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亦恒發(fā)了一會兒呆，似乎是聽到了陳萍的那聲嘆息，起身一膝蓋就跪在了兩人面前。
蘇建勇和陳萍都被嚇得不輕，一跪天二跪地三跪父母，他們這何德何能又怎么能受這一跪。
剛想起身扶起他，卻聽見葉亦恒擲地有聲的話撞擊他們的內(nèi)心。
他說：“叔叔阿姨，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這些話有些不是時候，可是我怕等小瑾醒來的時候她不會同意我。我從很久前就喜歡小瑾，可能是上高中的時候，歡歡經(jīng)常帶小瑾來家里學(xué)習(xí)，也可能還比這再往前一些。我請你們相信我，我喜歡她是以結(jié)婚為前提，我想娶她，想讓她做我葉亦恒的妻子。”
“我爸媽都是開明的人，都很喜歡小瑾，所以你們不用擔(dān)心。”
“從今以后，我會像愛自己一樣去愛她，想守護(hù)清歡那樣去守護(hù)她。我希望叔叔阿姨，能夠給我一次機(jī)會。”
“葉總，你先起來。”蘇建勇起身，將他拉起來。
蘇建勇看著葉亦恒說：“我們家只有小瑾這么一個孩子，從小也是捧在手心里的。她的意愿我們是最看重的，所以這些事情，我們也不好做主，等她醒來以后你們兩人慢慢說。”
“謝謝叔叔。”葉亦恒知道蘇建勇兩人對他的印象還不錯，心里面踏實(shí)下來。
做完手術(shù)已經(jīng)是深夜一點(diǎn)多了，中途出來了一個護(hù)士對葉亦恒說：“病人的后腦勺受到了重?fù)簦F(xiàn)在需要刮掉頭發(fā)進(jìn)行縫合傷口。”
無奈之下之后好接受，而葉亦恒此刻看著病床上被用紗布包著腦袋的蘇文瑾，眼眶濕潤。許思航特意將蘇文瑾和葉清歡安排在隔壁屋子里，這會兒有蘇建勇和陳萍陪著，葉亦恒去換了衣服進(jìn)了葉清歡的病房。
小小的女孩子躺在病床上，手背上剛剛拔了針的地方已經(jīng)烏青了一圈。可能是昏睡中也不太踏實(shí)，好看的眉毛皺得緊緊的，顧京煜坐在一邊的沙發(fā)上看文件，見他進(jìn)來起身走過去。
“沒事了吧？”顧京煜壓低聲音。
葉亦恒搖頭，神情疲倦，“思航說渾身都是傷，完全痊愈恐怕要個把月。小腿上可能以后會留疤，手指甲也裂開了，口腔里面也是傷，真不知道那些畜生用了多大的勁打她。”
“沒說什么時候醒來？”
“沒有，腦部也有傷，為了縫合傷口頭發(fā)都剃掉了。”
顧京煜皺眉，“這么嚴(yán)重。”
葉亦恒嘆口氣，不想再說蘇文瑾的事情，看和病床上的葉清歡，眼神柔和的問：“歡歡還沒醒來？”
“說是受了驚嚇，明天可能就醒了。”顧京煜走過去，俯身替她將被子往上拉了些，“這些日子也沒怎么好好睡覺，讓她好好睡吧。”
“怎么說？”葉亦恒倒是沒料到葉清歡會睡不好覺。
顧京煜看他一眼，兩人出了病房，站在盡頭的通風(fēng)處。他語氣低沉地說：“不知道她有沒有給問過你一個問題，就是關(guān)于一個和她長相一樣的女孩子。”
說起這個，葉亦恒倒是還有印象，他點(diǎn)頭說：“有過，上一次回家還偷著問我，我以為是什么事呢。”
“最近幾天又是在夢里面說夢話，醒來不止一次的給我說那個女孩子的臉。”顧京煜想了想，還是將他所知道的一些葉清歡和杜御風(fēng)的事情給他說了。
葉亦恒有些意外，杜御風(fēng)這個人他是知道的，了解的不太多，卻沒想到葉清歡居然會和杜御風(fēng)有牽扯。
回到蘇文瑾病房里面，好說歹說勸走了蘇建勇夫妻兩，葉亦恒隨便洗了一把臉，就在病床對面的陪護(hù)床上睡了過去。
今天著急上火了那么久，都應(yīng)該好好休息一下。他躺在枕頭上，腦海里面卻是剛剛顧京煜說的話，他說葉清歡在夢里面總會夢到一個女孩子和她長得一模一樣。思來想去也不可能，就她知道的，沈?qū)幖依锩娌]有什么兄弟姐妹，葉峰雖然說還有一個妹妹葉婷，可是這些年從來沒有見過。
就算是見過，葉婷的孩子和葉清歡長相也不可能相似，因?yàn)槿~家人都說葉清歡是隨了沈?qū)幍拈L相。
能和葉清歡長相相似的，葉亦恒實(shí)在是想不出來還有誰。
想著想著，葉亦恒就這么睡了過去，他罕見地做了一個夢，夢里面蘇文瑾還是高中時的樣子，穿著白色短袖和藍(lán)色海軍服。
她站在他面前，彎著眉眼望他笑。
*
蘇文瑾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傍晚，葉亦恒回家一趟拿了東西后接到這個消息就匆匆趕過來。
他站在病房門口，手上還提著沈?qū)幇镜臏目粗〈采夏莻�望著陳萍巧笑倩兮的女孩子。葉亦恒有些感慨，她沒有醒來的這么幾個小時里面，他似乎感覺都已經(jīng)度過了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
慢慢走過去將保溫桶放在桌子上，陳萍見狀，會意地看他一眼起身離開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兩人，葉亦恒坐在病床邊上的椅子上，他看著蘇文瑾笑了笑。然后開口問：“感覺怎么樣？”
蘇文瑾嘴角的笑容在陳萍離開的那一瞬間之后就開始慢慢消失，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自己放在被面的手，面無表情地看他：“挺好的，昨天晚上謝謝你來救我。”
葉亦恒感覺特別無力，這一瞬間，感覺他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費(fèi)了。先前因?yàn)樗脑挾袆拥窖劾锶橇辆Ьσ獾奶K文瑾，因?yàn)樗屗诠珗@等他的蘇文瑾，好像現(xiàn)在醒來后就又回到了從前那個禮貌矜持的蘇文瑾。
不、不止這些，現(xiàn)在的她似乎有了那么些的疏離。
可是就在剛剛，他明明看到她望著陳萍笑得那樣溫柔，可是對著自己，為什么就變成了這樣子。
他回過身子眨了眨干澀的眼睛，伸手將剛剛放下的保溫桶拿過來，笑著說：“給你喝點(diǎn)湯吧，我媽早上剛做的。”
“麻煩了。”
葉亦恒忍住心里面的那股子酸澀，起身將小桌子給她支好，將湯盛在小碗里放在她面前。蘇文瑾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他的動作，眼里閃著莫名的情緒，直到他微微俯身放碗的時候，視線忽然就落在他的臉上。
一下子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抱住了葉亦恒。
葉亦恒被抱得突如其來，嚇了他一大跳，腦袋被固定在她的肩膀上，鼻尖處縈繞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她的手因?yàn)檫@樣子突然的一個動作撕裂的指尖疼，可是她生生忍住了那聲悶哼。
“亦恒，不然算了吧。”
葉亦恒渾身一僵，連語氣都變得十分僵硬：“你說什么？”
“我說，算了吧。”
葉亦恒回收抱住她，笑了，笑得眼角濕潤：“不可能。我做不到放下你，這么多年了，我努力了這么多年，我沒辦法做到算了。”
他松手放開蘇文瑾，她見他紅紅的眼眶，伸手慢慢撫上葉亦恒的臉：“阿恒，我愛你。”
“再說一遍。”葉亦恒啞著聲音，欺身抵住她的額頭，他的眼眶猩紅的嚇人，蘇文瑾心頭難受，“我說，我愛你。”
“葉亦恒，我愛你。”
“我也愛你。”葉亦恒笑出聲，他輕輕閉上眼睛，喃喃重復(fù)道：“我也愛你。”
葉亦恒笑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半瞇著眼睛仰起頭，笑的胸腔前面一顫一顫的。蘇文瑾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氣的伸手去拍他。
葉亦恒見她惱了，抿起嘴角不再笑出聲，可是憋的通紅的臉卻出賣了他。蘇文瑾無語的看了他幾眼，想起自己的腦袋，伸手摸摸。
他伸手阻止她的動作，搖搖頭說：“別擔(dān)心，過些日子就長出來了。”
“我是不是很丑啊。”蘇文瑾低下頭，有些尷尬地笑笑。
葉亦恒深深的看了一眼她，起身指著窗戶外的一棵樹，對她說：“你看到那棵樹了嗎，它也會經(jīng)歷這些。在春天的時候，它會抽芽長葉，在冬天的時候，它會落葉枯萎。而你現(xiàn)在只是生長在冬季，等到過了這段時間，你就會又變成原來那樣生機(jī)勃勃的模樣。”
被他突如其來的一番安慰暖到，蘇文瑾垂著腦袋輕笑，眼眶卻是紅紅的。葉亦恒伸手覆在她的頭上，輕輕用大拇指摩擦著紗布之外的地方，嘴角帶著不深不淺的笑容，蘇文瑾縮了一下。
“別。”
葉亦恒收回手，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給她削蘋果，欲言又止地說：“其實(shí)你光頭還蠻好看的。”
“我……”蘇文瑾?dú)饧睌牡南胍獡渖先ゴ蛩墒菂s忽略了自己還是傷患，剛想動就被葉亦恒一聲“別動”嚇到，怔怔的保持著開始的動作。葉亦恒沒好氣的看她一眼，伸手捏住她的臉。
“你自己現(xiàn)在什么樣子自己心里面沒點(diǎn)數(shù)嗎，還敢動來動去。頭上剛剛做了手術(shù)，要是傷口開了你還要受第二次罪。”他沒好氣地說完這些話，低下頭繼續(xù)處理手上的蘋果，過了半晌才慢慢說：“你是不是傻。”
蘇文瑾“噗嗤”笑出聲。
她忽然想到年前顧京煜在畢業(yè)晚會上給葉清歡求婚的場景，那天陽光甚好，天氣預(yù)報上有雪的天氣都被宋筱調(diào)侃說天氣預(yù)報也該下班了。那天的求婚來得猝不及防，她本以為這輩子葉清歡與顧京煜這兩人，都是不會再有機(jī)會重新在一起了，因?yàn)楫?dāng)年一個離開的那樣決絕，而另一個恨的那樣徹底。
甚至是離開的三年里，顧京煜的耳邊都從來不曾出現(xiàn)過葉清歡這三個字，因?yàn)槭熘娜诵睦锩靼祝~清歡就是顧京煜心里面的朱砂痣。后來童畫一直留在他身邊，以至于蘇文瑾都要以為兩人會在一起的時候，葉清歡回來了。
她不僅僅是回來了，當(dāng)日她還記得葉清歡帶著渾身的戾氣，絲毫不再像從前那個嬌俏可人張揚(yáng)到骨子里的葉清歡。那日在學(xué)校遇見顧京煜，葉清歡冷冷一眼望過去隨后抬腳就走，蘇文瑾明白得很，她就算是這次回來了也和顧京煜這個人再無半點(diǎn)關(guān)系。后來因?yàn)樗眨茸砹司疲恢醯暮皖櫨╈嫌旨m纏在了一起，再后來兩人傳出復(fù)合的消息，而報紙上明晃晃的“顧總：我和她從未分開”這樣的顯眼標(biāo)題提醒著她，有的人就算是之間有著血海深仇，他們也依舊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再后來，復(fù)合，領(lǐng)證，求婚，懷孕，一切都十分順利，就好像經(jīng)過那些坎坷這些路都是她該走的。就連葉清歡從前也笑著說，若是她知道有一天還會和顧京煜走到結(jié)婚這一步，那么當(dāng)年就算是再難也不離開了。
就連這樣誤會彼此的兩個人都能夠重新在一起，她和葉亦恒也可以的吧。
“想什么呢？”葉亦恒舉著蘋果的手在她眼前晃悠，蘇文瑾回神。
她笑著說：“就是覺得，這一切好像都是天意。”
“怎么說？”葉亦恒手上的動作一頓，眼里倒是有幾分興味。
蘇文瑾的目光幽幽地落在半開窗戶外的藤蔓上，一株不知從哪里攀附上來的喇叭蔓停留在窗戶旁邊，一朵喇叭花正好對著房間內(nèi)綻放。蘇文瑾心情極好，挑著眼尾笑。
“你看，顧爺和清歡，誰能知道他們當(dāng)初發(fā)生那么多的事情現(xiàn)在居然能夠走到這一步，甚至都快要結(jié)婚了。蔣帆和宋筱，以前哪會見面不是個歡喜冤家，可是現(xiàn)在呢，蔣帆的花心硬是被宋筱給治住。”
葉亦恒看著她嘴角明艷動人的微笑，也跟著不由自主地笑起來：“你是在羨慕他們嗎？”
“羨慕什么？”
葉亦恒將蘋果切成一小塊遞給她，柔聲說：“不用羨慕所有人，因?yàn)閺慕褚院螅阋矔撬麄兊牧w慕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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