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京煜整個人一僵，啞著聲音說完，握住手機的手忽然用力。

    葉清歡半夜醒來，看了一眼怔怔的坐在黑夜里的男人，她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微微撐起身子：“阿煜，你怎么了？”

    她的聲線溫柔，顧京煜回神看向她，低聲喃喃道，“爺爺走了。”

    葉清歡好似被雷劈過，也是僵住，顧京煜的語氣太悲哀，近乎失真，好像一個找不到歸路的孩子一樣。想來也是，顧京煜和顧老爺子的感情太深，幾近一般的回憶都是關于他的。

    葉清歡許久之后才回過神，她輕輕地眨眨眼睛，“阿煜，去醫院吧，去送送爺爺。”

    市中心醫院里去世的人，一般只能停放一天，不能私自帶回家，現在不過十一點多，明天十一點多的時候就要送去殯儀館了。顧京煜起來的時候，家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經接到電話了。

    韓玲看著葉清歡，有點擔心的說：“清歡，你不然就在家里呆著吧，畢竟現在懷著孕呢。”

    葉清歡搖搖頭，伸手將顧京煜的手掌握緊，看他一眼：“沒關系的。”

    醫院里面陰氣重，一般來說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是不會讓孕婦去的，畢竟孕婦體虛。

    這天一家人趕到病房時，護士已將病房收拾干凈了。

    病床上搭著白布的尸體映入眼簾，顧京煜腿有些軟，松開葉清歡的手朝前面踉蹌幾步。穆青走在后面扶住葉清歡，她的眼眶通紅，就好像充血一般。

    顧京瑋站在一邊，也是頹廢的模樣。

    病房里面一時間安靜下來，顧京煜跪在床邊上，腦袋深深地埋在床單上，他的右手握成拳。好在他還沒有失去理智，知道自己現在不是一個人，還有葉清歡和孩子在擔心他。

    所有人都在等他緩過這會兒，過了十幾分鐘，他站起來。

    “爸，處理后事吧。”

    顧千山看著兒子這般模樣，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顧京煜，整個人都是悲傷被壓抑過后的蕭條。顧千山點點頭，看一眼葉清歡，又繼而嘆口氣。

    這兩個孩子熬了這么多年，好不容易結婚還沒有三個月，家里又發生這樣的事情。

    顧京煜像是想到什么一樣，視線忽然看向顧京瑋，“跟我出來。”

    就像傀儡一樣的后者看他一眼，然后慢慢走出去，顧京煜站在病房外面，心思有些重。悲傷過后的他忽然覺得事情實在是不對勁，下午醫生來查房的時候都還說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只是注意觀察。

    他就回去這么一會會，就發生了這樣子的事情。

    “晚上的事情經過，再給我說一遍。”

    顧京瑋聽話的又將下午的事情復述了一遍，說到他去接完水回來發現門被打開的時候顧京煜的臉色難看的嚇人。他有點害怕，微微瑟縮了一下又繼續說完。

    “氧氣罩被人摘了？”顧京煜嘴里吐出這樣幾個字。

    他點頭，現在想起來依舊覺得后悔，“都是我，當時莫名其妙的要去接什么水，樓上沒水的時候就不應該再下去。”

    “不怪你，別自責了。”

    顧京煜知道他心里面也不好受，畢竟是自己的親爺爺，什么時候能夠眼睜睜的看著在自己的眼前去世無動于衷，大概都是禽獸不如的東西吧。顧京瑋垂著腦袋，眼睛里面積累了一晚上的眼淚終于匯聚成一顆淚珠跌落在地轉上。

    沉沉的嘆出一口氣，顧京煜按在他肩上的手又重了些。

    無意間抬頭一看忽然發現走廊里面的監控，心中暗道剛才居然忘記了這件事情。走得到一邊給許思航撥通電話，讓他幫個忙。

    許思航倒是沒想到不過是幾個小時的時間，顧老爺子居然就已經去世了。但是聽到氧氣罩被拔掉的事情，他略微一皺眉。

    “行，明天就給你找。”

    現在大半晚上，自然是沒有辦法將尸體送去殯儀館的。

    只有等到第二天早上九點，醫生都上班了，許思航去給醫院走了個關系然后讓顧京煜一家自己把尸體運去了火葬場。

    他去監控室查監控，發現幾個工人正在維修，甚至好幾個屏幕都是黑的。

    一時間險些有些沉不住氣的動怒，“這是怎么回事，監控是怎么停了？”

    其中一個工人說：“昨天晚上出了故障，今早來的時候就發現監控室里面好幾個屏幕都是黑的，我們現在還在盡快維修，但是找不到問題在哪，估計還得半個小時。”

    許思航皺皺眉，他總是覺得顧老爺子去世會是人為。

    其實不僅僅是他，葉清歡和顧京煜都是這么認為，尤其是葉清歡，顧京煜幾人將顧老爺子送去火葬場的時候就被司機送回了家。她坐在沙發上愈發坐立難安，腦子里面只是想到杜御風這個人，一想到要是因為杜御風，顧老爺子才會去世的話，那她真的是罪魁禍首了。

    想到這里就再也坐不住，給杜御風撥通電話。

    接到她的電話杜御風倒是有些詫異，畢竟葉清歡這人向來都是躲他都躲不及，現在居然主動給他打來電話。

    嘴角帶著笑意講電話接通，那邊就已經開始罵了起來，“杜御風，是不是你讓人這么做的，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真的很過分。我們之間的事情怎么處理是我們的事情，你為什么要扯上別的無辜的人。”

    杜御風聽得一頭霧水，要是碰上別人的話，現在一定是都已經被掛斷了電話。

    可是對方是葉清歡，他耐著性子問：“什么事情，你先說說。”

    “什么事情？”葉清歡氣的反問，嗤笑了一聲，“你自己好意思嗎，我爺爺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杜御風一愣，“你爺爺怎么了？”

    葉清歡氣得差點想要砸了手機，“你問我？你難不成不知道，還是我冤枉你？”

    “所以你懷疑我？”杜御風聲線低沉，帶著些許魅惑，可是葉清歡分明聽出來了，那里面有著被壓制的怒氣。

    她頓了一下，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被氣的很了，緩了口氣，“不管是不是你，杜御風，我警告你。我的家人，如果再出現一次危險，只要和你牽扯上一點點關系，我都不會讓你好過。”

    “哦？”杜御風勾起嘴角低聲笑了下，“你預備讓我怎么好看？”

    葉清歡左手握拳，清冷的聲音透過聲波傳入他的耳朵，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顯得有些不太真實。她說，“既然我不能拿你怎么樣，那我們就一起下地獄吧。”

    她的話一出，杜御風就僵在了原地，甚至是葉清歡掛掉電話都沒有反應，一直保持那樣的動作。

    無限的思緒被勾起，好像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將他攏在其中，動彈不得。

    女子嬌俏的臉還似乎剛剛出現在眼前，她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襯得她像極了落入凡間的精靈。還記得那一次，他將她惹得氣哭了鼻子，杜御風一時間有些心急，不知道怎么哄她才好。

    女子起身就朝著他的肩膀上咬去，那一口真是下了死力，他的肩膀當時就出了血，險些感染。后來留了痕跡，杜御風笑著說她真是狠心，女孩卻一本正經的告訴他，“我當時說的是真的，如果你真的有一天不要我了，那么我就和你一起下地獄。”

    這句話這樣熟悉，杜御風一時間有些紅了眼眶。

    緩過神來后，對下屬說，“去查查看是怎么回事？”

    顧老爺子去世的消息還沒有被放出來，他們自然是不知道。

    顧京煜從火葬場出來以后就直接去了醫院，在許思航辦公室得知這個消息，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低下腦袋伸手抹了一把臉，真是難受的很，心里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快要讓他崩潰。

    “現在結果就是這樣，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拔了氧氣的人是誰，還要不要繼續查？”

    顧京煜冷笑，抬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飲而盡，“怎么查，人家敢這件事情的時候都提前想好了，監控都毀掉了。而且會掉的還不僅僅是一層樓的，你說現在能怎么辦。”

    “那不能這么就算了吧。”

    “當然不能就這么算了，我現在還在懷疑另一件事情，我覺得當初婚紗照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和這件事情應該是一個人干的。”

    許思航看他一眼，小心地問了一句：“會不會是童畫？”

    “童畫？”顧京煜皺眉，好久沒有提起這個人，他都已經快要把這個人忘記了。剛想開口說應該不會的時候，忽然想到那天她對葉清歡說的話，心里一下子沒了底。

    在醫院呆的時間也沒有太久就回家了，坐在車里面他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睜著眼睛出神。剛才綠燈亮了，他就停下車等人過馬路，這一等就是幾分鐘。

    將車開到路邊上停下，實在是不想回家，就坐在車里面一動不動的發呆。車外車水馬龍，車內一片寂靜，只聽得見他略微粗重的呼吸聲。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上一次還是知道葉清歡失去孩子的那一刻，這一瞬間就好像要把他這些年來的悲傷地情緒全都補齊一樣。一波一波的席卷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手機被調成了靜音，葉清歡在家里打了好多個都沒有人接，嚇得她讓亦恒出來找人。等葉亦恒在路上找到他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多小時以后了。

    葉亦恒敲開他的車窗，松了一口氣，倒也沒什么責怪的意思，就是單純的問了一句：“怎么不回家把車停在這里，清歡給你打電話沒打通都快急死了，說是我找不到你人就要去報警了。”

    “沒事。”顧京煜聲音有些啞，他瞇起眼睛看了一眼天色。

    剛才從醫院出來的時候七點多，現在天都已經快黑了，想想一天葉清歡沒見到他，心里恐怕也是擔心的。

    思及此，和葉亦恒告了別就加快速度朝家趕。

    走到一半果然出了事，經過十字路口的時候顧京煜看兩邊都沒車就加快了速度，誰知道突然竄出一輛卡宴。兩輛車撞在一起，卻是那一輛比較嚴重，顧京煜看著他開過來的時候第一瞬間就打開了方向盤，只是右邊的車門擦掉了點漆。

    只是車子停下來以后，顧京煜感覺自己的左手有點疼，低頭一看才發現左手掌心被什么東西劃破正在流血。

    卡宴司機下車，是個女人。

    長得倒是妖艷多姿，可惜一開口就是自己的車多么多么貴，顧京煜把她的車刮花了還不下來道歉。顧京煜垂著頭陰沉的坐在車里，一動不動的也不出聲，也不打算下車。

    兩輛車就停在十字路口正中間，沒一會兒就來了一輛警車。

    顧京煜感覺頭疼，給葉亦恒又把電話打了過去。

    準備去買東西的葉亦恒只好認命的又返回去，兩個地方的距離不算遠，他繞了路過來用了不到十幾分鐘。剛來就發現警察站在顧京煜車窗前正在敲門，他今天開了一輛平時不怎么開的賓利，一眼就能看到。

    葉亦恒停好車幾步走過去，“怎么回事？”

    女人見葉亦恒穿著打扮都不俗，開的車也是好車，聲音一下子就變了幾個調，對他邊眨眼睛邊說：“我剛剛開這車從那邊過來，誰知道這位車主就沖了過來，把我的車刮花了。現在還在車上不下來道歉，當縮頭烏龜呢。”

    最后四個字一出，葉亦恒一個眼風就掃了過去。

    走過去讓顧京煜打開車門，他單腿伸出駕駛艙內放在地上，身子懶懶的靠在座位上不說話。他的手被攥成拳頭，旁邊的女人還在喋喋不休。

    警察沒機會插嘴，只好等著葉亦恒和女人說完話。

    “這位帥哥，他把我的車刮花了話也不說怎么回事啊。”

    葉亦恒僵硬的笑了一聲，“他今天心情不太好。”

    “我……”

    “給老子閉嘴。”顧京煜站出來，渾身的氣場一下子就舒展開，女人被嚇的一個激靈。剛才沒看見顧京煜的臉，一度以為就是個富家子弟，沒想到竟長得這樣帥氣。

    顧京煜往前走了幾步，伸出自己的手給她看，“你把我手弄成這樣怎么算，我車開得好好的你自己沖出來現在來怪我，你是覺得我們這些人不懂交通規則。”

    “那你剛才半天不說話什么意思。”

    “老子不想說話，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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