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沈若原本覺得自己勝券在握，蘇云卿在他看來就是個業(yè)余人士，再怎么厲害也越不過她去。

    可當蘇云卿演奏完第一樂段的時候她就驚了。不管從哪方面看，蘇云卿今天所表現(xiàn)出來都不可能是業(yè)余水平，很多細節(jié)的處理甚至比她做得還要好。幸好最后一段是她指法稍顯凌亂影響了整體發(fā)揮，沈若這才稍微松了口氣，覺得自己的勝算還是比較大的。

    沈若到底是年輕氣盛又自視甚高了，所以她才沒有看出康進眼神中對蘇云卿的欣賞和認可，還在糾結(jié)這場沒什么意義的切磋結(jié)果。

    康進根本沒有看沈若，而是對蘇云卿說道：“我答應(yīng)你。”

    沈若大驚，不明白康進怎么就突然答應(yīng)了她，這不就意味著她輸了嗎？！

    “師父！”

    康進回頭看了沈若一眼，眼里帶了一點惋惜。就是這點惋惜，讓沈若的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這場切磋，是云卿贏了。”

    沈若在看到康進剛才的眼神時就已經(jīng)猜到了這個結(jié)果，但她還是想問一句為什么。

    她六歲開始學琴，人生有三分之二的時光都是和琴一起度過的，當中經(jīng)歷了大大小小無數(shù)的比賽，不要說是同齡人，即便是和她同門的大師姐孔娜，若單論技巧她也不一定會輸。況且蘇云卿剛才的表現(xiàn)也并不完美，最后一段雖然她使用的是唐朝時的指法，但是指法凌亂，從技巧上來說她就比不過自己。

    所以沈若不明白為什么康進會覺得蘇云卿彈得比她好。

    康進看著一臉倔強的沈若，搖頭嘆道：“《琴聲十六法》你也是學過的，最后一字【徐】的意思你也應(yīng)該還記得。古人以琴涵養(yǎng)性情，故名其聲曰希（通假徐），意思就是要徐徐得之。可你剛才在彈琴的時候滿心浮躁，不要說是徐徐得之，涵養(yǎng)性情，你自己的心都靜不下來，都無法沉浸進去，你彈出來的曲子又怎么能夠讓人感受到當中的意境？”

    這個問題康進也不是第一次跟沈若說了。他這個徒弟天分有，勤奮也有，可惜就是太過心浮氣躁，驕傲自負。在技巧上來說，沈若確實是沒有任何問題，若論到曲中意境，她差蘇云卿太遠。

    “彈琴并不是說光有技巧就可以了。”康進苦口婆心的對沈若說道：“你這個問題我也和你說過很多次了，必須要去真實的體會出曲子它本身的意境如何，而不單單只是追求技巧上的華麗。假如單單技巧華麗就能夠彈出好曲子的話，那直接讓電腦編程來彈也可以啊。你們現(xiàn)在不都說什么人工智能嗎，以后讓他們給人彈琴就行了，還要我們干什么？還要申請這個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干什么。”

    就算彈奏的是同一首曲子，但是隨著演奏者的心情和心境的不同，所呈現(xiàn)出來的感覺也是完全不一樣的。就像是見字如見人一樣，一個人彈出來的琴聲如何表現(xiàn)，出來樂曲的意境如何，在某個程度上也反映出了這個人的涵養(yǎng)和心胸。

    而在這個方面，在康進看來沈若目前是遠不及蘇云卿的。

    沈若心中不服，可她也知道康進在其他方面都很好說話，只有在古琴這個方面沒有任何通融的地方。在他看來，可以就是可以，不可以就是不可以，沒有中間模糊地帶。

    她平時也不是沒聽過康進批評她，從小到大參加這么多比賽當中也不是每一場都能得到勝利，但是只有這一次的輸贏讓她尤為在意。

    所以在聽到康進當著蘇云卿和顧言之的面毫不留情的批評她之后，沈若眼眶都紅了，忍著鼻酸對康進和魯思揚說了一句“我去上廁所”之后就跑出了琴房。

    魯思揚有些擔心叫了她兩聲，原本想要追過去看看的，又被康進叫住了。

    “由著她去。”康進擺擺手，皺著眉說道：“練了這么多年的琴，得失心還是這么重。讓她自己好好想一想。一會兒等她情緒好些了，你就讓她去靜室練琴，等把心練靜了再出來。”

    康進有三間琴室，一間是徒弟們用的琴房，也就是蘇云卿他們現(xiàn)在所站著的地方，一間是康進自己的練琴房，還有一間則是比這兩間琴房都小得多的靜室。

    剛進的徒弟們?nèi)羰窃诰毲俚臅r候犯了什么錯或者是心不靜了，都會被康進打發(fā)到里面去練琴，讓徒弟們什么時候把心練靜了再出來。

    康進看著門外，心里嘆了一聲，心想沈若果然還是需要時間來打磨，放她去自立門戶這件事情還是暫緩一段時間吧。

    先把性子磨好了，再來說彈琴的事。

    蘇云卿聽到康進答應(yīng)跟她合作自然是喜出望外。畢竟來之前他們的目標只是想讓康進說服孔娜上臺而已，現(xiàn)在徒弟不來，倒把師父給請出山了，蘇云卿可以說是超額完成任務(wù)。

    她先是下意識的跟顧言之相視一笑，然后才開心的對康進說道：“謝謝康先生！那擇日不如撞日，不如我們今天就先把這個表演曲目給商量出來，之后再把這個節(jié)目申報到組委會去。”

    康進一愣，用手指點點蘇云卿失笑道：“你倒是性急的。”

    蘇云卿也笑了。“離春晚第一次的節(jié)目審核沒多久了，我這也是著急，還請康先生不要見怪。”

    康進笑道：“我既然答應(yīng)了你，那自然是會全力配合的……”

    “康先生說的對。”顧言之一本正經(jīng)的接過話頭，“我這邊也會盡快跟進拍賣會的事情，爭取在下周把大圣遺音帶回來了，保證不會耽誤你們的練習。”

    康進又愣了，這次是被顧言之的大手筆給嚇住了。“我這邊有很多種琴，練習就不要用這么貴重的了吧。”

    “我以前在部隊的時候，每個人的配槍和武器雖然都是制式的，但是用久了之后手感還是和其他同樣裝備很不一樣。我想彈琴應(yīng)該也是如此，康先生平日里面一定有自己慣用古琴，時間長了手感必定不一樣。既然已經(jīng)到時候用大圣遺音來演奏，那倒不如從練習的時候就開始培養(yǎng)手感，我想應(yīng)該更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顧言之平日里雖然不怎么說話，但是當他誠心想要說服一個人的時候，卻往往能夠點到最關(guān)鍵的部分，所謂一語中的就是如此。

    果然，就跟剛才聽到他可以用大圣遺音來演奏一樣，此時的康進想到自己在上春晚前的一個多月里都可以和大圣遺音朝夕相處，那種激動的心情真是和他第一次跟魯思揚約會時差不多，動搖的十分厲害。

    蘇云卿低頭偷笑一聲，又暗暗沖魯思揚使了個眼色，魯思揚立刻會意說道：“小顧先生說的對，反正這琴到時候也是要用的，要是不放在家里，我怕這一個月你都要睡不著。”

    康進故意板著臉說道：“胡說八道！大圣遺音可是文物，古董，要是放在我們家，真要出什么事了把我們倆賣了都賠不起人家一根琴弦。這樣吧，我看上回那度假山莊就挺好的，你們不是還沒正式開業(yè)嗎？也沒什么人，山里清靜，就把琴放在那兒吧。”

    接著，他又輕咳一聲，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我呢，就厚著臉皮跟著琴一塊住進去了，也免得每天練習還要來回跑，麻煩。”

    顧言之唇角微勾，從善如流的說道：“那我這就讓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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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云卿即將和古琴大師，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繼承人康進一起登上春晚舞臺，合奏一曲古琴版《春江花月夜》的消息傳遍了全網(wǎng)，所有人看到這個消息時都震驚了。

    要知道蘇云卿雖然紅，但那也僅僅只是限于娛樂圈。在廣大人民群眾和吃瓜網(wǎng)友們的心中，娛樂圈的藝人哪怕是再紅，和古典音樂一比感覺也差了點，始終難登大雅之堂。

    可現(xiàn)在娛樂圈出身的蘇云卿竟然要和站在華國古典音樂頂尖位置的康進合作，而且兩個人還要演奏合奏曲，這種組合簡直堪稱神奇。

    除了粉絲的歡欣鼓舞和路人的摸不著頭腦之外，還有一批見不得人好的人在絞盡腦汁的想著一件事。

    那就是——蘇云卿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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