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諫不想跟他討論這種問題，于是刻意轉開了話題。
楚君懷卻不依不饒：“云諫，媽她很想你，你去年一直沒回家，她覺得很難過。”
“……哦。”
楚云諫平平淡淡一句“哦”，讓楚君懷的眉心擰得很緊：“云諫，你今年回家一趟，成嗎？”
楚云諫苦澀地笑了笑：“我回去，她會更加難過。所以還是算了。”
“怎么會呢？她最疼你了。”
“可是她不疼海汐。”楚云諫冷然說道：“一想到那個家里連一張海汐的照片都沒有，我就想把那個地方全砸了。”
“海汐的死，沒有人想的。媽媽她因為太難過了，所以不敢放海汐的照片，她怕睹物思人……”
“是老爸不讓放，不是她因為難過而不敢放。”楚云諫的聲音越發冰寒：“哥，誰都不是傻子，這種粉飾太平的謊言就別在我這里說了，好嗎。”
“……不是的，真的是媽媽她……”
楚云諫立刻打斷了他后續辯解的話：“我知道，在大哥你眼里，爸媽永遠都是和藹可親的。所以你不知道，你也不愿意相信，在你面前那么溫柔體貼寬容大度的父母，對待海汐的態度能糟糕到什么地步。”
楚君懷訥訥地說道：“云諫……爸媽確實對海汐嚴厲了一些……但是，但是誰也不希望海汐出事的，這一點你必須要承認……”
“嗯，他們確實不希望海汐出事，但問題不在這里好嗎？大哥，如果你愛一個人，你會只希望她別出事就好了嗎？你難道不會希望她可以過得開開心心，過得自由自在嗎？他們對海汐做的一切，都是把海汐往死路上逼，如果你決意否認這一點，那我們沒什么好談了。”
楚云諫冷硬的話語，讓楚君懷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沉默了許久，楚君懷喃喃道：“云諫，什么叫愛呢？說實話，我并不覺得爸媽對待我和對待海汐，有什么本質上的區別。誠然，我作為長子，爸媽對我寄予厚望，他們對我的關注，比對你們的要多很多。但是那也不至于……不至于說就把她往死路上逼……你難道一直都是這么想的？你覺得爸媽是故意要逼死海汐？你怎么能這么想的呢？”
聽到楚君懷說的話，楚云諫感到一陣無力。
他將手機丟到桌上，徑自捂住了自己神情疲憊的臉龐。
他不知道該怎么向楚君懷表達海汐的痛苦。
他甚至預見到了就算他能準確地表達出來，他的大哥楚君懷也是不會理解，也不會承認的。
因為楚君懷根本沒有經歷過海汐的遭遇，他也無法體會不被父母重視的孩子有多么的痛苦。
得到了父母關注和愛的他，決意要蒙蔽雙眼，一心為不稱職的父母辯護。
楚云諫覺得自己永遠都叫不醒這個裝睡的人。
他忽然就感到非常的疲倦，甚至想要就這么從窗邊跳下去，結束這段不被人理解的痛苦的人生。
這就是為何他死活不想提及自己的家人，甚至不想和家里人有一絲半毫的牽扯。
因為每次跟這些所謂的“家人”對話，都會將他苦苦壓抑的尋死的沖動重新激發出來。
他覺得自己快受不了了。
楚云諫捂著自己的臉，發出了痛苦的低吼。
手機里傳出楚君懷焦急的呼喚，他在問“云諫你怎么了？云諫？你沒事吧？”……但楚云諫完全無法回答。
他甚至沒辦法伸手去掛斷電話，楚君懷的聲音像是一只手，不停地把他往水底摁，使得他痛苦窒息，完全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肢體。
妹妹的笑臉，妹妹死去時蒼白僵硬的神情，父母在看到妹妹尸體后，冷漠厭惡的神態……
楚云諫發出宛如困獸一般的嘶吼，他從椅子上摔到地上，瘋狂地用頭撞擊地面。
手機里，大哥的聲音還在焦慮地呼喊著。
楚云諫撞了一下，兩下，三下……大哥的聲音卻縈繞在耳邊，如同魔咒一般，勒緊了他的脖子。
閉嘴、閉嘴、閉嘴……！！！！
他不想聽，快住口！！！
住口——！！！
“喂，是云諫的大哥嗎？”
熟悉而清冷的聲音響起來，制止了楚云諫撞擊地面的舉動。
有人跪在他身邊，一只手溫柔地拍拂他的背脊，另一只手拿著他的手機，對手機另一邊的人說話。
輕柔的吻落在他汗涔涔的額際。
楚云諫怔怔地趴在地上，似乎無法理解，自己如今處于什么樣的狀況。
但那個聲音就像是一道光，照進了水底，讓他掙脫了水底無數只手的拖拽，努力浮上了水面——
“霄霄……？”
他模糊的視線恢復了焦距，總算看清楚身旁的人的臉。
那是他摯愛的女人。
沈霄一只手就將他從地上攙了起來，穩穩當當地塞進椅子里。
然后她拿起桌上的杯子，遞給了楚云諫，示意他喝口水壓壓驚。
與此同時，沈霄拿著手機，仍舊在與另一邊的人說話：“你是云諫的大哥對吧？怎么不說話呢？”
楚君懷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道：“你是誰？”
問完他就后悔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誰，敢這么有膽量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的，就只有他弟弟新交的女朋友，FancyArt的總裁，沈霄。
果然，手機那邊立刻傳來了女人輕嗤的笑聲：“云諫的大哥，你這話問得就沒意思了。我和云諫在一起一年半了，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楚君懷皺眉：“為何我必須知道？”
“云諫前不久才剛剛從全網絡上神秘消失。這件事，是你的手筆吧？你對云諫的生活監控得如此嚴密，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和我談戀愛的事？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我真正想問的是：云諫的大哥，你到底跟云諫說了些什么，以致于他失控到這種地步？”
沈霄一邊問，一邊坐到楚云諫的大腿上。
楚云諫的大腿，是沈霄的專座。
軟硬適中，冬暖夏涼，非常舒服。
楚云諫下意識地摟緊懷中的女人，他眼神有些發直，似乎還是沒辦法理解眼前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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