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么回事？”碧城有些發抖。

    洛卿塵望著那副枯骨，道：“只是有人戲弄你罷了。”

    他語氣中帶著絲揶揄，碧城有些生氣，道：“我跟一堆白骨睡同一張床讓洛師兄很開心嗎？”

    洛卿塵彎唇：“你不是向來膽大包天嗎？一副早已做朽的白骨都能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其實這事如果當時遇上或許沒有那么恐怖，但是在事情過后才恍然發覺，總讓人有種奇異的驚怖感。

    “我就是膽小。”碧城鼓起腮幫，轉身朝堂屋走，從窗戶跳了下去。

    剛一落地，洛卿塵也跳了下來，笑道：“這么不經打趣。”

    “哪有那么小氣。”碧城看他一眼，知道他跟自己玩笑，是已經冰釋前嫌，“我只是想不明白，那店伙計今天早上還烤肉給我吃，怎么如今竟成了一架骷髏。”

    她剛剛看到那床上躺著的骷髏，雖然只剩白骨，身上衣衫和頭上五彩斑斕的頭巾尚且未曾腐蝕盡，認得出是昨晚給她開門的那個少年。

    “給你烤肉的怕是另有其人。”洛卿塵道，“好在那人沒有惡意，不然以你這不懂得防人的性子，肯定要吃虧。”

    碧城剛欲反駁，洛卿塵拉了她的手道：“走吧，帶你去處好地方。”

    他帶著她走過高聳的石橋，穿過蔥蔥古木，來到毗鄰山脈的一個獨立小院中。苗疆空氣潮濕，所以住房以吊腳樓為主。而面前的這棟樓房，依山靠河就勢而建，呈虎坐形，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坐北朝南，地理位置極佳，被山川河流滋養，有淡紫色的瑞氣從屋頂上空盤旋入云霄。

    他們剛踏進院子，吊腳樓的門便由內向外打開，一架云梯從二樓垂落到兩人腳邊，像是自己有了神識要迎接貴客。

    “這里住的是什么人？”碧城問道，邊跟著洛卿塵上樓，邊好奇地四處打量。

    “是我的一位朋友。”洛卿塵笑道，“中原有名的藥師胡佛羅。”

    話音剛落，屋內便有低沉渾厚的嗓音道：“洛兄弟今日一大早出門，原來是為了迎接親眷。”

    “胡老說笑了。”洛卿塵道，“這位是我的師妹碧城。”

    碧城踏上最后一級臺階，聽到他介紹自己，忙應道：“胡老前輩好。”

    這吊腳樓內的布置不似苗疆，卻跟中原尋常人家接客待人的廳堂一般，中央設置錦繡屏風，屏風后影影綽綽，站了個人。

    “原來是飛花流的后起之輩，幸會幸會。”胡佛羅笑道，“午餐早已備好，在三樓雅室，洛兄弟與碧城姑娘同老朽前去吧。”

    他說罷出了屏風。碧城凝目去看，卻見此人身披厚重氈毯似的風衣，頭部被重重疊疊的毛巾圍裹，看不清容貌，身形偉岸，行動間步履穩重。

    胡佛羅盛情款待，菜肴極為豐盛，頗具當地特色。除了那種被炸的酥脆金黃的蟲子外，碧城每樣都嘗了些，對酸湯魚和絲娃娃尤其滿意。趁著洛卿塵與胡佛羅交談的時候，碧城偷眼去瞟那層層毛巾后面的臉，但似乎有黑霧遮蔽了視線，總是看不清晰。

    午飯吃過，洛卿塵辭別胡佛羅，帶著碧城回到村子，在臨江的客棧要了最好的一間房，休憩片刻，等待傍晚到來。

    “這是古拙寨最好的客棧。”洛卿塵道。

    他們此刻正泛舟河面，木蘭舟很是寬敞，兩人坐下，中間擺放了一張檀木小桌，仍舊不顯擁擠。

    “我們要的又是最好的房間。”洛卿塵繼續道，臉上神色是數日來不曾有過的放松，“所以他們招待我們也是最熱心的。”

    碧城將桌上酒杯斟滿，遞給他一杯，道：“心里明明焦急得很，卻做出這種悠閑的樣子，騙不了我的。”

    洛卿塵喝了口酒，搖頭道：“你誤解我了，阿城。你看看周圍，就會明白我為什么要在這里讓他們擺放木舟了。”

    碧城看了眼四周，他們所處的河流是羅浮河的分支，從這里可以將整個河岸兩側的情景盡收眼底。

    碧城想了想，道：“邪神會參加姊妹節嗎，如果他不來，我們在這里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他會來的。”洛卿塵道，“今天在邪神冢見到的那人讓我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

    “古拙寨的姊妹節可是有什么不同之處？”碧城問。

    “其實節日本身并無任何不妥，只是今年的日期正好落在七月十五，而七月十五是紫府門開，鬼王臨世的日子。”洛卿塵道，喝干杯中酒，修長的指尖敲擊著白瓷杯壁。

    “邪神難道與鬼王勾結到了一起？”碧城訝然。

    “同流合污。”洛卿塵點頭，“他們之間肯定是達成了某種協議，而這種協議一旦有機會付諸實施，天下必定大亂。”

    “那……我們要阻止他們！”碧城激動道。

    洛卿塵望向她，眸中露出笑意。碧城赧然，道：“我，說錯了嗎？”

    “沒有說錯。”洛卿塵道，探身越過檀木桌，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們自然是要阻止他們。”

    他的指尖停留在碧城耳畔，溫柔地替她撩起一縷鬢邊發絲，攏在耳后。碧城眨了眨眼睛，內心悸動，不知身處何處，今夕何夕。

    過了許久，碧城從眩暈中緩過神來，想起一事，問道：“洛師兄，那個胡佛羅好生奇怪，他臉上的黑氣是怎么回事？”

    “那是被蠱毒侵蝕的結果。”洛卿塵道，“三年前，胡佛羅來此地采藥，不小心被一只肉色蟲子咬住腳腕，他檢查了那蟲子，發現并無毒性，便繼續朝林中走，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可是當天晚上便頭痛欲裂，起身照鏡時，已經面目全非，兩頰和嘴唇都被蠱毒腐蝕了。好在他生性謹慎，被咬后將那蟲子收入竹筒。便找出蟲子，忍著劇痛，憑借自己多年研究的藥理，連夜配出解藥，可是一張臉卻不能復原，只好用布巾遮面。受此重創，他不愿再回中原，便留在古拙寨，說是避世隱居，不過了卻余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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