涼。石榴被涼水猛的一激，差點(diǎn)沒跳起來，嘴里發(fā)出殺雞一般叫聲。
“手抖了手抖了，真對不住。”姜桃收了瓢，“你家這瓢太重了，也不叫你爹給摘個薄皮葫蘆。”
石榴顫抖著手指著姜桃，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還有多少條紅裙啊？全穿出來唄。”姜桃直勾勾的看著她，“反正我潑濕了，一天都干不了呢。”
石榴氣得上來就要揪她辮子，姜桃喜歡穿撒腳褲，自然比她靈活些，一下子就竄到院那頭去了。
“死丫頭，你給我等著，看我不告訴我娘去！”
姜桃沖她挑釁一笑：“多大個人了還告大人？咱們村穿開襠褲的娃兒都不拿這招對付人了。”
石榴提溜著裙子一跺腳，轉(zhuǎn)身就去敲呂六娘的屋門，呂六娘現(xiàn)下還窩著沒起呢。
姜桃瞧了，忙去尋六嬸，她這才不叫告狀，她這是找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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