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河精神病醫院大夫給出的結論是：患者為更年期抑郁癥合并甲亢。致病原因是內分泌失調，藥物服用過量。建議調換藥品，注意休息、增加營養。切勿引起病人情緒波動。若不有效抑制病情，病人會持續進行為精神分裂、突發甲亢性心臟病，導致不可逆后果。
大夫給出的建議是：讓病人來一趟，檢查后根據指標，再進行藥物治療。
事不宜遲，兄妹兩人即刻返回家里。
龍承明沉吟不語。
大家的想法是一樣的，媽媽看到進入的是精神病醫院，她會有什么反應？本身，她現在的思維就是扭曲的，即便給她好好解釋，她也不會用正常的角度去理解。
半個小時的功夫，爸爸抽了五棵煙。
再要點燃一支時，龍青陽把煙奪了過來。
“爸！你又是煙，又是酒的，這樣怎么行？”龍小雙說，“媽媽沒問題，你到先把自己折磨垮了！”
爸爸抬起頭來，說：“帶上你媽，咱們去醫院檢查。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怎么跟媽媽說呢？”
“就說還是治療更年期失眠。”龍承明說。
“但是嬸娘看到醫院的名字，會不會受刺激？”龍青陽說。
“顧不得了，不能再捱活。”龍承明說。
“我開車找找看，估計醫院有其他的入口。”龍青陽說。
龍小雙就去隔壁張姨家，把媽媽叫了回來。媽媽前腳進門，張姨攔住龍小雙說：“下個月，你和趙冰訂婚啊？”
“......”
“趙冰父親是秦鋼有名的好領導，那家人不錯呢！”
感情嫁給老趙家，大家覺得很光榮？
龍小雙呵呵。
趙冰父親是很好，英雄，勞模。但是趙冰他媽......唉，還是呵呵吧。
媽媽的眼神炯炯的，正常人看來，這是媽媽的精氣神好，但是結合她所有的癥狀，這是甲亢眼裂的前期。
爸爸好說歹說，媽媽不想去醫院。她認為自己沒什么大問題。
“我正在給老張商量雙兒訂婚的事呢，你們可巧打斷我。”媽媽不高興。
爸爸說：“就是因為你都張羅著給雙兒訂婚了，所以才要去醫院。你再不好好調理，看起來會很蒼老！你看老趙嫂子，人比你大，看著可比你年輕。”
這句話果然管用。媽媽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說：“這幾天是感覺瘦了呢，臉都有些塌了。行，我叫大夫調理調理，把身體養好，可不能再輸給岳英姐。”
龍小雙和龍青陽對視了一眼：媽媽心里，這都是些什么情結？
龍青陽駕車，一家四口前往秦河精神病醫院。龍青陽開車轉了轉，果然發現有其他的入口，既住院部的后門。這樣就避免了媽媽直面精神病醫院的大招牌。
車子穿過住院部樓下的林蔭道，隱約的，有嘶叫聲，有歌唱聲，有怒罵聲傳來。
龍小雙心里嚇得“突”一跳，心道：這是精神病人在發作嗎？
媽媽問：“什么動靜？這是？”
龍青陽立刻打開車載音響，用音樂掩蓋了那些聲音，說：“剛剛電視劇沒關。”
車子飛快地穿過住院部，來到門診樓下。
還是那個大夫在。
龍青陽剛要給大夫說話，沖進來一個護士，急切地叫：“大夫！快！快！后面又弄不了了！”
大夫話沒來得及說，跟著護士就跑了。
一家人面面相覷。只好坐下來等。十幾分鐘過去了，大夫還沒回來。
龍青陽出門去找，剛拐過走廊，“嗷嗷”的幾聲嘶叫，從前面涌過來幾個人。都是清一色白大褂的大夫、護士，架著一個身穿條紋病號服的患者，急匆匆奔過來。
龍青陽嚇了一跳，趕忙側身躲開。這功夫，爸媽和龍小雙聽到慘烈的嘶叫聲，也跑出門診來。幾個白大褂架著嘶嚎的病號，從三人身前擠過去。
大家一時間全愣了。這是正在發作的病人？
龍青陽幾大步來到爸媽跟前，龍小雙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哥哥的手。
“哥哥。”龍小雙怯怯的低喚，抬眼望著龍青陽，她的眼神在問：我們走嗎？
龍青陽拍拍她的手，說：“沒事沒事！”他既是對妹妹說，也是在安撫叔父和嬸娘。
“這是什么地方？”媽媽皺起了眉，“不是中醫院嗎？”
“市醫院。門診。”爸爸說。
“不對。市醫院門診我認識。”媽媽說。
媽媽開始往走廊深處走，挨個看著墻壁上掛的門牌，試圖找到這是哪家醫院的標志。
“媽！”龍小雙叫，急忙趕上去拉住媽媽的胳膊，說：“我們走吧。大夫不在。”
“這是哪里？”媽媽瞪大了眼睛，眼絲有些發紅。
“媽，是醫院門診，沒事了。”龍小雙哀求媽媽，“我們走了。”剛剛被架走的那個病號的反應，讓龍小雙心里升起巨大的恐懼。
“哪個醫院的門診？”媽媽一扭頭，聲色俱厲地質問。
“......”龍小雙嚇了一跳，無力地叫，“媽！”
“文娟！我們走了”。龍承明說，一面過來，挽住媽媽的手。
驀地，媽媽抬眼看到了醫院的標志：對面的壁報欄里，張貼著精神病患者的日常護理常識。
媽媽有一分鐘的呆滯，然后，她吼叫起來：“鄰居說我神經病，你們也這樣認為嗎？你們也當我是神經病！”
“沒有，沒有！來這里只是開治療失眠的藥！”龍承明說。
“我才不信！”媽媽叫道：“我知道了，你們合伙來在騙我！你們是在嫌棄我！我要把雙兒嫁給老趙家，你們就趕著把我送到這里來，是不是？是不是？”
“媽！不是的，不是的！”龍小雙抱住媽媽，她害怕媽媽再這樣叫下去，會像剛剛的病號一樣，被他們架走！
“啪！”一記凌厲的耳光，結結實實落在龍小雙的臉上。
“都是你的主意！”媽媽的手還揚在空中，龍小雙卻一個趔趄，重重撞倒在墻壁上。
“媽.....”龍小雙駭大了眼睛，捂著火辣辣的臉，看著媽媽，啞聲低叫。
“雙兒！”龍青陽瘋了一樣，一步撲過來，把妹妹抱在懷里。
龍小雙的嘴角瞬間滲出血來，半邊臉頰，赫然五道指印。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打轉，終是沒能忍住，滾滾的落下來。
“媽……”龍小雙喃喃低喚。
“雙兒！雙兒！”龍青陽緊緊抱她在懷里，撫摸著她的頭，語無倫次地說：“不怕，不怕，沒事了，沒事了！”他托起她的臉，想看看她的傷，龍小雙“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文娟，你想干什么？”龍承明厲吼。
白大褂的大夫護士，聚集過來四五個人。
“這種情況很常見。”大夫說，“沒有能直接指認自己有病的患者。”
“還是及時接受治療吧！”護士說。
“不可以！”龍小雙搖頭說，“你們誤會了，媽媽不是你們剛剛看到的那種情況，她只是生我氣了，她不是神經病！”
“到這里來的，有幾個說是的！”護士說。
“媽媽真的不是，她只是更年期綜合障礙！”龍小雙聲淚俱下。她害怕他們會要求媽媽住院治療，他們真的誤會了，媽媽沒到那個程度！。
“這明顯的是精神分裂的癥狀。”大夫說，“患者家屬不愿意承認，我們都理解！”
“爸！哥！”龍小雙淚水模糊了雙眼，叫道：“我們走，我們帶媽媽走！”
龍小雙掙脫開龍青陽的臂彎，摟住媽媽，哭道：“媽媽，你沒事！你沒事！我們回家！”
“他們想要怎么樣？”媽媽瞪大了眼睛，叫道：“他們想要把我關在這里嗎？”
“不會！不會哦！”龍小雙哭道：“他們誤會了，媽！我們走，現在就走！”
龍承明又好說歹說，媽媽總算安靜下來。龍小雙和哥哥挽住媽媽的胳膊，一家四口趕緊出了門診樓。
龍青陽手機響起。匆匆看一眼，是毛瑩瑩。拒接。又響起，再拒接。如此三番，龍青陽干脆關機。
急匆匆返回家里，媽媽一言不發，呆怔怔的。
龍小雙坐在一旁抹眼淚。龍青陽用毛巾包了冰袋，輕輕給她敷臉。
她的半邊臉頰都是紅腫的，龍青陽心里又痛又后悔，早知道這樣，不如不去醫院了。雙兒這個樣子，今天一整天，都不要出門了。
龍承明一顆接一顆的抽著煙，臉色晦暗到了極點。他感覺頭蒙蒙的，似乎血壓又上來了。
寧曉冬的助理朱聰打來電話，已經在省城下了飛機，下午就能到達秦安。
龍小雙低聲對哥哥說：“你幫我去接待吧，安排朱經理先住賓館。我跟袁總那邊說一下，明天再安排大家會面。”
她的眼光凄迷，但卻透著一股堅毅。她的神情，讓龍青陽心痛到不能呼吸。他攬住她的肩膀，吻吻她的頭發，說：“哥都給你安排好，你放心。”
他真的希望，他的龍小雙就這樣安安穩穩待在他的懷抱里，什么都不要再管，什么都不要再過問。但是他深知，這只小雛鷹，早晚會飛起來。所以他只能，拼盡全部力量，幫她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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