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掉了黯然神傷的程子晟，扶蘇最終還是回到了家中。
家里的燈光依舊明亮，在門口頓了一會兒，扶蘇走了進(jìn)去。
客廳里一個人都沒有。
扶蘇拿下了書包，臉色依然十分平靜。
有腳步聲響起，是季南庭從自己房里跑了過來，他手里拿著一份小蛋糕，看到扶蘇，神色還有些羞赧。
“這是送你的禮物，生日快樂！”
扶蘇愣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在季南庭略顯忐忑的表情中將蛋糕接了過來，那是一份慕斯蛋糕。
她瞥了眼眼中含著期待的季南庭：“謝謝。”
季南庭于是臉上露出一種很得意的神態(tài)，但是持續(xù)不到一秒就蔫了下來。
“那個，你為什么這么晚才回來？”他的神情有些忸怩，“爸跟媽等了你好久，原來是打算一家人出去吃個飯的……”
扶蘇拎著蛋糕，并不接話。
“啊，他們那是有事出去了，你等我去給他倆打個電話哈……”季南庭說完這些就要跑，卻突然聽到二樓傳來碰撞的聲響。
“媽！”他著急喊了一聲，也顧不上扶蘇還在后面，拔腿就向樓上跑。
二樓的主臥中，南鈺在從床上下來時不小心摔倒在地板上了，她打了一個酒嗝，此時的神智還不十分清醒。
“南庭？怎么是你……你姐姐回來了嗎，你快、快扶我起來，我還有禮物要送給她……”
“媽你小心點(diǎn)，”季南庭認(rèn)命地將南鈺扶回床上，“你把禮物給我，我拿給她行不，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會嚇到我姐的吧……”
“不行！”南鈺想也不想地?fù)]手拒絕，“我自己拿給她。”
“哎呀媽……”
季南庭噤了聲，因?yàn)榭吹搅嗽陂T口出現(xiàn)的扶蘇。
“扶蘇！”南鈺激動地像個小孩子，她高興地?fù)淞诉^去，“我給你買了一件特別好看特別好看的衣服，你的生日禮物，媽媽的寶貝女兒，已經(jīng)整整十六歲了啊，呃……”
在一旁的季南庭看的膽戰(zhàn)心驚的，他生怕老媽一個餓虎撲食就把她一起壓倒在地上，看著扶蘇單薄的身軀還能穩(wěn)住，一口氣還沒松下來，就看到他媽往扶蘇的臉上噴了個酒嗝。
出乎季南庭意料的是，扶蘇不但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媽媽，對于那個鋪面而來酒嗝也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她扶著南鈺重新坐在了床上。
“扶蘇，你到哪里去了呀，我一大早就給你準(zhǔn)備好禮物了，我就在那個酒局上喝了一口酒，就急著趕回來了，可是回到家里你不在，你爸爸那個混蛋一點(diǎn)都不體諒我，居然還跟我吵架，然后就跑出去了，說是去找你，你看到他了嗎？”南鈺倒在扶蘇的懷抱里，似乎要睡著了，她開始絮絮低語。
“沒有，”扶蘇低聲回答她，伸手替她將粘到面頰上的發(fā)絲攏到耳后，“睡一會兒吧。”
季南庭看到扶蘇耐心中隱含著溫柔的動作，再次深深地震驚了，他以為扶蘇把老媽扶到床上已經(jīng)是極限了。但是看到這一幕，卻又感覺理所應(yīng)當(dāng)，因?yàn)榇藭r的畫面無比和諧，讓他不想去打擾。
“去給你父親打電話。”扶蘇像往常一樣的聲音傳到耳邊，季南庭才回過神來。
“啊，好！”他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南鈺抱得有點(diǎn)緊，扶蘇蹙眉，想將她的手指掰開，卻發(fā)現(xiàn)南鈺用足了力氣，她仿佛又醒了，眼神卻還是朦朧著，只傻傻地盯著扶蘇的臉：“心心，今天是你的生日啊。”
扶蘇表情一滯，終究還是沒對她話里的那個“心心”繼續(xù)反駁，她應(yīng)了下來：“嗯。”
她知道南鈺喝醉了就像個幾歲的孩子，酒醒了之后也就全部忘了。
“那你去哪里了？你為什么、為什么不回家呢？”南鈺纏著她繼續(xù)問。
再次試圖掰開緊扣的手掌無果后，扶蘇暗自嘆了口氣，她回答：“不想回來。”
“……啊？”停頓了幾秒，南鈺仿佛才反應(yīng)過來，她神情十分慌張，“你為什么不想回家呢？”
“我在家里等了你好久，害怕錯過你放學(xué)的時間，急匆匆我就趕回來了，那個項(xiàng)目經(jīng)理打發(fā)不過去，我這才喝了一口，回來你爸爸還跟我吵架！這個混蛋，明明上次都說好的，各退一步，再也不會讓你看到了……”
這樣一段話說完，她似乎有些累了，把頭靠在扶蘇的肩上：“這么多年，其實(shí)我也很疲倦了，可是……不能放棄！絕對不能放棄……”
“心心，其實(shí)我很愛你爸爸的，可是我不能放棄我自己啊。這輩子，我不想只靠著季太太這個稱號過活呀。”
“扶蘇，”她掙扎著對上扶蘇的眼睛，“你覺得我傻嗎……明明、明明在職場上也不算多有天賦，還是要靠自己打拼……當(dāng)初她們都羨慕我，可是她們都不知道，灰姑娘加入豪門才不是童話……”
“他們都看不起我……”
“你爸爸也看不起我……”
“我就要讓他們看得起，我就想你和南庭看得起，就算沒了季太太這個身份，我、我還是一個能養(yǎng)活家庭的人！”
“扶蘇，扶蘇，你覺得我傻嗎？”
扶蘇神色淡淡，看向南鈺時，她的眼神中露出一種專注的情感來：“不傻，你不傻。”
聽到這樣的話，南鈺癡癡地笑了起來，她摟住扶蘇的脖子，像是以前一樣自然。
“我就知道，乖乖扶蘇最懂我了，我的寶寶，我的女兒……不！扶蘇，扶蘇，你為什么不愿意回家呢？”
南鈺執(zhí)著地想要一個答案。
然而扶蘇卻不準(zhǔn)備回答她了，她順勢將南鈺安撫著躺下，將被子蓋在她的身上。
“扶蘇，心心！”南鈺卻突然激動起來，她緊緊抓著扶蘇的手，“你在怪我嗎？你在怪我和你爸爸對嗎？”
“扶蘇……那時候，我沒看到……”
拉扯著被子的手微頓，扶蘇開口打斷她：“別說了。”
“不！你總是不愿意聽我的解釋，扶蘇，我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只看到了你弟弟，我以為你不在那個屋里，我以為你外婆已經(jīng)帶著你出去了……”
“夠了！”扶蘇的眼睛像是被冰雪浸潤，說出來的這兩個字也像是寒刀利刃，生生截?cái)嗔四镶曂抡f的勇氣。
扶蘇也為自己的這種反應(yīng)感到懊悔和無措，她看著這個一臉懵懂的南鈺，閉了閉眼，重新輕聲對她說：“睡吧。”
被剛才的話嚇到，南鈺的表情呆呆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砸下來，她想把扶蘇抱進(jìn)懷里，卻又躊躇著不敢行動，只能默默流淚。
扶蘇幫她把被角掖好，看著她的眼淚，頓了頓，又找來一方絲帕幫她擦拭。她的表情依舊冷漠，動作卻帶著輕柔。
“睡吧。”她看著南鈺。
南鈺不敢再說話，于是乖乖地閉上了眼睛，不一會兒，便發(fā)出了均勻的呼吸聲，扶蘇幫她調(diào)暗了床頭燈的亮度，把絲帕放在了床邊。
她靜靜地陪了南鈺一會兒，昏黃的燈光為她的面龐暈染了一層暖色。
扶蘇看著那燈光出神，極低的話語從她的嗓音中傳來，喃喃地像是在自問。
“你為什么不叫我一聲呢……“
地震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叫我一聲呢，我就在你的背后啊。
為什么就能那么武斷地判斷我的安全呢……
扶蘇搖搖頭，把那些想法都甩了出去，她離開了主臥。
扶蘇在門外發(fā)現(xiàn)了季淵，他的神色帶著幾分疲憊，但還是向扶蘇揚(yáng)起一個慈愛的微笑，把自己手中的禮物遞出。
“扶蘇，沒在學(xué)校發(fā)現(xiàn)你，我沿路找了很多個地方都沒找到你，下一次，出去玩多少和爸爸說一聲啊。”
“爸爸很擔(dān)心你。”
“回來了就好，生日快樂，扶蘇。”
看到這樣的季淵，扶蘇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她慢慢接過季淵手中的禮盒，聲音在嗓子內(nèi)幾經(jīng)躊躇，終于說了出來。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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