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風平浪靜。

    外出的唐大和唐四并未有任何發現，曲千蝶見兩人回來時臉都是白的，自是知道他們是因為受傷的緣故。

    但惡人做也做了，還能怎么辦？

    他們和姜霖約的是今天晚上見面，而白天曲千蝶也沒閑著，主線任務完成，她得到了［奪命蠱·蠱藥］，她想趁著放假的時間，將奪命蠱弄出來。

    遺憾的是，這一天唐二和唐三并沒有將所有的材料集齊，曲千蝶有了先前迷心蠱的經驗，自然也不會太過執著。

    入夜時，唐清沨和曲千蝶率先等來的卻不是姜霖，而是曲千蝶曾在蘭河峪有過一面之緣的四個看不清容貌如鬼魅般的人影。

    唐清沨第一次問他們的名字，其中大概是小頭領的那個名叫祝魚，另外三個分別為章友、應狐、師常，他們的態度非常恭敬，但曲千蝶總覺得他們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祝魚，你們可是來自鬼界？”唐清沨先前只是順著他們的話，也沒正式交談過，如今在奉云學宮有了迷心蠱，記憶沒再被清理，歷史書里看到關于鬼使和鬼界都記憶清晰得很。

    黑霧蒙蒙的祝魚雖有些奇怪他的問題，但還是恭敬回道：“是的，主人。”

    “你們先前讓我回去，是讓我回鬼界？”唐清沨又問。

    “是的。”祝魚回道。

    唐清沨瞇了瞇眼，忽而聲音驟冷：“人界和鬼界之門早已關閉，你們要我從哪里回去？”

    他的聲音威嚇十足，祝魚四個原本跪著，被他一喝，頓時頭壓得更低，祝魚連忙解釋：“主人如今七魄不全，待屬下等尋回陛下六魄，陛下定能破除封印，重回鬼界！”

    “什么封印？”曲千蝶聽到這兩個字后心下便是一咯噔，隱隱感覺抓住了什么。

    祝魚不敢怠慢她，依然恭敬的回道：“主人千年前遭人類暗算，本體被封印，余下力量不足以重開鬼界和人界之門……”

    唐清沨聞言表情變得陰冷，曲千蝶也抓住了其中的重點，口中低喃：“千年前……”

    “你們可查到奉云領主和唐求禺所尋之物為何？”唐清沨示意她暫時不用問太多，而是翻出了最先的一個話題。

    祝魚：“回主人，屬下等已經查到一些眉目。奉云領主和唐求禺所尋并非物件，而是一個人。”

    “哦？什么人？”唐清沨問。

    “具體名字屬下并不知曉，奉云領主和唐求禺也不知他的名字，只用‘臭蟲’代替。”祝魚回答的很快。

    “‘臭蟲’做了何事？”唐清沨大概是站累了，踱步到沙發前坐下。

    祝魚絲毫沒隱瞞：“‘臭蟲’是一個神秘組織的首領，他們在全國各地解救覺醒鬼使血脈的孩子。”

    聽到這里曲千蝶心臟又是突突一跳，腦中閃過了什么，但速度快的卻沒能抓住。

    唐清沨手指也輕輕敲擊著沙發的木質扶手，他微瞇著眼，臉上沒太多表情，讓人沒法猜到他究竟在想什么。

    “還有呢？奉云打傷唐求禺，只是因為唐求禺沒抓到‘臭蟲’，沒其他原因？”唐清沨又問。

    祝魚靜默了片刻，繼續道：“唐求禺護送的一個‘超度者’被‘臭蟲’組織的人劫持，那個‘超度者’似乎有些來歷，他們殺光了‘超度者’身邊的侍衛，唯唐求禺一人幸免，奉云大發雷霆。”

    曲千蝶腦子都快成一片漿糊了，但漿糊之余，她腦中又閃過了一個想法，這次她速度夠快，及時抓住了，她問：“超度者是鬼使，鬼使在人死后將他的魂魄送去鬼界，為什么鬼界要接收那么多鬼魂？”

    這個問題可把祝魚給問住了，他干巴巴道：“這個……屬下也不清楚。”

    倒是那個叫師常的主動開口說：“鬼魂身上攜帶的鬼氣是鬼王的力量之源。”

    曲千蝶不禁驚訝的張了張嘴，正欲再說，被唐清沨攔住，他發現……有人來了。

    “最后問你們一個問題——我有一魄回歸，可是你們尋來的？”唐清沨問。

    祝魚頷首：“是的，主人。”

    “行了，你們先……”唐清沨讓他們離開的話還沒說完，一個人已經拉開了窗跳了進來。

    祝魚四人當即從地上一躍而起，從他們的黑斗篷下抽出了武器，護衛狀擋在唐清沨和曲千蝶跟前，已然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他們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議，曲千蝶完全沒看清他們的移動。

    來人是姜霖，他站在距離祝魚四個不到三米的地方，神情有些凝重：“人形魘獸。”

    一口道破了祝魚四個的身份，祝魚四個藏在黑霧下的臉瞬間猙獰，但緊繃的身體卻泄露了他們的真實情緒。

    “祝魚、師常，退下。”唐清沨往前去，聽到他的命令，祝魚師常和應狐章友分做兩小隊，給他讓開一條路，但同時也都警惕看著姜霖。

    倒是姜霖著實愣住了，這四個人形魘獸怎么會那么聽唐小少爺的話？他不免又想到舊美術樓地下室的那把大鎖，對血脈覺醒者而言當屬可怕存在的魘獸獸骨，卻在唐小少爺觸碰后瘋狂的震顫，甚至被一腳踩成粉末……

    難道唐小少爺其實是鬼使？還是，八星、九星靈師？

    不該啊……

    “你怎么知道他們的身份？”唐清沨沒讓姜霖考慮太多，單刀直入的問。

    姜霖愣了下，才道：“唐小少爺，我是一名潛力八星的六星靈師，而且……”

    “而且什么？”唐清沨不滿他說一句話還賣關子。

    “而且姜老師的靈獸中，有魘獸，是吧？”曲千蝶忽然道。

    姜霖：“……”

    曲千蝶又繼續說：“這也是為什么當初姜老師在地下室魘獸獸骨的大鎖前用源力探入地下室內還能安然無恙的原因吧？”

    姜霖：“……”

    姜霖扯了扯嘴角：“曲千蝶同學很聰明，居然一猜就猜到了。”

    其實曲千蝶并不是一猜就猜到的，而是先察覺到了祝魚四個不對勁的地方，姜霖沒點破時她還沒發現哪里不對勁，姜霖點破他們的身份后她立刻察覺出來，不是祝魚四個不對勁，而是她的源力不對勁，有點悄咪咪的躍躍欲試，而源力對人對鬼都沒太大反應，唯獨獸類。只是這一次太低調，如果最開始接觸銀虹蛇和四角牛那樣瘋狂，她起碼也就能猜到一半。

    既然認定了祝魚四個的身份，那么再套用到姜霖身上，她自然而然往姜霖有魘獸靈獸方面推測，結果還真讓她蒙對了。

    祝魚四個對姜霖警惕，一是為保護他們的主人，二是獸類對高級靈師會有本能的忌憚和警惕，要是靈師本事夠強，他們甚至可以契約他們為靈獸。

    客廳里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沉默之余，門被輕輕敲了兩下。

    “少主，少夫人，睡了嗎？”唐三的聲音從門外出來。

    “沒有，進來吧。”曲千蝶道。

    唐三得到回應便推開了門，他的手里端著一個托盤，托盤里放著兩大三小五只碗，碗里裝著宵夜和小青小白以及小話的食物。

    可當他看到客廳里幾個陌生的人影后肌肉瞬間緊繃，當即就要扔了宵夜拿術筆，嘴剛張開就被唐清沨喝止：“閉嘴。”

    唐三只能將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唐三哥，先進來吧，進來再說。”曲千蝶微不可見的嘆了一口氣。

    場面一度又變得非常奇怪，奇怪到曲千蝶都覺得尷尬恐懼癥都要犯了，這一茬一茬的人和獸，都不知道要怎么分陣營。

    還是姜霖打破了一室的沉默，他道：“唐小少爺，我們坐下來說？”

    唐清沨不可置否，他給了曲千蝶一個眼神，曲千蝶會意，待唐清沨和姜霖落座后才默默找了張單人沙發坐下，離唐清沨和姜霖都遠遠的。

    姜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曲千蝶則已經從唐三那里端了小青小白和小話的伙食，準備一會兒她就聽姜霖和唐清沨編故事。

    祝魚四個左右分立，保護唐清沨，唐三想靠近也被他們手里的武器給威脅遠離，只能向曲千蝶求助。曲千蝶挺同情他，就讓他在自己身邊站著。

    三足鼎立？

    不，還是想太多。

    依然是姜霖先開口，他道：“首先，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姜霖，潛力八星的六星靈師，滅帝聯盟一名小成員……”

    滅帝聯盟？曲千蝶下意識看向了祝魚幾個。

    也不知姜霖是真信任兩個小朋友還是另有目的，他緩緩將滅帝聯盟告知二人。

    滅帝聯盟，顧名思義，就是一個相當于叛國組織的存在，組織的意圖是推翻當今王位上的王帝，讓真正的歷史大白于天下，讓九陵國的公民都能獲得自由。

    在曲千蝶聽來，著實是一個瘋狂自大且不可實現的理想。她甚至懷疑，弄出這個組織和組織里的成員是不是都是蛇精病，恐怖組織，亦或是入了什么邪教，偏執陰暗等等等等。

    “……一千一百年前，帝九章弒父殺兄稱帝，他用一百年的時間布下了一個驚天陰謀。”姜霖話鋒一轉，拐到了國家問題上來。

    “……什么大案？”曲千蝶問。

    姜霖看了祝魚四個一眼，唇角勾起了一抹涼薄的弧度：“已有人形的魘獸，活了應該不止一千年吧？我的話唐小少爺可能不信，不妨問問他們？”

    唐清沨視線從姜霖臉上移開，落到祝魚身上。

    祝魚卻轉向了師常的方向，師常往前走了半步，道：“主人，師常生于一千一百年前，一百歲時，主人……”“被封印”三個字未出口便接到了唐清沨一個不大明顯的眼神，話頭拐了個彎：“人界和鬼界相連之門被封，人界鬼使被大肆屠殺，對外說法是鬼使濫殺無辜，利用魂魄提升自身力量，是為巨大的危害。帝九章下令，全國通緝鬼使，意圖將所有鬼使趕盡殺絕。”

    “帝九章為什么要這么做？”曲千蝶眉頭緊擰。

    “為了長生。”姜霖淡淡道。

    “長生？”唐清沨聽到這兩個字，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姜霖道：“鬼界之王永生不滅，除非鬼界再無鬼魂。”

    曲千蝶想到了師常說的“鬼魂身上攜帶的鬼氣是鬼王的力量之源”，難不成是因為這個原因？

    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那么如今的“超度者”……

    “超度者是鬼使，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人死亡，超度者必將到來。”姜霖仿佛讀懂了她的內心，一字一句道：“那些魂魄，帝九章另有用途。”

    “什么用途？”曲千蝶下意識問。

    姜霖攤了攤手，這個問題他答不上來。

    “如果我沒猜錯，你們這個滅帝聯盟恐怕讓國家很頭疼吧？”曲千蝶道，“姜老師，你今天不惜將你的真實身份透露給我們，雖然我們也判斷不出你身份的真假，但是……你不怕我們選擇明哲保身，舉報你嗎？”

    聞言姜霖倒是笑了：“我既然感坦白，自然無懼。”

    曲千蝶扯了扯嘴角：“看來姜老師早已想到了退路，只不過，十年的潛伏和隱忍，一朝化為烏有，難道不覺得遺憾？”

    “提到這個，老師也有一件事要提醒曲千蝶同學……”姜霖放緩了聲音。

    曲千蝶心里一咯噔，面上不動聲色道：“姜老師請說。”

    “藏在奉云學宮的殺人魔，絕不會就此罷休。這一次，是你們樓下的何老師被牽累，下一次，或許是你們樓上的樂老師，再下一次，可能是文蝶飛，也可能是……”姜霖視線緩緩移到了不動安如山的唐清沨身上。

    曲千蝶臉色變幻莫測，她看向了唐清沨，唐清沨也朝她看去，視線相撞，卻是沒點亮個心有靈犀技能。反正曲千蝶是看不懂他眼神里的意思。

    客廳里再次陷入了安靜之中，三個談話的人都沒出聲，祝魚四只人形魘獸更是悄無聲息，連呼吸都聽不到。

    唯獨唐三，整個人都覺置身異次元，腦袋里已經被問號填滿，他什么都沒聽懂，但直覺告訴他很危險……

    安靜的環境下，任何一點小聲音都格外明顯。

    曲千蝶這就看到一只薄薄的紙片小人從窗戶縫里爬了進來，跟看鬼片似的，眼珠子差點掉出眼眶。

    “鬼使的一點小手段。”姜霖給曲千蝶解釋了一句，由著紙片小人爬到自己手上，他則拿出了一個小瓶子在紙上滴了一滴，紙片小人的身體上浮現出一行字，短短三秒后，紙片小人化作灰燼消失無蹤。

    曲千蝶：“……”臥槽從現在起真的要走靈異風了嗎？

    姜霖差點被她的表情逗笑，但紙片小人帶來的消息卻讓他笑不起來。

    他看看唐清沨，又望向曲千蝶，神情嚴肅道：“你懷疑的人，有動靜了。”

    曲千蝶差點想問她懷疑的什么人，問題未出口，她忽然反應過來。

    “黎逢？”

    姜霖頷首。

    同一時間，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是唐大的腳步聲。

    沒等唐大過來敲門，曲千蝶已經先將門打開，在他開口前就問：“徐妍出門了？”

    唐大愣了一秒，當即點頭：“是，她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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