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頭疼的還有周大王周珷,他坐在偏殿案內,手上翻閱著眾臣表文,心緒卻是不寧。
今日剛得到前線軍報,戰事依舊沒有任何進展,穿云關總兵**生據守險關,堅決龜縮不出,大周五十萬大軍被阻在穿云關前,不能前進半步。
五十萬大軍每日有大量的消耗,豐城被瘟疫荼毒,封城一個多月,疏于對京城外的管控,各地官員到民眾知道京城鬧瘟疫,都惶惶不安,無心田稼勞作。
加之,多地又逢百年不遇的大旱,不但不能提交收成,還需要朝廷撥糧救災。
更雪上加霜的是,一些盟族和方國依附大周國,完全就是把自己當成了嗷嗷待哺的奶娃,只知道伸手要這要那。
他們對大周遭受的困苦,不但不給與資助,一些屬族還是索要無度,更多的是選擇了坐壁上觀。
當然,周大王周珷也不能向他們求助,許多有奶就是娘的盟友,一旦知道大周國力山窮水盡,很可能就會轉投向大商的懷抱,甚至趁火打劫。
為了顯示大周實力殷實,周大王周珷頂著人、財、物等多方面的壓力,將王宮還是遷往鎬京。
周珷一手按著眉頭,沉聲問隨侍的祎安,“什么時刻了?”。
祎安施禮回稟,“大王,已是丑事一刻,該安歇了”。
“唉!頭疼欲裂,卻毫無睡意”
“大王,到榻上閉會眼,歇息也好”
“好吧”
已感到疲勞至極的周珷躺在榻上,嗑著雙目,不久后,眼前就浮現出朝歌城獻祭的情景,那是他記憶中最可怕的經歷,永遠揮之不去的噩夢。
血,飛濺的到處都是,從每個人牲的身上流出,匯成汩汩流淌的血河
慘叫聲,從每個人牲喉嚨里絕望發出,鬼哭狼嚎,振聾發聵
面對絕望的五千人牲,和猙獰的劊子手,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周珷,站在觀禮臺上,雙腿抖的已近站不住,渾身冷汗直流,淚流滿面。
“大哥!大哥!”
當看見大哥周考被最為高級獻禮,推上祭臺時,周珷悲痛欲絕的呼喊,被湮滅在一片凄慘的哭喊嚎叫聲中。
或許是心有所感,大哥周考眼帶悲憤,回頭望向自己。
兄弟倆驚恐的淚眼遙遙相碰,周珷悲不能支,揮手凄厲的哭喊,他想沖過去,腿哆嗦的卻挪不動半步。
“。∴弁ā
周珷眼睜睜看見,一把閃著寒光的大刀劈向大哥,火光中是一片殷紅的血霧,大哥大叫一聲后,轟然倒地。
“大哥!”
同樣倒下的還有自己,在倒下的最后一刻,周珷竟聽見大哥嗓子眼里擠出的最后憤怒,和大商紂王的祭天祈禱聲。
“老天,你不公!”
“諸神,收下這些人牲吧,請護佑我大商千秋萬代,康順永存!”
悲慘的事情還不止這些,不公是無休無止,大商紂王竟逼著父侯、自己和三弟四弟,吃下了用大哥肉做的肉丸。
屈辱!無盡的屈辱
絕望!無邊的絕望
恐懼!無邊無盡的恐懼!
紂王,我要找你報仇!與賊老天斗一斗!
這是周珷喉嚨里發出的吼聲,那時父侯赤紅的眼睛看向自己,對自己點了點頭,父子兩人都沒有流淚,他們將仇恨記都在了心中。
恍惚間,周珷又看見脖子被砍斷,正汩汩流血的大哥,踏著五千人牲的尸身,一腳一腳噴濺著猩紅的血水,伸著兩手向自己走來,嘴里還哀求求救著。
“救救我,二弟,救救大哥啊!”
“!”
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王宮的夜空,周珷冷汗如雨下,被恐怖的經歷所嚇醒,是氣喘吁吁。
周珷感覺有溫柔的手,拍上自己的手臂,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不用睜眼,也知道是四弟周旦在身邊。
清楚王兄又夢魘了,朝歌的一場獻祭經歷,給他、自己及家人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永久噩夢。
從那時起,二哥一睡覺就會噩夢連連,最后連睡覺都不敢,長久以往,就漸漸丟了睡眠,常常是徹夜不眠。
周旦想起當年,二哥、三哥和自己陪同大哥一同進朝歌城,去解救被囚禁了七年的父王。
大哥每日四處活動,不幸得罪了貪慕他才色的商王愛妃,被逼作高級祭品,以換回被囚押的父王。
大哥至真至孝,無奈答應了條件。
商王為了震懾各方,會讓一些附屬族等國主觀禮獻祭儀式,當時就有還是西伯侯的父王,以及來朝歌城的二哥、三哥及自己,一起目睹了瘋狂血腥的祭祀。
一次獻祭,就屠殺了五千人牲啊!
大哥周考被作為高級的人牲,父子四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被劊子手砍死,內臟和血被裝入鼎中,呈獻在神案上。
大哥的肉還被做成食物,逼著家人和各部族國主分食,骨頭還會被做成能避邪的器物,如酒杯、發簪等。
對在觀禮臺上的父王和兄弟仨來說,那是剜心挫骨,被凌遲般的痛,最慘烈的一幕,父王還是一把捂住了年紀還小、最單薄自己的眼睛。
但在周旦的眼睛里,全是沖天的火光、或被砍殺或被燒焦的尸體、流成河的鮮血、猙獰的屠殺者、一臉莊重的當權人
去求?徒勞無用
去反抗?只能是以卵擊石
只剩下了恨!滔天的恨!
為了保全下更多的兒女,父王含淚讓三個兒子壓下滿心的憤恨,未敢做無畏的反抗。
但仇恨,都已刻在每個人的心上。
沒有人性的商紂王,為了試探更是為了取樂,還用大哥的肉做成肉丸,逼著父親和哥仨吃下。
恥辱和仇恨,已深埋在父子們的心中,發誓要推翻無道的大商政權。
逃回封地后,父王舉起反抗暴政的大旗,也引來同樣受欺凌的族邦的積極響應。
但父王壯志未酬身先死,傳位給二哥周珷,令其繼承了自己的遺志。
最殘酷的一幕,注定成了揮之不去的噩夢,成了無法愈合的精神創傷。二哥周珷擔負著剪商的重任,承受了巨大的壓力,每日生活在恐懼和焦慮中,飽受了失眠和噩夢的困擾。
輕輕拍著被噩夢驚嚇到的二哥,周旦重復著一貫的做法,溫聲開導,“王兄,沒事了,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再睡會吧,開快亮了”。
周珷轉過身,望著腳踏上跪坐著的周旦,深深嘆了一口氣。
“睡不著了,一閉眼,就是那時的事,大哥又來找孤了,大哥的忌日快到了,四弟,你親自主導好好辦場法式,安安大哥的心,唉!大哥是怪孤,當初沒有救他呀”
周旦開口,“王兄,萬萬不能這么想,當時,父王都被逼無奈,王兄年紀尚又能如何?大哥是何等清明的君子,怎會怨怪王兄吶?別再埋怨自己了,好不好?大哥來應是想讓王兄,替他和無辜死去的人報仇,他不想看著百姓再多受荼毒了”。
“唉!要是孤那時能代替大哥,以大哥的德能,各方面定做的比孤更好,孤,有負父王的重托!”
望著憂心忡忡的周珷,周旦沉了下眉眼,半晌,又幽幽開口,“去的解脫,而活著的卻是要承受更多,大哥苦盡甘來,羽化成仙,去過逍遙的日子啦。而王兄受命于天,要留人間替天行道,鏟除暴政,重建人間秩序。王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敢作敢為,所向披靡,是深受萬民擁戴,心愿得償只是時間的問題,那一日不遠了”。
疲憊憂郁的周珷抬起滿是血絲的眼,狐疑的眸光在周旦的臉上逡巡,“天命?商王世代在獻祭,天上神靈受著供奉,會不會?孤是逆天悖倫?”。
周旦馬上打斷二哥的話,清楚他心中一直存著的難解的疙瘩和疑慮,認為商王才是天之子,幾百年都是如此,自己的討伐就是逆天而行,名不正言不順,定會受到神靈的懲罰。
誰真能與天之力抗衡?!
逆天而行,定會受到天譴,那大周的剪商之舉,結果注定會失敗,整個家族和追隨者,都會慘遭荼毒,他不但辜負了父王的囑托,還將成為家族的罪人。
必須幫二哥化解心魔!
周旦如是想著,開始擺道理,“王兄,神靈之所以是神,因其有悲憫之心,豈會因受一點祭祀,就會偏袒?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商王禍害天下,不敬厥德,必早墜厥命,受到天罰”。
周珷靜靜聽著,眉頭慢慢舒展,“四弟,你怎么看王命?”。
周旦回答,“王的使命,應以德配天,恢復人間秩序,給萬民以公正和平的生活。當下看,能敬天愛民,堪當大任的有德君王非王兄莫屬,這是上天賦予王兄的使命”。
“四弟,何以如此篤定?”
周旦眼神堅定,“王兄自不會忘,父王六十四卦中,占卜到的天機,臣弟不才,也能窺到一二。王兄想一想,若非大商的太卜算到,父王是承接天命之人,又怎會受到大商王的一而再的迫害,千算萬算終算不過天命,父王順天應命,王兄又承繼父業,自是天子無疑,因此,臣弟是萬分的篤定”。
周珷嘴角動了兩動,心中的疑問有所紓解,感覺人輕松不少。
“四弟,你給孤吹一只曲子吧,孤,想再緩緩神,哦,對了,那個膽大的,有些日子沒她消息了,不知她現在怎樣啦?你多過問過問,孤,還真挺想她那與眾不同的笛音”
周旦心中一疼,馬上回答,“好!都挺好的,她回來,就讓她馬上過來給王兄獻曲”。
周珷閉上了眼睛,“好!也不知道她喉嚨恢復的如何了?”。
“哦,過了這么久,應該是好了,王兄休息會,臣弟,這就吹曲子”
“好!”
蕭聲悠悠響起,美妙的音樂把疲憊不堪周珷的心,帶上了碧空如洗的天空上,他俯瞰著錦繡壯麗的山河,帶著淡淡的笑意睡去。
周旦吹著蕭,心里卻在思念吹笛子的小舞,眼前是和她在一起的一幕幕
蕭聲嗚嗚咽咽,流淌著深深的想念與眷戀,更有無盡的擔心和期盼,周旦眼里蒙上了水霧,他閉上眼,遮住眸中所有的悲傷,心中卻在哀鳴。
“小舞,你在哪?一定要好好的,我不許你有事,你許諾過要回來的!
“小舞,我想你!別扔下我快回來吧,小舞,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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