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又好氣又好笑，竟有這樣強買強賣的主。那鴇母已打開了一扇門，將她推了進去。

    房門關閉，砰然有回聲。

    碧城無奈，眼睛掃視屋內，一個熟悉的頎長身影站在窗邊。一身黑袍，兜帽遮住半張臉，柔軟如同花瓣的唇微勾，望著她，似笑非笑。

    “是你？”碧城訝然。

    “今早還幫你落雨，現在請你來見一面都如此難，一路推推搡搡，著實可恨。”玉靨仍舊噙著那抹似笑非笑，右手把玩著一個碧玉杯，眼眸在兜帽后上下打量面前女子。

    “在大街上硬把人拉上來，我沒有朝那老鴇發火，算是我脾氣好。”碧城有些無語，“至于落雨，你不過是舉手之勞。”

    “舉手之勞也要看我想做不想做。”玉靨輕哼了一聲，將碧玉杯扔回桌上，“這個人情你不愿還，之前在十方界的救命之恩總該是要報答的吧。”

    他身形移動，眨眼已到了碧城身邊，湊到她耳邊，溫暖的氣息噴到她耳朵上，頗有些曖昧。

    碧城往后退了一步，耳朵根部微微發燙，道：“自然是要報的。”

    “那就好。”玉靨笑道，“既然你來了京城，便幫我去皇宮取一樣東西。”

    “皇宮？”碧城訝然，“據說那里不但有重兵把守，還有修為高深的法師設下的陣法，不是那么容易進去的吧。”

    “只要你同意幫我，想要進去不難。”玉靨笑容加深，修長蒼白的指尖在碧城臉頰畔摩挲。

    碧城點頭：“好，取什么東西？在皇宮的什么方位？幾時入宮？”

    欠了的人情要盡早還，尤其是這個行蹤處處透著詭異，且不愿暴露真容的家伙的人情。碧城實在不希望跟他有太多的牽扯。

    玉靨望進碧城眼眸，唇角彎起個邪魅弧度，右手一伸，攬住她腰肢，將她帶入懷里，涼薄的唇貼著她的肌膚道：“見你如此熱心，我實在高興得很。想來上次妖族懸浮島一別，你也是時常想念著我的。”

    碧城臉上一紅，覺得今日此人行事較往常更為怪異。不做多想，右手拍出一掌，擊向他胸膛。這一掌她用了八成的功力，快如閃電。

    玉靨眸中露出不屑，黑色袍袖揮出，蒼白的手施施然握住她的柔荑，將那一掌中的力量盡數消去。

    玉靨臉上云淡風輕，上下立分。

    “別忘了，你如今的修為有我大半的功勞。”

    玉靨將她抱得更緊，碧城的臉貼上他的胸膛，那里結實平穩，安靜到聽不見心臟的跳動聲。

    “別在我面前做沒有意義的反抗。”玉靨道，眼眸瞇起，語氣中帶了絲威脅的意味。

    碧城只覺禁錮自己的力量一松，身體一輕，被他抱離地面，朝簾幕低垂的繡榻走去。心中慌亂，碧城結巴道：“你……你要做什么？”

    “你的命都是我的，現在我不過是討些利息罷了。”玉靨輕哼，將她扔到榻上，眼眸低垂，睥睨著她。

    碧城立刻翻身坐起，戒備道：“什么利息？”

    玉靨不耐煩道：“你這是什么表情。”

    倏爾想到了什么，他眉眼一彎，俯身道：“就是你想的那種事。怎么？你害怕了？”

    碧城臉上羞紅一片，一道寒冰咒呼嘯著朝他臉上飛去。玉靨閃身避開，那道符咒深深刻入對面墻壁，耳聽兩聲凄厲叫喊，接著是兵荒馬亂推門逃命的聲音。

    那道冰刃穿透墻壁，驚散了一對正赴溫柔鄉的鴛鴦。

    “你嚇到隔壁的人了。”玉靨輕笑，臉上表情轉而陰沉下來，如同艷陽晴天瞬間變成陰雨如晦，“不說我現在沒有那個心思，即便是我有，你除了接受，沒有反抗的余地。”

    在那強大無比的威壓下，碧城只覺心頭氣血上涌，眼中金星亂晃，頭腦一片空白，喉頭微甜，竟是吐出一口鮮血。

    冰冷的指尖將那抹血跡擦去，看到碧城點頭，玉靨滿意地彎了彎唇。

    “我想要親近你便親近你，想要舍棄你便舍棄你。”他繼續道。

    碧城繼續點頭。

    玉靨更加滿意，聲音也恢復溫柔：“近日皇宮舉辦迎神大典。我會派南宮梨云與你一同入宮，一切事宜他都已安排妥當，你只要按照我的指令行事便可。”

    聽到某個熟悉的名字，碧城眼眸微張。似是覺得好玩，玉靨垂首，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碧城側頭避開。他輕笑一聲，將那吻印在她頸間，柔柔看她一眼，化作一抹黑霧，消失不見。

    幾乎是同一時刻，房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碧城尚未從玉靨喜怒無常的性情中平復，冷冷抬眸看了一眼，目光卻定格在那人臉上，久久停留。

    “碧城姑娘，尊主的意思想必你都已經聽明白了。迎神大典是在本月十八。你提前一天來尋我，我會將你扮成舞隊的樂師，隨我們一同入宮。”

    碧城不語。空氣靜默了許久，就在南宮梨云有些尷尬想要離去的時候，碧城開口道：“所以你對雪兒的感情都是假的，都是在騙她是不是？”海誓山盟是假的，不離不棄是假的，長相廝守更是假的。

    “她不過是個不懂世事險惡的世家小姐，你想從她那里得到什么呢？值得你如此費盡心機，不惜扮作戲子去騙她？”

    她來西九坊本就是為了尋他，沒想到卻在這里見到了，還是從玉靨口中聽到他的名字。那一刻碧城心中的訝異實在難以表述，之后便是控制不住的憤怒。她望向門口侍立的面容俊美的男子，等待他給自己一個解釋。

    南宮梨云眼神變幻，紅唇張了張，卻沒有發出音節。

    “我知道了。”碧城哂然一笑，從床上坐起來，“你不必再說什么。不管你之前是存了什么心思去接近雪兒，以后都不會再有機會去傷害她。她馬上就要嫁給陳王孫，成為人人艷羨的王妃，永遠忘掉你。”

    她繞過南宮梨云，朝門外走去。

    “我說我是因為愛她才去接近她，你信嗎？”南宮梨云脫口而出，長睫眨了眨，挑起眼眶中的水汽。他紅唇有些顫抖，右手在袖中握成拳。

    碧城停下腳步，卻沒有轉頭：“愛她？你能給她幸福嗎？有時候僅僅有愛是不夠的，那個人還要有擔當，更要有能為自己愛的人撐起一片天地的勇氣和能力。”

    他是玉靨的人，肯定不是人類，而是魔族。若是普通魔族也就罷了，但看玉靨對他如此信任，肯定身居要職，定然不能拋下一切帶雪兒遠走高飛。所以不管他是真愛雪兒也罷，欺騙雪兒也好，這段感情必須立刻終止。

    碧城走了。南宮梨云在原地站了許久。

    其實本就知道這是一段無望的愛戀，但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那個女子的心情。靠近一分，心底便騰起無盡的喜悅，明明知道喜悅過后便是灼心之痛，仍舊如敲骨吸髓，樂此不疲。

    猶記初見，明麗的少女巧笑嫣然，手執春花，笑靨比花嬌媚。清風拂過漫山紫薇花，吹起他的衣袂，也吹皺了他的心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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