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套房里渾渾噩噩地呆了一天多，蔣夢擇終于開機。把作品修改成暫停更新狀態，他換了身衣服，出門曬太陽。
走過幾個路口，蔣夢擇徑直走入一家擺滿多肉植物的小店，手機又收到消息。
周暢：你妹可能要過來了，我搞不定她。
-嗯，我下周開始上班。
-這次不走了吧？你去哪里會有這樣的待遇啊！
時間又過了幾天，蔣夢擇帶著幾盆小型多肉植物回房，澆水途中，門鈴響起。他愣了愣，停下手中的活，透過貓眼探視外頭。
蔣殷殷揮手：“老哥我來啦！開門！”
蔣夢擇下意識留意她四周，但根本沒有人，秦子漫沒來。
他冷冷地問，“你來干什么？”
“開門呀？”
“不開。”
“開開開！”
房門打開，地上、茶幾上積攢的啤酒瓶，直沖擊著殷殷的視覺感受，“哇……你干嘛？”
熱愛整潔干凈的老哥哪去了？
蔣夢擇視線忍不住往門外飄，殷殷偷樂著，“你在找子漫姐呀？”
他隨即轉過身去，背對她。
“暢哥居然給你一個大套房！”殷殷跟上他的步伐，環視一圈。
套房大而寬敞，擁有落地玻璃的客廳光線充足，和臥室是一墻之隔。
蔣夢擇走到臥室又回到小客廳，手里拿著一堆零食，房門不知什么時候被關上的。
“今晚最后一晚住這。”明晚他就會搬回酒店的員工宿舍去。
“你要回來啦？”
“不回了。”
不回了？
“為什么？”
蔣夢擇坐在沙發上沒吭聲，殷殷拆開一包薯片坐到他旁邊，“你不管海邊小屋啦？”
“都管了半年了。”
殷殷故意問道，“子漫姐也不管啦？”
半晌，蔣夢擇緩緩開口。
“她……沒來？”轉眼看到殷殷的神情，他有點后悔把這話問出來。
殷殷微微瞇起眼睛，老哥不理人家卻又好奇，呵！她“卡擦”一聲嚼碎薯片，倚坐到沙發上，慢條斯理地把薯片放進嘴里，一片又一片。
“子漫姐沒和你說嗎？她和那個大叔走了啊！”
“大叔？”
殷殷若無其事地往嘴里塞零食，“那晚上坐我旁邊的那個大叔啊，子漫姐說他姓薛。”
蔣夢擇聲音微顫，“他們，走了？”
殷殷總算相信那句話了，戀愛中的人智商為零。
“對啊！”
咬咬牙，語氣并不友好，“幼師不當了？”
“沒有啊，那大叔幫她找了間更好的幼兒園……”話音未落，殷殷便聽到蔣夢擇一聲重重的吸氣聲，她知道自己說的話發揮作用了。
她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說，“欸，你怎么這個反應？子漫姐說，她和你已經和平分手，你不知道嗎？他們還很開心地……”
“別說了！”
蔣夢擇“唰”地一聲站起來，緊抿雙唇，眼眶里的淚水正在打轉，殷殷仰視他那雙因盛怒而通紅的雙眼，咽了咽口水。
記憶中，老哥上一次怒吼，是因為自己上小學時候太皮而惹毛的他，這次……剛才自己說得太夸張了嗎？
蔣夢擇自覺失態，呼了口氣，隨手抓了罐啤酒，跌坐回原位。
原來到頭來，可笑的還是自己。
殷殷思忖著他激烈反應的緣由，又聽到他自嘲起來，“呵，我果然還是個局外人……”
奇怪的是，明明也不是什么新鮮事，但這次他再也管不住淚水。
掉進深淵里動彈不得，呼吸困難，茍延殘喘。
他盯著前方某一點，心痛如絞，眼淚奔涌而出，視線變得模糊起來，“我就知道她喜歡的還是他……”
看著為情所困的老哥，殷殷神情有些動容，蔣夢擇機械地打開啤酒瓶蓋，殷殷想攔住他，卻又下不了手。
他顧不上這么多，任由一腔委屈傾瀉而出。
“她高中就喜歡薛燦銘，我知道的啊，我通通都知道！”說著喝了口啤酒，“也對，人家長得帥，一參加羽毛球比賽就拿獎，每次考試都年級前三，最差一次也是年級前十，這樣一個全能型學霸，誰不喜歡？”
反觀自己，花了幾倍的努力還不一定能達到別人的高度，“而我呢？最好那一次才前50，僅此那次。”
殷殷沒好氣地說，“不能用成績衡量一切的啊！”這道理人人都懂，但這時的蔣夢擇有些失去理智。
“這個結局也挺好的，有情人終成眷屬！你說是不是？”說著他抹掉臉頰上的淚珠。
蔣夢擇每句話都透露著酸味，都是自卑心理在作怪。
“你知道嗎？她以前總是偷偷瞄他，偷偷送他東西，你說她就不能看看我？雖然我不是很帥，但也還可以吧……”
殷殷本來很感動，結果被他一句話給逗笑了，自家哥哥瞬間變成小孩子。
酒氣愈濃，情感愈烈，歷史挖得愈深。
“我高中為了忘掉她還隨便交了個女朋友，我們班的，她表白在先，我就抱著玩玩的心態答應人家了。”
“結果啊，她主動提的分手，說我根本就不喜歡她。”蔣夢擇頓了頓，苦笑道，“當然不喜歡啊……”現在想來，自己也夠什么的。
雖然殷殷也很想聽他們的八卦情史，但蔣夢擇好像被點到某個機關似的，淚水再次止不住地往外流，她覺得還是趕緊讓他冷靜下來比較好。
“哥，別喝了，別喝了。”
蔣夢擇甩開她手，“她就這么喜歡薛燦銘？喜歡到現在？？”
殷殷后悔之前說得太過了，“哎呀，子漫姐喜歡你，她喜歡你！！”
遲了，無論殷殷說什么，蔣夢擇都覺得那只是安慰。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為什么會來？”蔣夢擇突然變得安靜，“我竟然在劉希的朋友圈看到了她的照片。”
他再一次，離她如此靠近。
劉希在家族群里發消息：各位各位，有沒有出租的房子，住的人是我今天朋友圈的那個妹子哦！
不知道為什么，他很想見她，于是就有了后續的事，他盡可能地用便宜房租把她留住。
秦子漫來到海邊小屋那天，雖然她比高中時候看起來更精致與成熟，但蔣夢擇不認為自己會重新喜歡她。
畢竟隨著時間的流逝，人會改變，人心也是會變的。
在她面前，他習慣了當個小透明，并不奢望自己會從她那里得到一點愛的施舍。
時隔多年，他不信自己還會栽在她手里。但當看到她還保留著以前某些小習慣，看到她在某些方面甚至比以前更優秀的時候，他控制不了自己。
心動來得比任何時候都猛烈，令人無語的真情實感的體會。
殷殷愣了，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她今天才見識到自己哥哥一往情深的一面，看來只有某人才能把他收服了。
她站起身來，繞到沙發后面，把紅著眼的某人拉起來，“你們聊，我走了。”
原來一開始，殷殷趁著他轉身回臥室那功夫，把子漫拉了進來，期間子漫并沒有離開，一直躲在沙發后面。
什么子漫姐跟薛大叔跑了、和平分手等等，都是殷殷編出來的。
子漫不知道自己是否該現身，她此刻的心情像蔣夢擇那樣激動，腦里浮現一連串問題。
蔣夢擇高中時候喜歡過自己？怎么會？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蔣夢擇居然是因為自己才來海邊小屋的？劉希的朋友圈……難道是那次攝影宣傳拍的照片？
殷殷在蔣夢擇的瞪眼式目送下離開房間，還附加手勢和口型：加油！
門關上那刻，鴉雀無聲，尷尬氣氛彌漫著整個房間，蔣夢擇的臉色非常難看。
所以說，她什么都聽到了。
她什么都聽到了……
蔣夢擇的淚水似也收到驚嚇，忽然就不流了，羞恥感涌上心頭，他覺得這次臉丟大了。
該面對一切了，子漫漸漸走到他面前，彼此的眼睛都紅紅的。她神色有些不自然，“那個，我……”
由于過于羞恥，蔣夢擇咬唇，只想盡快逃離現場，無視掉欲言又止的她。
“我出門了。”
子漫想挽留他，“阿擇！”
他頭也不回，“別跟來。”
糾結了片刻，子漫說到底還是跟出去了。
沿著走廊到電梯口，女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跟在蔣夢擇的身后，電梯門倒映出他的模樣，蔣夢擇閉眼，用手賣力抹了一把臉，這眼睛也太紅腫了吧？偷瞄身后的女人，低著頭不知道在干什么。
到達一層，兩人走出電梯，蔣夢擇再次警告她，“別跟著我。”
蔣夢擇不想開車，走出酒店左拐，直走一段路之后過紅綠燈，然后再走過幾個路口，他以為秦子漫已經沒有跟著了，結果通過路邊玻璃鏡的反射，他再次看到她的身影。
這個女人，怎么還跟著？有那么一瞬間，他發現內心竟有一絲竊喜。
心里盤算著些東西，他突然加快腳步，然后疾步走進前方的一家書店。
這家書店很特別，它并不是一家能一眼看到底的書店。樓梯很多，書多，書架也多，而且奇形怪狀的，設計感很強，子漫很難一眼發現蔣夢擇。
她走進去，左拐右拐，如迷宮一般，兜了一圈沒見著他人影。她失落著往回走，一個黑影驀然擋在前頭，子漫眼前一亮，立馬抬眸。
他淡淡地俯視她，低聲道，“跟著我干什么？”氣息皆打在子漫的鼻尖上。
子漫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這一個星期以來，她想他，如今他人就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自己卻說不出話來。
她貪婪地嗅著他身上清新的味道，“……我有話和你說。”
蔣夢擇看起來比方才冷靜了不少，但其實他的心情很復雜，關鍵是羞恥感未全褪去。沒等子漫開口，他自己開始揣測起來。
“沒關系的，我就留在這邊。”
子漫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什么意思？”
“你可以和薛燦銘在一起，而我留在這邊，就打擾不到你們了。”
什么？打擾不到我們？
剎那間，她覺得自己掉進了冰窟里，被拋棄的感覺。
蔣夢擇急著要離開，“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沒料到是這么個結果，眼前人視她如病菌，匆忙離去，子漫愣在原地，委屈如驟雨狂風般涌起，她大哭起來。
邊哭邊拿出手機，給他發微信：我喜歡你。剛放下手機，她不甘心地又多補充了幾個字：非常非常喜歡你。
子漫一直認為，表白這種東西要親口說才夠誠意。然而話到嘴邊，直接被扼殺在搖籃里，只能依靠冷冰冰的傳播工具代為，真是太令人心碎了。
屏幕忽然有了來電顯示，是宋秋。嗯？我什么時候把手機調成靜音了？要不是剛好拿著手機，她都不知道有人打電話過來呢。
子漫逐漸收起哭泣，穩定情緒，擦干淚痕，盡量不被對方聽出嗓音的異樣。
“喂，宋爸爸？”
宋秋似乎很高興，“秦老師！”
“宋爸爸找我有事？”
“秦老師你聲音怎么了？”
“哦沒，可能感冒了吧。”
“最近病菌多滋生，秦老師要照顧好自己。”
宋秋一如既往地紳士，子漫“嗯”了一聲，“謝謝關心。”
“是這樣的。”宋秋進入正題，“那個，我剛好聽說你這周在S市？”
“是啊……”不過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不要覺得奇怪，我無意間聽到你和別人的對話了，不好意思。”
也不是什么大事，子漫說，“沒事沒事。”
“我也在呢。”
子漫感到驚喜，“這么巧？”
“嗯，我和小宋宋這周回奶奶家。”
“原來是這樣，你們沒和奶奶一起住？”
“沒有，我媽她更喜歡這邊。”
子漫笑了，郁悶心情暫時放下。
“小宋宋應該很高興吧，我記得她有只獨角獸還是她奶奶送的。”
宋秋的嗓音獨特而迷人，“秦老師都記得呢？”
“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特點，我只是把他們的特點記住了而已。”
“秦老師。”宋秋又喊了她一聲。
“嗯？”
“你現在在哪？小宋宋想見你。”
“我現在……”子漫走出店面，抬頭看了看招牌，“Two Plus書店，你知道嗎？”
“嗯聽過，不過你還是發下定位過來吧。”
“行。”
掛掉電話，宋秋難以掩飾自己激動的心情，小宋宋一直是制造他們見面機會的必殺技，這次也毫不例外。
不管是他自己想見她，還是女兒想見他，這時候都不重要了。
車子發動的聲音，“走，接秦老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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