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頭暈目眩，碧城站穩身形，便見旁邊一襲白衣的洛卿塵正有些無奈地看著自己。
碧城尷尬道：“我們是不是……又進了十方界？”
洛卿塵點頭，看了眼周圍，道：“不過不是我們自己的十方界。”
兩人此時站在一條十字街上，兩條大路貫穿南北東西，路面由青石鋪成，光潔平整。街道兩側屋宇鱗次櫛比，可能因為是夜晚的緣故，家家戶戶房門緊閉，沒有一絲光亮。
“這里……”碧城猶疑。
“是京城。”洛卿塵道，回答了她心底的疑惑。
“京城……”碧城的眼眸亮了亮，立刻四下望去。
洛卿塵似是知她所想，笑道：“這是某人的十方界，那人可能并不知道岑侯府，所以這里，可能也不會有岑侯府。”
看到碧城眼中的亮光熄滅，洛卿塵有些不忍，道：“雖然不一定會有，但我帶你去那地方看看也無妨，日后你若是去了真正的京城也會識得路。”
碧城眸中快熄滅的光芒又逐漸變亮，洛卿塵微笑，看她一眼，在前面帶路。
兩人走過三條街道，周圍景色并沒有多大改變，仍舊是些幾乎一樣的屋宇樓寰。碧城眼尖，洛卿塵走過一家店鋪時，她突然停了下來，疑惑道：“狐貍？”
洛卿塵回頭，順著她目光看去，果然在一家糕餅店前的石階上看到一只狐貍。
那狐貍黃毛黑腳，因為皮毛過于蓬松的緣故，少了些狐族特有的狡詐，反而顯得憨態可掬。此刻正用兩顆亮晶晶的眼睛戒備地看著兩人。
碧城走上前去，將那狐貍抱在懷里，揉了揉它的毛腦袋，道：“十方界里怎么會有狐貍？”
狐貍在腦袋上被揉了一把，腮上被撓了幾下后終于忍受不了，前爪狠狠踩了踩，怒道：“你才是狐貍，你全家都是狐貍！”
爪下觸感很不一般，狐貍又踩了幾下，垂頭望去。還沒等他弄明白剛剛踩的那團軟軟的東西是什么，就被人揪著頸毛，提了起來。
碧城臉上微紅，撅了嘴不敢看洛卿塵。
那只會說話的不承認自己是狐貍的狐貍開始大喊大叫，毛茸茸的爪子在空中抓撓：“放我下來，洛卿塵，你放我下來！本王要治你不敬之罪！”
“多年不見，妖王還是一如既往的……可愛啊。”洛卿塵嘆道。
“妖王？”碧城望向那只乳臭未干的毛狐貍，不確定道，“他是妖王？”
洛卿塵點頭。
碧城不信：“妖族的王位不應該是由那些妖力高深，修為老道的大妖怪繼承么？”
“他是靈狐王室僅存的血脈，雖然法力弱些，但也是王位的唯一繼承人。”洛卿塵道，說到“法力弱些”的時候遞給狐貍一個若有所指的目光，意思顯然是他的法力不只是弱些，而是很弱很弱。狐貍氣得吐血。
兩人自說自話，并沒有把妖族一代新王放在眼里，胡小離氣憤了，甚至出離憤怒了。
“放我下來！”胡小離四只爪子不停扭動，露出尖利的牙齒。
洛卿塵手指一松，他便落到地上，蹦起來，對面前兩人齜牙咧嘴。
“魔族居心叵測，你不應該跟他們勾結。”洛卿塵道明來意。
“玉魘不是好人，你們人類，”胡小離哼了聲，用爪子指了指碧城和洛卿塵，黑亮的眸中泛出兇狠之色，“比魔族更邪惡，更陰險，更可惡！總有一天我會殺光你們，殺光所有的人類！”
碧城微微一愕，沒想到這奶狐貍竟然對人類有如此深的恨意。
“你與那魔族達成了什么協議？”洛卿塵問。
胡小離將尖臉一扭，不想理他。
洛卿塵笑道：“讓我猜猜，他幫你禍亂人間，你給他某樣妖族寶物，可是如此？”
妖族繁衍數萬年，壽命比人類長久，不知是不是遺傳，每任妖王多多少少都有些收藏癖。人間甚至仙界一些極好的寶貝仙器輾轉數百年，最終都會落到妖王手里。所以才會有那瑤華圃的傳說。
魔族萬年前消彌，此次重現人間便與幾乎沒落的妖族聯手，顯然除了妖族的寶貝，別無所圖。那個魔族強者，或者說是新任魔尊，應該也是看中了妖族的某樣寶物，想要重現當年魔族繁華。
胡小離耳朵抖了抖，道：“不告訴你。”
洛卿塵便知，這猜測八九不離十了。
碧城道：“那離魂鏡也是妖族的寶貝？”
洛卿塵點頭：“自神魔大戰魔尊隕滅，離魂鏡便被妖王所得。”
“這狐貍，”碧城指了指臺階上某只義憤填膺的狐，“也是妖王。”
洛卿塵笑而不語。碧城語氣中的意思很明顯。身為妖王，竟然被自己家的寶貝困住，實在不怎么光彩。
胡小離自然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咬著尖牙道：“若不是玉魘出爾反爾，你們早就葬身十方界了！”還有命在這里嘲笑他？！
洛卿塵揚高了眉：“與魔族聯手，不異與虎謀皮。你自己也被困在這十方界，出入無門了吧。”
看了眼四周，胡小離黯然。他被玉魘扔進來，睜開眼便知道這里是京城，他偷偷去過無數次的地方。他順著朱雀街一直走，一直走，蓬松的大尾巴垂著，心里五味雜陳，抬眸看到那終于顯露出來的一角宮墻，眼中有淡淡落寞。
他跳上城墻，想趁著夜色竄入重重宮殿。他知道這里是十方界，所有的一切會按照他想的方向發展，他不會再被正陽寶塔上的極日珠擋在外面。時間卻定格在那一瞬，宮殿突然消失，他從空中落到地上，茫然四顧。
有人停滯了十方界里的時間，胡小離知道自己不會死了。雖然剛剛明明知曉前路的結局，他仍舊走得義無反顧。
只是因為，想見見那個人而已。
想知道那人是不是會跟他夢中虛擬出的人影重疊？見到自己是會喜悅，還是會愧疚？抑或，是厭惡……
胡小離眨了眨眼睛：“即便魔族不守信用，我也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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