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是從小跟祖母長起來的,跟老人家的感情深厚的很,不管個頭竄得多高他永遠是趴在祖母腿上撒嬌要糖吃的小屁孩。
后來薛洋長到十來歲,被祖母扔進了隔壁村子的學堂。
薛洋年紀不大,可是一比一的惹禍高手,不是偷吃了夫子放在廚房的一只雞,就是砸了夫子養了好久的花。家里人為此可算是操碎了心,昨兒老祖母剛剛提了自家的蘆花雞去賠禮道歉,今兒又得去買條魚原路過去給人說好的。
薛洋叼著根狗尾巴草跟在祖母身后,老人家絮絮叨叨教訓的話都沒從耳朵里過一遍,視線卻被路邊一位拿著木桶的白衣少年勾了過去。
“阿洋!”
祖母突然停下蹣跚的步伐,扭頭看薛洋,“你這個孩子,真是越來越不聽話了!你看看人家曉先生,與你差不多年紀,怎的就這樣安穩?”
被老祖母提名的少年猛地紅了臉,將木桶放在路邊走過來,朝兩人行禮問好后道:“老夫人這是帶著洋弟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給這孽畜擦屁股!”
老人家嘴里不留情面,看向薛洋的眼神里卻滿滿地盛著寵愛。
薛洋沒在意兩人談的什么,他直勾勾地盯著人家曉先生白凈的臉龐看個沒完,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像是盛滿了星星。
不管家里人怎么跟夫子說好的,夫子仍舊毅然地把薛洋清出了門。
脫離了學堂的束縛,薛洋又恢復了之前滿村子撒歡一整天不見人影的狀態,祖母愁的出門打個醬油都唉聲嘆氣的。
曉星塵正巧也來給家里買糧油,便問了一句。
沒想到這多問的一句話還給他招上了個麻煩。
薛洋趴在他房間的窗前,笑瞇瞇地透過綠色的糊窗紗看他。
房里少年白衣黑發,低著眉眼捉筆坐于案前,端的是個誤入塵世的如玉少年郎。
“奶奶說讓我跟著曉先生學著念幾年書,”曉星塵掀開簾子讓他進屋來,薛洋笑嘻嘻地說,“曉先生昨兒不也同意了嗎?”
曉星塵想了想,老人家拖著他的手說:“我們阿洋從小就喜歡搗蛋,您不用留面子,這孩子皮實的很,哪兒不聽話了打就成。我也不求他能像先生一樣學富五車,只求能認幾個字,將來不被人家笑話就行了。”
曉星塵打量著面前這個不過十一二歲的孩子,眉目間透著天真稚嫩,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明亮,唇角上揚,露出可愛的虎牙來。
“曉先生,您看什么呢?”
曉星塵被這么一提醒,猛地反應過來紅了耳根,低眉笑了笑:“阿洋會寫什么字?”
薛洋拿過筆墨,看了曉星塵一眼,手腕微微用力寫了三個大字。
曉星塵扭頭看過去,那三個字寫的確實不怎么好看,歪歪扭扭用力不勻,但薛洋帶著笑意的眉眼切切實實地擺在那里,他只能讀出來:
“曉,星,塵…”
薛洋每天跟著曉星塵學習,仿佛眉目間也染上了一絲書卷氣,嘴里也能吐些文雅的詞兒了。
他慢慢地臨曉星塵送他的字帖,漸漸地也能把字兒寫的好看些了,而他寫得最好看的卻是一開始就寫在曉星塵眼前的那三個,俊秀挺拔,鏗鏘有力。
薛洋從曉星塵嘴里聽說過一個叫「歲月靜好」的詞,他躺在祖母腿上養著窗外被風吹的嘩啦啦直響的柏樹時覺得自己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直到薛洋十六歲那年。
曉星塵前一晚將幾本書和一本字帖交給薛洋,用盛著星星的眼睛溫柔地看著薛洋,他說:“這幾年你學的非常好,我也不能再教給你什么了。這幾本書送給你,回去好好研讀,爭得去考個功名為祖母爭臉。字兒也好好練練,別單單寫好幾個字…”
薛洋看著他紅了臉,接過書來俯下身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曉星塵的臉更紅了。
“曉先生…你真以為我寫不好其他字?”
曉星塵沒搭話,拍拍他的肩膀道:“天不早了,再不回去天就黑了…快回去吧,明天就不用來了。”
薛洋撇撇嘴,嘟噥道:“你說不來我就不來了?”
曉星塵沒聽見,垂下眼不知道想些什么。
第二日薛洋早早地來到曉星塵家,而那扇門掛著虎頭鎖緊閉著,他翻墻過去卻尋不到一人。
他去問鄰居卻聽說他昨夜就離開了,獨自一人背一小小包裹不知所蹤。
祖母看著失魂落魄好幾天了的孫兒,心疼地把他摟進懷里:“曉先生或是有些什么事情不得已才離開的,你也別太傷心了,有緣自會再相見。”
“或者,你去找他…你知道去哪兒找他?”
薛洋收拾了自己的包裹,看了站在柴門前拄著拐杖白發蒼蒼佝僂著身子的老人終是兩眼一紅跪倒在地:“我尋見他就回來,您等我回家。”
老人微微笑道:“我哪次不是在家里等你回來?”
“快去吧,早些回來。”
?
薛洋終是尋得了曉星塵。
而此時那白衣少年手中捉住的不是那褐色筆桿垂墨白狼毫,而是一把他不認識的通體泛著冷色的長劍,那眉目如畫中間卻點著屬于另一個人的顏色。
他把頭湊在身邊的人頸子旁輕輕說些什么,用著薛洋熟悉的溫柔神色。對方看著像是回了句,他便笑了起來,勾起唇角挽出一朵花來。
他抓緊了身上的包裹。
薛洋覺得自己不該過去跟他相認,他當然知道自己因為長期跋涉已被灰塵蒙蔽了面容,身上最喜歡的衣衫在那人精致的衣裳對比下也失去了當初的光彩,更別說他從來沒見過曉星塵這般愉悅。
“阿洋?”曉星塵發現了他,驚喜地走過來拉住他的手親切地問,“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你是誰?”薛洋冷冷地掙開他的手,不去看他的眼睛。
“阿洋?”曉星塵疑惑地看著他,“我是曉星塵…”
“曉星塵?我認識的曉星塵可不會拿劍,他的手只能捏筆。”也許是少年的自負自傲作祟,他冷哼一聲道。
曉星塵一怔,連忙又道:“阿洋你別鬧,最近金陵太亂,你一個小孩子不安全…”
“讓你和你姘頭保護我?”
曉星塵徹底怔住了。
“你是哪里來的孩子,怎能這樣污蔑人?”宋嵐聽得臉色難看,上前一步將曉星塵護在身后問道。
薛洋的臉色也變得更難看了。
他看了一眼怔住的臉色慘白的曉星塵。
薛洋忍不住對他惡語相向,他強忍著想擁抱他的沖動,嘴巴里吐出些惡毒的詞語來:“端的是兩個明月清風的道人,暗地里做些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真當沒人見著?”
他的聲音很大,惹來了眾多行人鄙夷的目光,那些帶著刀子的眼神狠狠地切在宋嵐與曉星塵身上,甚至還有人沖他們狠狠啐了一口。
“你凈是從哪里聽來的?”曉星塵顫著唇瓣,“我可曾教過你?”
薛洋沒搭理他。
本就是生在鄉野天性自由的孩子,東顛西跑的時候什么不曾聽過見過,他用所知道的最惡毒的語言來捍衛自己小小的驕傲,哪怕讓最想擁抱的人遍體鱗傷受人詬病。
薛洋拂袖而去。
薛洋覺得曉星塵真是個犯賤的爛好人。
他冷眼看著遠遠站在一旁的曉星塵,他好脾氣地跟人說話,輕聲將對方的火氣都攬到自己身上然后笑著道歉,目送那人離開。
他薛洋捅簍子這方面可最是拿手,曉星塵愿管這些事兒,他就讓他管個痛快!
曉星塵果然被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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