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為什么，楚云諫會對復活妹妹這件事如此抗拒。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沈霄想不明白。
但楚云諫不說，她也不好擅自追問。
正這么想著，楚云諫也來到庭院里。
沈霄見到他，便下意識地向他打招呼。
卻沒料到，楚云諫定在那里，似乎一點也不想過來和她聊聊。
這一刻，沈霄才深刻意識到：困擾楚云諫的問題，必然是跟她有關的。
否則他不會如此地想要回避她。
可是為什么，復活妹妹這件事，竟然會和她有關呢？
她……成為了阻礙妹妹復活的理由？
這怎么可能呢？
沈霄雖然想不明白，但她知道自己必須幫楚云諫解決這個問題。
“云諫。”
沈霄站起身，走到亭子邊緣，倚著欄桿朝楚云諫揚起聲音道：“你過來。”
楚云諫見狀，心知逃不過去。
他只好繞過鯉魚池，走入春暖亭。
沈霄指了指石凳：“你坐下，我們好好談一談。”
“……我不是很想現在談，霄霄。”楚云諫虛弱地苦笑：“我還沒想好，你等我想好了再談，可以嗎？”
“不可以。”
沈霄拉著他的手，不容他逃離：“云諫，你對妹妹復活的事情有疑慮，是不是因為我的緣故？”
沈霄話音一落，楚云諫的手便痙攣般地顫抖了一下。
沈霄明白了。
“……既然是和我有關，你就不能獨自一個人亂想。我們一起思考，一起想辦法，才是解決之道。”
“……跟你沒有關系。”楚云諫把頭撇向旁邊：“是我自己的問題，霄霄，跟你沒關系，真的。”
“什么時候你竟然學會沖我撒謊了？”沈霄捧著他的臉，強迫他面對自己：“云諫，你知道你騙不了我的。是不是非要我猜出來，你才肯說實話？”
楚云諫：“……”
“不管發生什么，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云諫……你相信我，好嗎？”
沈霄握著他的手，懇求般望著他。
楚云諫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沈霄。
他多想告訴她：復活妹妹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們沒有辦法“一起”去面對后續的問題。
復活了妹妹之后，她就不會在他生命中出現了。
誰知道筆記本會怎么處理他們的記憶？
復活了妹妹之后，筆記本就不會存在了，到了那時候，誰知道他還會不會記得沈霄，誰知道沈霄還會不會記得他？
他不想失去沈霄……這是唯一的原因。
但這樣的理由……他說不出口！
一想到這里，楚云諫便無法自抑地喘息起來。
他痛苦地抱著頭，慢慢蹲下身去。
“霄霄……你不要逼我，好嗎……我現在沒辦法做決定，你讓我自己想想……”
痛苦扼住他的咽喉，讓他幾乎沒有辦法自由地呼吸。
他怎么會想得到……有一天當他擁有了拯救妹妹的“力量”的時候，他竟然會躊躇不前。
沈霄是那么好的一個人……
她填滿了他的生命，她為他的世界漆上了絢爛的色彩，她讓他每夜都能安然入眠，她已然成為了他的“唯一”……
他沒有辦法輕易地從妹妹和沈霄之間做出選擇。
一想到失去了沈霄之后，他的人生重歸黑暗……那種感覺，他想想就不寒而栗。
自從發現了沈霄的存在和妹妹復活這件事有著沖突矛盾的時候，楚云諫從那天起，就不敢去想筆記本的事，也不敢去想妹妹的事。
他沒有顏面去面對妹妹，妹妹仿佛就站在角落里，總是幽幽地望著他，不說話，也不笑，很平靜，仿佛早已預見了會被拋棄的下場。
甚至，妹妹好像也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在家里，她永遠都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楚云諫不想這樣……他重視妹妹，他是家里唯一一個對妹妹好的人，如果連他也放棄了妹妹，那妹妹……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但是沈霄……
沈霄要怎么辦……
復活妹妹，很大概率意味著要和沈霄永別。
如果他是一臺電腦，復活妹妹就意味著重裝系統，而沈霄就會被當做不必要的數據被格式化。
但這些是很珍貴的數據，很珍貴的回憶。他不舍得。
他既想讓系統恢復正常，又不想放棄那些珍貴的數據，二者不可兼得，他沒辦法做選擇。
而且這件事和重裝系統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沒有辦法讓你事先備份。
就算備份了，回頭筆記本也會強行讓世界線回到“合理”的軌道上，一切與筆記本有關的信息，都會被筆記本刪除。
他……想不到任何辦法，可以留住關于沈霄的記憶。
楚云諫望著沈霄近在咫尺的美麗臉龐，一時之間，恍若隔世，不知今夕何夕。
沈霄用力將楚云諫扶起來，把他安置在石凳上，坐在他身旁，輕輕地揉搓他冰涼的手：“云諫……你到底怎么了？我不逼你，你也不要緊張，你放松一點……好好地呼吸，慢慢地呼吸……”
在沈霄的引導下，楚云諫急促的喘息逐漸恢復平靜。
他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清明：“霄霄……我沒事……”
“你當然沒事。”沈霄把他凌亂的發絲輕輕地捋順：“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
奇異的，聽到沈霄說“有我在”的時候，楚云諫慌亂不堪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他握緊沈霄的手，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什么都沒說出來。
沈霄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期待他把心里的話說出來，可等了又等，只等到楚云諫垂下了頭——他似乎什么都不打算再說了。
沈霄暗暗嘆息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溫柔地微笑：“云諫，你看……”
她指著夜空中皎潔的月亮：“今夜月色真美呢……”
楚云諫眼神一跳，他抬起頭來，看了眼月亮，接著又把目光落在沈霄身上。
月色下的沈霄，比那晚兩人一起看到的滿天繁星還要美。
楚云諫拉住沈霄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就乘風而去。
“霄霄，你不要離開我。”
下意識的，他說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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