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想了。”柯容不知這是不是真實(shí)的、自己的回答,但男人低低笑了起來,那些笑聲似有韻律,叫他連自己本身的存在也逐漸遺忘。
“將藥劑服下,但此事不能被任何人知曉,你可明白?”
柯容本能的點(diǎn)頭,一瞬間嘈雜入耳,他恍然驚醒般環(huán)顧周身,是陸斬香焦急晃著他的雙肩,見他回神,不敢大聲詢問。“殿下,你沒事吧?”
柯容愣了半晌,手指向下,發(fā)現(xiàn)無袖短褂的衣兜中,正沉甸甸裝著什么,他緩慢的搖了搖頭,在街市中環(huán)顧一周,只低聲道。“快走。”
“怎么了殿下?”見柯容要抬步離開,陸斬香只得跟上。
待這二人走后,黑衣兜帽的青年這才松了口氣,他將兜帽掀開些,平凡的面容上露出一些疑惑,捻著指間的聯(lián)絡(luò)問道。“先生,你干嘛要針對這人?”
“……”對面做出了回答,但青年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我是不懂,皇室那邊已經(jīng)在做收尾的實(shí)驗(yàn)了,你還嫌這事情發(fā)展的不夠快嗎?”
他顯然被聯(lián)絡(luò)的對面吸引住了,甚至居然穿著這么一身奇怪的服飾,在街市中左右亂晃,險些被撞到。“你要逼她落入不得不顯露的地步?”
對面的答案他理解不了,嘆了口氣,心道憑自己,是永遠(yuǎn)不可能弄明白老師的想法,只能轉(zhuǎn)開話題。
“行吧,順便我去過禁林了,神明眷屬根本不在,我不敢再去了,你若是有興趣,就親自走一趟吧。”
青年切斷聯(lián)系,抬頭環(huán)顧一周,突然看見一旁就是慕城酒樓,樓上窗邊秦旭只露了半個身子,還是叫他一眼認(rèn)出,他心下一跳,伸手拽上兜帽。
樓上顯然不止秦旭一人,他算了算剛剛那個角度,就算是那些人往下看應(yīng)該也是無法看到他的臉,這才放下心,但也覺得此地不宜久留,沒入人群之中。
……
次日。
焚櫻花期已過,都從枝頭簌簌飄零,原本舒展的枝條也逐漸收攏,地上厚厚的一層黑紅色的花路,似是邀請著來人向更深處去。
桑衍站在白狼身前,正低聲安撫對方。
“……我要去殺了那家伙。”
白狼已經(jīng)是第二次在和桑衍一起賞花的時候,聽見禁林深處那家伙沒完沒了的叫喚聲了,要不是不想讓他出來引起騷亂……
不過直接殺了他不是更快些嗎?
“別急。”桑衍倒是更對深處的那位感到好奇了,白狼都會擔(dān)心他面世后引起風(fēng)浪,是個什么樣兇殘的野獸嗎?這么兇被白狼殺掉有點(diǎn)可惜了。
“你去吧,不是很快就能回來?”桑衍見白狼仍有不滿,替他將飄落的花瓣掃去,聲音難得是溫和的。“大不了打暈他就是了。”
白狼要想讓他不再多話,這還不容易嗎?
白狼終于緩下一口氣,他眸子落在桑衍身上,片刻,桑衍只得輕聲保證道。“只這么一會兒,我就在學(xué)院里,又不能出事。”
要讓白狼放心真的不容易,雖說最后他還是被迫離開了,桑衍被單獨(dú)留下,心說又像那次一樣,不知道接下來一個人去做什么。
然后……猛然想起。
她松開原本扶著樹枝的手,想到今日是個人賽之前的總結(jié)。
原本也不該是她去,只是慕流央幾人都有事情,何瑾與孟小樓那邊是學(xué)會的活動,導(dǎo)致只能把這個任務(wù)交給她,然后被她忘了個一干二凈。
桑衍急忙向正門方向走去,希望還來得及。
那旁白狼看似緩慢于禁林中穿行,輕邁一步卻已經(jīng)行出百米,周圍聽見動靜的野獸探頭出來查看,卻并未追蹤到白狼的氣息。
只是偶爾有幾個,被從睡夢中驚醒,極度不滿的離開巢穴,卻在感受到白狼痕跡的時候躲回了地洞,并且按住了周圍想要出去看看的幼崽。
禁林中,怎么總有些危險的家伙往深處走?
禁林最西方的中心地帶,有一圈詭異的空白區(qū)域,樹木也好叢林也好都被人以極其暴力的手段,夷為平地,只留下滿是坑洼的土壤。
這一片空白之外的樹木都是高聳入云,眾人合抱也不能將之測量出寬度的粗壯樹干,卻都似被重物壓住般向側(cè)面傾斜,樹干上滿是利刃劃痕。
白狼便以極為渺小的姿態(tài),站在空地之前。
白焰在他肩上手上爬行,他面無表情,金色眸子中滿是不耐,而對面的那位隱在林中看不清楚,只知道好像是很大的一只,攀在樹上動也不動。
“……如果還想活著,就給我個理由。”白狼話音一落,白焰凝為薄薄一片,將巨木從根斬?cái)啵厦媾恐囊矮F驟然落地,發(fā)出了痛呼。
“帝君大人莫怪!吾有要事相告——”
對方竟然發(fā)出了低沉的人聲,聽上去是個少年,但語氣卻非常老成,口音古怪,有些用詞就如今人類來看,更是錯誤連篇。
見白狼神色有異,那野獸急忙開口道。“前些日子,有人進(jìn)入禁林,于青蛇處徘徊不去,吾懷疑神明眷屬一事,必然已經(jīng)為其所知曉。”
“青蛇?”
白狼稍作回憶,想起是琉璃一族的眷屬,一直住在禁林外圍洞穴之中,后來,似乎是被那位圣子帶出了禁林。“青蛇不在林中,他們來做什么?”
“吾不知。”野獸分析還沒出口,白焰便已經(jīng)將他粗壯尾部圈起鎖死,他那能在爬行時候?qū)⒕弈究坛鲇『鄣镊[片,也被瞬間切斷。
“吾有猜測!有猜測!”他只得大聲開口,叫白狼放過他可憐的尾巴,待白焰散去,回頭看見自己尾巴上一圈深深傷口,忍不住覺得悲哀起來。
“那些人恐怕是原本想將青蛇帶離,若吾猜測無差,必然是對‘神明’有所研讀。”野獸顧不得傷心,快速解釋道。
白狼并未回答。
他眸中的深思叫野獸渾身發(fā)冷起來。
這位帝君大人,是這世間的異數(shù),他不老不死,不會陷入任何陰謀,卻也并無同伴,這般孤獨(dú)的活過了數(shù)百數(shù)千個歲月。
所以這位同至今仍辛苦活著的他、或其他神明眷屬不同,任性、肆意,對這天下漫不經(jīng)心又無所畏懼,任是西疆一統(tǒng)的戰(zhàn)爭也好,學(xué)院間互相傾軋攻擊也好,他只當(dāng)熱鬧來看,最多評論一句‘好戲’。
如此殘忍的天真。
可如今是怎么了?這位不是正在認(rèn)真思考著什么嗎?
白狼很快中斷了思緒,他冰冷的神色望著野獸的棲身之所,語氣雖然算是平和,但還是叫對方渾身一顫。“只是這等……小事?”
“吾、吾……”野獸不知這算不算小事,他于禁林中盤踞千載,要說寂寞也是說不出的寂寞,兩次喚白狼離開,其中有些私心也是不可避免。
白狼向來對他算是‘寵愛’,每逢路過此地,都要來看看這只散養(yǎng)在東亭禁林的野獸,如今他只是希望白狼如尋常一般而已,是礙了白狼的正事嗎?
可是他心想,這帝君大人,也沒見過有什么正事啊。
“罷了。”白狼看他不順眼,但鑒于這消息也算是有點(diǎn)意思,就暫且留他一命,不過……“你若再敢多叫喚一句,我便拔了你的舌頭。”
“不敢不敢!”雖然兩次威脅要出去找白狼都保住了腦袋,但野獸這回是徹底知道白狼心煩不欲看見他了,就是不知,白狼到底是怎么了。
聽青蛇傳話,束柳宮的圣子就在東亭院內(nèi),而且還有個身上帶著神明氣息,令人感到恐懼的少女,白狼此來,難不成是為了二者之一?
野獸還在費(fèi)力思考,那邊白狼已然轉(zhuǎn)身,他急忙試圖開口詢問,只是才發(fā)出一個單音,白焰便向其蔓延而來,只好迅速收口。
白狼余光掃見野獸以長尾圈住吻部,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再亂叫喚了,這才踏入巨木林中,待他氣息消失不見,野獸松了口氣,放開了尾巴。
被白焰割傷的尾巴,雖然活動自如,但這般用力還是會感覺有些疼痛,野獸無辜的望著長尾傷口逐漸愈合,心道白狼果然還是那個白狼。
因?yàn)闆]被訓(xùn)斥就以為對方性格溫和,太過天真。
“白狼兇著呢,果然還是我對你更好些吧?”林中傳來聲響,赤足少女正坐于高高枝椏間,她點(diǎn)了點(diǎn)足尖,叫銀鐲相撞。“幫我些,我下不去了。”
聽她言語,野獸于林中挪動身體,發(fā)出簌簌的穿行之聲,這才露出原貌。
深黑色一尾巨蛇,鱗片間被細(xì)羽覆蓋,顱生雙角,身側(cè)有巨大的一對羽翼堪堪收在身側(cè),正自棲身的林木上攀爬而下。
他比這林木竟也細(xì)不了多少,參天巨樹只夠他卷起身體纏繞其上,移動時候?qū)⒛切o辜的草木碾壓成沫,來到霜引樹下,抬起了身子。
“大祭司怎么也來東亭了?”
霜引足下便是柔軟的絨羽,亦是這龐然大物唯一的弱點(diǎn),暗紅色的長翎繞在她身側(cè),與其相比,嬌小的霜引依靠野獸角上,只如鶯雀般不起眼。
“想來便來了,也沒什么緣由。”野獸低頭時候風(fēng)聲呼嘯,可霜引輕軟的聲音還是清晰傳入他耳中,野獸俯身,叫霜引沿著他臉頰滑下。
“大祭司莫不是為那位圣子而來?”野獸輕咳一聲,并未起身,就這般趴在地上望著眼前少女,突然聲音摻了些羞澀。“還是說,是想念游風(fēng)了……”
霜引背對著他走到倒塌的巨木前,轉(zhuǎn)回身坐在其上的刻痕間,這才輕笑著回答道。“確實(shí)是為圣子而來,順便看看白狼的熱鬧。”
游風(fēng)見霜引避而不答,十分失落,連那雙金褐色的巨眸也暗淡了些,鬧別扭般挪開臉,舌尖一吐又快速收回。“反正不是為了游風(fēng)對吧。”
“我說正事呢。”霜引抬頭,天色尚好,暖洋洋的日光就是林野也很難擋住,落了一小片照在她銀鐲上。“你別招惹他,這會兒帝君大人陷入情愛,你多吵鬧一句,許就扒了你的皮給人家織件羽衣來。”
游風(fēng)守著與東亭約定,在此處千年之久,雖然身體遮天蔽日,性子卻是極不靠譜,仍像個孩童般,喜好是惡作劇與博取關(guān)注。
畢竟此處冷冷戚戚,除了日光為伴連擅自闖入的幼崽都沒有,也就青蛇幼年時候聽他吹了好一陣的光輝往事,后來青蛇長大,自己搬去了外圍。
他又成孤零零一個了。
但孤獨(dú)不會要命,扒了他的皮可是會的,雖然霜引只是說說而已,還是叫游風(fēng)不自覺打了個顫,抖了抖細(xì)密的灰銀色被羽。
“吾知曉了。”游風(fēng)經(jīng)過這一遭,也不敢再打攪白狼,偏又對這‘情愛’有些好奇,他消息閉塞,全靠青蛇和霜引告知,自然也不清楚白狼的事情。
“你也別好奇,她總會走到你面前來。”霜引不打算和他多談關(guān)于桑衍的事情,躍下巨木向著西方走去。“游風(fēng),陪我散散步如何?”
“求之不得!”游風(fēng)猛然抬起頭顱時候叫林中一片震顫,他轉(zhuǎn)向徑自向前、金發(fā)于身后一蕩一蕩的霜引,向前游動些許,等著霜引走來。
“游風(fēng),我若許你一個心愿,你求什么?”
霜引顯然很習(xí)慣這般怪異的‘散步’,她走到對方身側(cè),手指拂過那些鱗片,游風(fēng)輕動身軀鱗片閉合,剩下些柔韌又扎人的羽毛,在少女指尖留下紅痕。
“要問吾何求……”游風(fēng)身后的尾尖正左右游動,顯然已經(jīng)陷入了思考,他緊張的吐了吐信,害羞的開口道。“那便求個紅塵吧。”
“吾求能與卿共度紅塵。”
霜引一怔,那雙眼輕輕眨了眨,許久,眼中蕩起游風(fēng)無法辨識的情緒,她伸出白皙若雪的手掌,迎著日光灑落,呢喃道。“求個紅塵啊。”
她并沒有叫緊張的游風(fēng)等待太久,卻十分干脆跳過了這個話題,沒再開口說些什么,朱唇微啟哼起了小曲。
“莫問他,花之幼誰人桑下。”
“莫勸我,花之繁何以為家。”
她軟糯的嗓音回蕩在林間,叫跟在后面的游風(fēng)不自覺停步,他看見少女駐足林野,攤開手似要騰空而去,只可惜銀鐲如枷鎖,將她禁錮于人世。
【精彩東方文學(xué) www.nuodawy.com】 提供武動乾坤等作品手打文字版最新章節(jié)首發(fā),txt電子書格式免費(fèi)下載歡迎注冊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