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灑地單手撥發，佐伊雄糾糾氣昂昂地邁進餐廳，門口兩個招待員就像是迎接高貴國王的臣子。

    頂樓餐廳完全是落地窗，裝潢采用的都是細碎的燈具，一眼望過去，仿佛屋里面的星星和屋外面的星星融為了一體，星光璀璨。果不其然，上官谷包下了整個餐廳，還是很符合他一貫的作風。他坐在靠窗正中間的位置，一身筆挺的藍色西裝，優雅中帶著痞氣，孤傲地望著門口。

    佐伊笑靨如花地走進來，后面緊緊跟著面如土色的小波和楚葉弦。兩個人內心此刻已經無比清醒，一時大意啊，又掉進狐貍陷阱了。

    “聽琳達姐說你非要見我，我可是特意放棄了出去約會的時間來見你。上來的時候，正好遇見了你的特助也上來吃飯，我以為咱們是一起的，就把小波也叫上了，你不會介意吧。”

    佐伊一手拿著墨鏡，已經站在桌前。眼見上官谷面色鐵青，絲毫沒有幫她拽開椅子的想法，她索性自己拽開入座。一方面，她在這里氣定神閑。另一方面，小波和楚葉弦臉上的尷尬倒是出乎意料的神同步。

    “上官總……”楚葉弦是何等冰雪聰明的人，難怪一開始就覺察有端倪，現在更是看出形勢不對，立刻便要出口解釋。

    可他上官谷哪是那種容你辯解的人啊，他板著臉開口：“別說了。半年之內你的所有休假取消，如果你還不想被扣獎金的話，就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么。”

    上官谷話音剛落，楚葉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了小波的嘴，不顧小波的奮力反抗，強行把她拖拽出現場。黑夜終于重新還這片天地以寧靜。

    佐伊面上波瀾不驚，平靜地扒拉著桌子上的水果沙拉，偶爾優雅地往嘴里送進幾粒，狀似隨意地問：“可以上菜了嗎，我一天沒吃東西了，就等這一頓了。”

    “你不覺得你應該跟我解釋一下嗎？”上官谷握住她手中的叉子，強迫她和他對視。

    “依蓓卡、小繪梨衣、莫陌，還需要我繼續嗎？我們談戀愛的時候，你私會過多少女人非要我給你一一數清楚嗎！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只是想請你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跟我開一個發布會，澄清一下，可琳達來求你的時候，你是怎么做的，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可是你呢，你曾給過我一點情面嗎？我告訴你上官谷，我們分手了，就算我真的在幽會，貌似也和你沒有關系吧！”佐伊盯著他的眸子是冰冷的，聲音也沒有一絲腔調。

    她那一個幽會，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臟，他的心跳驟然漏跳了幾拍。

    “琳達在你來之前就是這么叮囑你的嗎，我本來還想著，以美好開始的愛情，也該以浪漫結束。現在看來對方并沒有這個意思，又是我自作多情了。”上官谷向后靠在椅子上，雙手交叉，別過臉去。

    氣氛一度陷入尷尬，他們之間跟賭氣似的僵持不下。說時遲那時快，佐伊面色瞬間如凝結了一層冰霜，把叉子砸在桌面上，提起包，干凈利索地轉身就走。

    上官谷還以為今天場面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壓根沒想到這么一出，她這一走，他的所有策略，一下子全亂了。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和她談戀愛時，被她的各種意外事件弄得每每措手不及的時光。

    下意識地，他倉促起身去拉她。他只要她一句軟話，哪怕一句就好。

    “要分手的是你，現在藕斷絲連也還是你，上官谷，你到底要怎樣？”

    他心花怒放，她一貫逞強，可他最喜歡她認輸的樣子，可愛的緊，“我錯了，用最壞的惡意來揣測你，是我的錯。明明分手了，還惦記著你，是我的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我出去沾花惹草，更是我大錯特錯。行了吧？”

    見好就收，佐伊心滿意足，卻不露聲色地坐回去，上官谷打了個響指，陸陸續續開始上菜。

    “知錯還得改吧，嘴上說說多容易。”

    “我陪你開發布會，還有華耀最新的游戲，你來做模特好不好，你讓琳達來，我們簽長期合約。”

    “工作的事，你和琳達說就好了。接下來，我們就好好吃飯吧。哎呦，我真要餓死了。都怪你，非要大晚上來這么高檔的餐廳請我吃飯，害得我怕長胖，硬是餓了一整天。今天楚葉弦的事也不怪人家中我的奸計，歸根到底也是怪你。你惡人先告狀，讓我們這些好人沒法子做人。”

    聽著對面佐伊不停地絮絮叨叨，上官谷忽然覺得幾天加班加點的勞累一掃而空。他心中隱約升起一絲期待，這是和以往他和所有女人見面都沒有過的。那絲期待模模糊糊的，像是一團霧飄在空中，漂浮不定，讓他心緒不寧，卻無能為力。

    京州，明月如鉤，懸在窗外敞亮的天空里。

    城南，瑩白色的臺燈下，黎明在筆記本面前時不時低下頭，迷迷糊糊地打著瞌睡。尚還閃著光的電腦屏幕里存放著他寫了一半的策劃書。

    城北，粉紅色的臺燈被淡淡的光暈擁抱，一個穿著連體睡衣的女生，正披頭散發地趴在床上，從床的一邊一路翻滾到另一邊。自高中那件事后，她不開燈便睡不著覺。今日，她失眠來的更甚，按理說，于情于理，她都該想一想剛剛分手的上官谷才對。可偏偏她腦子里，反反復復縈繞的還是那個人。他高高挽著袖子，笑得輕佻又邪魅，偏偏那張臉是那么清秀，他都滿三十歲了，竟然像個不務正業的大學生。那時候，他穿著藍色校服，當著全校師生，站在國旗下講話，那神采奕奕的樣子，恍若還在昨日。想起他明朗的笑，她不由自覺地嘴角也漾出甜蜜，似乎，他不曾變化。

    可是，酒吧里，他挑逗女郎以及眉間對她的不屑卻是真切的，她不至于看錯。十年時光消逝，他到底有沒有變。越想越煩躁，更加不能入睡，佐伊將被子捂過頭，像蹬自行車一樣頻繁踢腿，無奈地大喊出聲：“啊！黎明，你不見時，讓我魂牽夢縈；你出現了，竟讓我難以入眠，你哪里是來被討債的，你才是我的債主啊！”

    城北的翻天覆地似乎把城南幾乎要睡熟的黎明從睡夢中驚醒，他的頭忽然垂下來。揉了揉眼睛，他搖搖頭，試圖驅散沉重的睡意。光標移動到位，正要打字，他的手卻停頓下來。退出編輯頁面，他打開了搜索引擎，在搜索框里輸入了兩個字；佐伊。滾動條緩緩下滑，他的眉頭緊鎖，許久都沒有舒開。電腦屏幕上，她的那頁搜索頁，只有寥寥幾行字，入目竟是大片留白。刻意的痕跡那么明顯，似乎在隱藏些什么。奇怪，那種熟悉感到底是從哪冒出來的呢？他輕柔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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