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一的傍晚,這天,注定鑿進(jìn)每個人的記憶中。
梁爾爾昨晚一夜沒睡好,輾轉(zhuǎn)反側(cè)一宿,早上起來時,有氣無力的。
她望了一眼天邊,只見朝陽被陰云壓在東方,死死反抗不了。天氣陰沉,預(yù)示著一場暴風(fēng)雪的到來。
“起床了?”初三每天起得很早,手里端著熱騰騰飯菜。
“知道你要早起,就準(zhǔn)備了吃食。”初三笑了笑。
梁爾爾看他,輕輕嘆氣。
這些天的相處,她發(fā)現(xiàn)一件事。比起一個影衛(wèi),初三更是像是一個大管家,大掌柜,這人為人處世,面面俱到。梁爾爾終于明白,蕭見楚為什么會讓他做影衛(wèi)之首了。
“多謝。”梁爾爾在桌前坐下。
“你也吃吧。”她從來不在乎什么主仆,攬華院中一直都是跟鄒藍(lán)小七一起用餐的。
本以為初三來了之后,會大大方方坐下。
但是,他沒有。
跟在梁爾爾身后這些日子,他一直在提醒梁爾爾一件事:主仆有別。
梁爾爾說:“我沒有把你當(dāng)仆人。”
初三高深笑了一下,說道:“可是,我拿你當(dāng)主子了。”
梁爾爾皺眉。說了幾次,初三都不肯與她一起用餐,梁爾爾也不強(qiáng)求了。
倒是小七,這小家伙好的不學(xué)壞的學(xué),也從初三那里學(xué)了一套主仆關(guān)系。
梁爾爾拿筷子敲他腦袋:“規(guī)矩真多,坐下吃飯。”
小七抱著腦袋,看了看初三。
坐下了……
初三靜靜站著,看著小七微笑,笑得小七拘謹(jǐn)?shù)暮埽袷且恢槐惶崞鸩鳖i的貓兒,縮手縮腳地吃完飯。
第二天,用餐時候,小七就再不出現(xiàn)了。
梁爾爾一個人吃了早飯。
“今天還要去?”初三問道。
“恩。”梁爾爾點了點頭,
她要去的地方,其實就是拜訪那些參加臘八節(jié)宮宴的人。
雖然梁爾爾已經(jīng)跟蕭見楚達(dá)成了約定,由楚王爺來找鄒藍(lán),但是,她也不想就此等著。與其沒有線索,就這么干坐著,倒不如將那天參加宮宴的人,一個挨著一個問一問。
說不準(zhǔn),誰能看見什么線索呢?
初三每日跟著梁爾爾。也的虧了初三處事圓滑,能說會道,梁爾爾問起事情,才得以順利許多。
…………
…………
梁爾爾站在天師府門前
這座宏偉高大的府邸,建于前朝,原本是前朝一位富貴閑散王爺?shù)淖√帯?br />
后來,蕭家得了天下,定國號為齊,將這前朝的王爺府重新翻修一遍,改成了天師府。后來又幾經(jīng)修葺,才有了今日的相貌。此時,這座建筑已經(jīng)不見侯府官氣,上方游絲裊裊,似乎是有著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
“今天來拜訪童不兮?”初三問。
梁爾爾盯著天師的府門,輕輕嘆了口氣。她轉(zhuǎn)頭,看看身后的初三。只見初三望著天師府,神色無虞。
看樣子……他還不知道蕭見楚與童不兮的關(guān)系。
梁爾爾又一想,覺得自己不僅可笑,初三怎么會知道呢?現(xiàn)在的童不兮跟蕭見楚還沒有交集。
《大家閨秀》中。
童不兮最恨之人,就是蕭見楚。
【楚王爺死后,童天師將王爺分尸,尸首葬在了風(fēng)水極惡之地,咒他永世不得超生!】
“梁小姐?”
“啊?”梁爾爾回了神。
“進(jìn)去嗎?”初三問。
“恩,進(jìn)去。”梁爾爾說。
梁爾爾上前,稟了身份,說自己是大理寺,負(fù)責(zé)查建極殿案子的,想拜見童天師了解情況……
“天師今日不在。”那守門的護(hù)衛(wèi)干凈利索地說。
“去哪里了?”
“被太后召走了。”
梁爾爾與初三聞言,面對面。
“要去宮里嗎?”初三問。
梁爾爾道:“既然童天師沒在,我們?nèi)テ渌胤桨桑魅赵賮怼!?br />
“好。”
…………
…………
梁爾爾說的這個其他地方,不是別處,正是沈王府。
梁爾爾報了大理寺查案的身份,終于見了到了沈王爺。
沈王爺見到男裝的梁爾爾,愣了一下,覺得面熟:“你是大理寺的?”
“正是。”梁爾爾說了這些天的謊,眼睛都不帶眨的。
“建極殿的事情不是已經(jīng)查清楚了嗎?是夜游宮做的。”沈英堂皺了皺眉,“你們還要查什么?”
“只是問王爺幾句話。”梁爾爾說,“那晚,您有沒有看到什么可疑的現(xiàn)象,比如說……有人破窗而出?”
“場面亂的很,本王記不清了。”沈英堂擺擺手,眉心不耐煩起來。
“王爺,請您好好想想。”
“本王說了……”
“爹!爹!”沈英堂的話,還沒說完,一陣撒著嬌的蠻橫聲音,從后堂傳來。
“爹!沈歸雁偷我東西!”
梁爾爾聞言一怔,只見沈芳凝嘟著一張嘴,不滿地走了出來,見到大廳還有客人,她也沒怎么收斂,掩飾不住的趾高氣揚:“你們是誰?”
梁爾爾拱手說道:“大理寺的。”
“來我們家做什么?”
“詢問建極殿之事。”
沈芳凝皺了皺眉:“不是查到是夜游宮做的了嗎?來我們家做什么?難道,你們還懷疑我們跟夜游宮有關(guān)系不成?”
“芳凝。”沈英堂打住口無遮攔的女兒。
“讓兩位見笑了。”沈王爺?shù)溃氨就跞羰窍肫鹗裁矗瑫ゴ罄硭赂嬖V你們的。”
沈王爺在客氣地攆客。
梁爾爾與初三對視一眼:“那好,我們這就走……”
她轉(zhuǎn)身走了幾步……有忽然停住。
“沈小姐,你說,你被偷了東西?”梁爾爾道,“用我們幫忙嗎?”
沈芳凝一愣。
“偷竊是罪,也在我們大理寺的管轄之內(nèi)。”
沈芳凝眉目流轉(zhuǎn),眉梢一挑:“你們留下吧!”她惡狠狠道:“幫我把那個偷竊的小偷關(guān)進(jìn)大理寺牢房里,長一長教訓(xùn)!”
梁爾爾嘴角含笑。
“人在哪里?”
“讓我抓起來了!”沈芳凝擺擺手,“把她帶上來!”
不一會兒,只見沈歸雁被兩個家丁扣著胳膊,壓到了廳堂中。
她明明是沈家二小姐,但是穿著打扮,還不及沈芳凝身旁的丫鬟。加之,她頭發(fā)凌亂,衣裳上滿是腳印,不想也知道,在后院沒少挨打。
“你們把她關(guān)起來吧!”沈芳凝指著沈歸雁,恨恨。
沈歸雁一言不發(fā),一直低著頭。
“這位就是偷竊者?”梁爾爾開口說。
她話一出口。近乎放棄掙扎的沈歸雁身體劇烈一抖,倏然抬起頭來。
“爾……”
梁爾爾沖她試了一個眼色。
沈歸雁將嘴里差點脫口而出的“爾爾”兩字咽了下去。
“她偷你東西了?”梁爾爾看向沈芳凝,“偷你什么了?”
“金銀首飾!”沈芳凝張口就說。
“什么樣的金銀首飾?”
沈芳凝有些嫌她啰嗦,但是還是耐著性子說:“這樣的!”說完,一伸手。
身后的丫鬟連忙將一個巴掌大的布包放到了沈芳凝手上。
沈芳凝遞給梁爾爾:“就是這個!她偷了我一包金銀首飾!”
梁爾爾掂了掂,煞有介事:“這么名貴的東西,夠她蹲上個大半年了!”
沈芳凝聞言,冷哼一聲,得意地看著沈歸雁。
“不過……”梁爾爾的話鋒忽然一轉(zhuǎn),微微瞇起眼。
“不過什么?”沈芳凝不解。
“不過,誰看見她偷了?”梁爾爾道。
沈芳凝道:“東西就是在她屋中找到了!”
“那也可能是栽贓嫁禍啊。”梁爾爾說。
“誰要栽贓嫁禍她?!”沈芳凝面露不屑,眼神微晃。
“但是,也有這種可能,不是嗎?”梁爾爾說,“我們大理寺斷案講究的是人證與物證。”
“這個……”梁爾爾晃了晃手里的布包,說,“單單只有這個,你我們還真不好去定罪。”
“那,那要怎么辦?!”
梁爾爾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沈小姐,不如你問問,有誰看見沒有?”
沈芳凝也微微一笑,心領(lǐng)神會,沖身后的奴才命令道:“去,問問有人看見她偷東西沒!”
不一會兒,一個尖嘴猴腮的丫鬟來了。
那丫鬟長相平凡,一對眼珠子虛溜溜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瞄一瞄這個,看一看這個,頗有些賊眉鼠眼的感覺。
“你看到她偷東西了?”梁爾爾問。
“是!大人!”那丫鬟挺直胸膛,擲地有聲,說:“我親眼看見二小姐偷大小姐的首飾了!”
“就是這個?”梁爾爾將東西遞到她面前。
“是!就是這個!”
“她什么時候偷的?”
“昨晚!”
“昨晚什么時候?”
“剛吃完晚飯的時候。”那丫鬟眼睛眨也不眨,“我見她進(jìn)了大小姐的房間,出來的時候,手上鬼鬼祟祟拿著著這個。”
“拿在左手,還是右手?”
“呃……右邊!”
“她出來的時候,只有你看見了嗎?”
“恩,只有我!”
“她當(dāng)時穿的什么衣服?”
“啊?”那丫鬟有些不解,這個衙差怎么問起來沒完沒了?
梁爾爾道:“她穿的什么衣服?”
“跟今天一樣。”
“有披風(fēng)嗎?”
“沒有。”
“什么發(fā)飾?”
丫鬟更是一頭霧水,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下意識地看了看沈芳凝。
梁爾爾擋住她的視線,抱歉的笑了笑,說:“這是衙門的規(guī)矩,都要問清楚的。”
“哦……”丫鬟了然,放了心,一雙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自以為狡黠。
“大人!你接著問吧!”
“恩!”梁爾爾笑了笑,又張口問了一些似乎不著邊際的問題,大抵總結(jié)一下,就是一些細(xì)小的不能再細(xì)小的問題。包括那丫鬟見沈歸雁的時候,沈歸雁穿的什么鞋子。
最后,梁爾爾道:“你當(dāng)時覺得她鬼鬼祟祟,怎么不去阻止?”
“她是小姐,我是丫鬟,我哪里敢啊?”
梁爾爾點頭,說:“這樣啊……好了,問好了!”
那丫鬟聞言,知道敘事結(jié)束了,該到了抒情的時候了。
她伸出手指,狠狠指著沈歸雁,像是對著殺父仇人似得:“大人,請你們?yōu)槲覀兇笮〗阕鲋鳎《〗闼皇侨肆耍∵M(jìn)了我們沈王府就手腳不不干凈!”
“是啊……”一旁的沈芳凝剛才聽梁爾爾問細(xì)節(jié),聽得都要睡著了。
梁爾爾問完了,她也站出來,輕飄飄地看著沈歸雁,說:“你喜歡什么,跟我說一聲是了,我給你就是,何必用偷的!”
沈歸雁看了一眼梁爾爾。
梁爾爾沖她微微點頭。
“我沒偷。”沈歸雁說。
“還嘴硬!”沈芳凝氣急敗壞,“大人,你將她抓走吧!到了大理寺,伺候她幾板子,她就不嘴硬了!”
梁爾爾摸著下巴不語,她忽然看向一旁的沈英堂。
這個沈王爺,從剛才開始就一言不發(fā),完全沒有一個家主該有的存在感。
“王爺,可以嗎?”梁爾爾問。
沈英堂一擺手,說:“帶走吧。”
梁爾爾明顯看到沈歸雁眼中的濕意,剛才押上來時,她一句話也沒說,但是目光是倔的,現(xiàn)在……估計心碎了。
沈歸雁說,她想認(rèn)祖歸宗,進(jìn)入沈王府,只是為了他娘有個去處,而不是因為名利金錢。
梁爾爾相信她后半句,但是不相信前半句。
她想認(rèn)祖歸宗,除了想完成她娘的遺愿,難道就沒有對沈英堂的孺慕?
有的。
梁爾爾看著眼眶濕潤的沈歸雁,微不可聞地嘆口氣。
“沈二小姐,人證物證都在,我就將你帶走了。”梁爾爾蹲下身,看著沈歸雁的眼睛,“你還有什么話說嗎?”
沈歸雁吸了吸鼻子:“我沒偷!我冤枉!”
“哦……”
“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那丫鬟先怒了,“二小姐,我真沒想到,你不僅手腳不干凈,還睜眼說瞎話!”
梁爾爾看向那囂張的丫鬟。
“對了,她昨天偷東西的時候,是左手拿贓物,還是右手拿贓物?”
“啊?”丫鬟一頓。一時間,不明白梁爾爾的意思。
“請回答。”梁爾爾說道。
“她……她是……”那丫鬟愣住了。
“你剛不是說了一遍嗎?再回憶一遍就是了。”梁爾爾氣定神閑。
“右……右手?”
“是嗎?”
“不……”那丫鬟咽了咽口水,“是左手?!”
到底是左手還是右手?
“你忽然問這個做什么!”沈芳凝站了出來。
“哦,在我們大理寺,人證是需要隨時說出自己看到的,而且前后一致才行。”梁爾爾說著,瞇眼看向那個丫鬟,“若是不一致,就可能在撒謊!”
“我,我沒有。”
“自己經(jīng)歷過的事情,是不會輕易忘記的。”梁爾爾緩緩靠近那個丫鬟,“但是,自己隨口胡編的,就不一樣了。”
她甩了甩袖子,嘴角含笑,說道:“你需要把沈歸雁偷竊的事情,正著說一遍,反著說一遍!”
梁爾爾瞇眼著,隱隱警告道:“你說的細(xì)節(jié)都對的上,你就是沒說謊,但是,若是對不上!誣告他人……也是重罪!”
小丫鬟臉色刷白,不見剛才囂張模樣,求救地看著沈芳凝。
沈芳凝擋在那丫鬟面前:“你剛才不是這么說的!”
“我?我剛說什么了?”梁爾爾道,“我們大理寺都是秉公執(zhí)法的,我都是按著規(guī)矩辦事的!”
“來……”梁爾爾看向那丫鬟,逼近,“說吧。”
丫鬟往后縮了縮:“我,我忘了……”
“忘了?剛才還說的那么流利,怎么就忘了?”
“我,我就是忘了!”小丫鬟一邊說,一邊往沈芳凝身后躲。
“看來,這里不是問話的地方!”梁爾爾挽起了袖子,說,“我還是將你帶到大理寺吧!”
“我,我不去!”丫鬟喊道,“我不去!”
說著,連忙跪下,抓著沈芳凝的裙擺:“大小姐,你救我!救我!”
“這有什么救不救的?”梁爾爾一把扣住那丫鬟的肩膀,聲音涼涼,像事夜間游蕩的魂魄。
“只要你看見的是真的,就沒事!不過……要是你說謊了……”她沖那丫鬟脖頸吹冷風(fēng),“冤枉主子的罪,你就洗不了!”
“我……我沒有!”丫鬟哆嗦地避開梁爾爾。
“大小姐!你救我!你救救我!”
“好了!”沈芳凝沉著臉,一甩袖子,“這件事我既往不咎了!你們可以走!”
“你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報了案,我們大理寺不能既往不咎。”梁爾爾努努下巴,對初三說:“把他們兩個都帶到大理寺,我們一定要還沈大小姐一個真相!”
初三嘴角含著笑,配合她,就去抓那丫鬟。
丫鬟哪里是初三的對手,只見初三輕輕巧巧,似乎也沒做什么,就將人扣在手中,任憑那丫鬟怎么掙扎,也是蚍蜉撼樹。
“大小姐!你救我!你救救救我啊!”丫鬟鼻涕眼淚一大把,沖這沈芳凝哭喊著。
沈芳凝臉色難看至極。
“大小姐!救我啊!是你讓我……”
“住口!”沈芳凝臉色難看。
那丫鬟嚇的哆嗦起來,登時不敢說下去了,只能哭訴著救命。
梁爾爾將沈歸雁扶起來:“跟我往大理寺走一趟吧。”
沈歸雁看著梁爾爾,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慢著!”從不開口的沈英堂終于開了口。
“將人放了吧。”他說,“這是我們王府的家事,是芳凝方才記錯了。”
沈芳凝跺腳:“爹!”
“你閉嘴。”沈英堂打斷沈芳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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