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這個建議，燕三郎想也不想就否決了。
千歲不服氣：“但是……”
“沒有但是。”少年保持著良好的耐心，“我們對此地一無所知，用出福生子過于危險。”
她嘟著嘴，不吭聲了。這家伙不愛說話，但一旦做出決定，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真沒勁啊，她眼珠子轉(zhuǎn)來又轉(zhuǎn)去。
后來，他們終于遇見了第一個成規(guī)模的小鎮(zhèn)。
風(fēng)雨中的街道空無一人，但兩邊的房屋都亮著燈，窗紙上時常有人影閃過。
這里有居民。
“然、然后呢？”白小姐累得腿肚子都打顫。可是走到這里后，她越發(fā)地不敢大意了。
她看少年就好生不解，這人的腰板是鐵做的嗎，到現(xiàn)在都挺得溜直。
燕三郎瞧了她一眼，還是有些詫異這嬌嬌小姐能跟著自己一路走到這里，雖然中途叫苦又叫累。
“找個地方落腳。”燕三郎抬頭去看街上的鋪面，“再吃點東西。”
“可、可是？”就和平時趕路一樣，住店吃東西嗎？這里安全么？不過聽見“吃東西”三個字，她腹里突然咕嚕一響。
是了，從午后到現(xiàn)在，她粒米未進(jìn)呢。被憂心忡忡壓制住的饑餓感，現(xiàn)在才突然爆發(fā)出來。
辟谷丹留給李叔了。
燕三郎看她一眼：“還是你打算這樣去打探消息？”
雖可以用罡氣護(hù)身隔開雨水，但考慮到未來面對的變數(shù)或危險，兩人不敢濫用真力，一路淋著雨過來的，這會兒活脫脫兩只落湯雞，好生狼狽。
白小姐看看自己，脾氣早在一路上磨沒了：“吃飯吧。這里有館子么？”
燕三郎早就看好，這時就朝前方呶了呶嘴：“喏。”
鎮(zhèn)子不大，店鋪不多。并且暴雨天一般也沒甚生意，多數(shù)鋪子都打烊了。燕三郎找到的這一家卻還開著半個門面，檐邊的燈籠上寫著好大一個“酒”字，在風(fēng)雨中被吹得搖頭晃腦。
這種不起眼小酒館，白小姐從前都不會多看一眼，這時瞅著卻覺分外可親，并且還有些渴。
兩人走了進(jìn)去。
這里沒有跑堂的伙計，迎上來的居然是個女子：“兩位辛苦了，冒這么大雨來。想吃點什么？”暴雨天來客，總不為了喝口酒吧？
白小姐抬眼，瞅見她年紀(jì)約在二十七、八，眼如點漆、面如滿月、肌膚白凈，嘴角微微上翹，眼下有一顆小小的美人痣，不笑也是可親。
便不是頂級的美人兒，卻也端莊秀麗，瞧起來舒服順眼。
用千歲的話怎么說來著？“很有路人緣”。
她還細(xì)心地半掩了門，不讓冷風(fēng)吹到兩個渾身濕漉漉的客人身上。
“來點熱的。”燕三郎開口就點，“能管飽的。”說罷摘下帽帷和書箱子，放在一邊的長條凳上。白小姐依樣施為，長長透了一口氣。
暴雨天有片瓦可遮身即是幸福。
這一對客人男俊女靚，看得女子一呆。
“掌柜，再溫一壺?zé)啤！?br />
“哎好。”女掌柜回過神來，給兩人端上兩盞熱茶，“來，先暖暖身子。”就要去后廚準(zhǔn)備。
這時書箱蓋子被頂開，白貓?zhí)鰜恚仍陂L凳上伸了個懶腰。
“噓，下去！”白小姐離它不足二尺，直嚇得跳開一步，伸手就想把它唬下去。
白貓懶懶看她一眼，反而在長凳上趴了下來，四平八穩(wěn)。
千歲這時候并沒有附于貓身，這是芊芊自己的反應(yīng)。燕三郎也看出，她對白小姐同樣沒有好感。
白小姐只得捂著口鼻退開幾步，挪開目光。
沒辦法，盯著這貓就想打噴嚏，太失禮了。
燕三郎撫了撫貓頭：“芊芊。”
他沒有明說，但白貓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跳下凳子溜去屋角，順著墻角四處視察，但時刻不忘找好隱蔽物。在邀景園自家地盤，這也是它每晚必做的功課，更何況現(xiàn)下到了新地方，它本能地到處嗅嗅聞聞、保持警惕。
“這貓兒可真漂亮！”女掌柜嘖嘖贊嘆，“像頭小白獅子。”
被夸獎了，芊芊開心地晃了晃腦袋，然后就鉆進(jìn)了柜臺后的陰影里。
“你這里可有米粥？”燕三郎也沒忘了解決它的晚飯問題，“它今晚還未進(jìn)食。”
“有！”女掌柜立刻道，“我這里還有些小魚，下午才從溪里現(xiàn)打上來的，原本打算下鍋油炸呢。我給它做個魚粥如何？”
燕三郎搖頭：“它吃不了多刺的魚。”白貓當(dāng)年卡刺的情景，他還歷歷在目呢。
嬌氣！一只貓都這么嬌氣，白苓撇了撇嘴。女掌柜笑道：“放心，我們這里溪魚都是軟刺，不用剔骨，嚼下去就是。”
“好。”
這種小地方，酒館里也賣吃食。
館子小而干凈，堂里只擺了五張竹桌椅，顏色勻亮，表面還出了包漿，顯然都是舊物。暴雨天沒人出門，這里就只他們一桌客人。
茶盞也很普通，但熱力透杯而出，捂暖了手心。
白小姐握盞，接連喝了兩口，這才緩了過來。
她抓著垂下來的發(fā)絲擠了擠水，小聲道：“這鎮(zhèn)子很普通。”從她這角度仰脖看去，恰好能望見對面小閣樓窗紙上映出來的影子，一大一小。
從動作推斷，大概是大人正在打孩子，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過耳光聲被暴雨蓋去了。
正好一陣狂風(fēng)掃過，沖開了窗子。屋里人趕緊過來關(guān)窗，白小姐看到那戶主是個胖大女人，膀大腰圓、皮膚臘黃。
就和普通農(nóng)婦沒什么兩樣。
家家戶戶都亮著燈，顯示本地居民都窩在家里。
看起來，一切正常。
可是燕三郎明白，這才是最詭異的不正常。
隱在深山之中，被遮掩的居住之地？
這里住著的都是什么人，這里和彌留之地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兩人心頭都是疑竇重重。
不多時，熱氣騰騰的胡辣丸子湯上桌，還附帶四個粗糧大花卷，女掌柜笑容可掬：“這是昨天從山上現(xiàn)摘的野木耳和竹筍，兩位先用，我去炒菜。”
這館子里的酒水一般，可是胡辣湯又鮮又暖胃，兩人喝了小半碗，都覺自上的寒濕之氣被濃重的椒子直截了當(dāng)?shù)乇屏顺鋈ィ挥傻瞄L長透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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