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座巨大而簡譜的宮殿,還是那座懸浮在高空云層之中的宮殿。
古伶舞本就對時間沒有什么概念,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離開了這里多久,只是這次回去她發(fā)現(xiàn)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人,而且看著那宮殿外不知何時升起的禁制,古伶舞想著她應(yīng)該是離開很久了吧。
輕而易舉的穿過禁制屏障,古伶舞回到大殿中看著周圍空曠的一切簡單到幾近單調(diào)的陳設(shè),古伶舞莫名覺得有些空虛。
坐回她當(dāng)初醒來時的玉床,古伶舞感受著身下冰涼的觸感,不知道怎得,記憶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座石制得石床。
她似乎經(jīng)常躺在那樣的一張石床上等等好像還不只是她一個人
“逸王殿下,不知舞兒的情況?”
仿佛是在另一個時空的逸王府中,古家所有人和西宜都聚在姬文逸的臥室中。
從界中回來已經(jīng)十日了,但當(dāng)初在消滅了姬昂宵回歸身體后的古伶舞卻是從那時起就陷入了沉睡。
一開始古伶舞不醒姬文逸等人還以為她只是單純的嗜睡,當(dāng)一天過去,兩天過去,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古虢終于是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幾人急匆匆趕回逸王府想找燭九陰,結(jié)果當(dāng)他們好不容易回到逸王府后卻發(fā)現(xiàn),無論他們怎么喚怎么求,燭九陰就仿佛從來不曾存在過般一直沒有現(xiàn)身。
而后繼續(xù)沉睡不醒的古伶舞終于是讓眾人慌了神。
燭九陰找不到,姬文逸開始從宮中,從民間廣搜大夫為古伶舞診治,但得到的結(jié)果卻都是說她在睡覺,并無其他任何病癥。
但誰見過一個人一睡就是十幾日不醒的,就算再嗜睡的人餓都該餓醒了。
可古伶舞就是這般,從界中返回的路程不算,回到逸王府也有十日了,可這十日她一直睡著,無法進(jìn)食的她整個人都仿佛脫水般的干扁了下去。
前幾個月在姬文逸的照顧下好不容易有了點肉的臉又再次恢復(fù)到了,不,甚至是比之當(dāng)初中毒時更加消瘦了。
姬文逸坐在床尾聽到古道的詢問,一雙眼睛看著床上靜躺著小人兒,最終卻也只能滿心心疼的搖搖頭。
“那能喂流食進(jìn)去了嗎?”
云氏站在古道身邊看著床上的女兒。
那小小的身影就仿佛一朵即將枯萎的鮮花般,讓人看著都心底發(fā)酸。
還是搖頭!
只是這次姬文逸在搖頭后便立刻端起床旁小幾上一碗清水,以指腹沾了沾清水后輕輕涂抹到了古伶舞的唇上。
“逸王殿下,小女這般情況不若讓我們帶回古家照料吧。”
許久,古道終于是忍不住般開口說到。
只是姬文逸在聽到古道的話后除了搖頭,仍是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爹。”
古虢在古道身后拉了他一下此時的古虢雖然外表整潔,但那雙紅腫的眼睛卻是說明了他近來的狀態(tài)。
唉
古道看著姬文逸的狀態(tài),心里除了嘆氣也不知該再說些什么。
“我?guī)亟缰小!?br />
西宜看著一屋子愁云慘淡的人,心里憋悶的同時直接就站到了古伶舞的床邊。
“別碰她。”
姬文逸急速伸手擋住了西宜的靠近,那沙啞刺耳的聲音也終于是在眾人的耳邊回響起來。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知道你癡情但也不用一直做給我們看。”
西宜看著這幾日如雕塑般守在古伶舞身邊的姬文逸終于有了動靜,心下松口氣的同時也不由開口說到:
“我媽是什么人你們都不知道,她的能耐大著呢,也許也許現(xiàn)在她只是在自我調(diào)節(jié)呢。”
西宜的話說的是萬分篤定,只是他心中到底是如何
只是現(xiàn)在的他當(dāng)然不會把內(nèi)心真實的情感表現(xiàn)出來。
而他說話的態(tài)度和說出的話卻在這一瞬間宛若給在場眾人打了一劑強(qiáng)心針般,讓所有人不由心中一震。
只是姬文逸看著古伶舞不過十日就凹陷下去的臉頰,西宜的話并不能讓他產(chǎn)生太大觸動。
“你們回去吧。”
姬文逸看著古伶舞,干澀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
“逸”
古道要出口的話再次被古虢制止住。
回頭看著古虢面帶哀求的神色,再看了看古仲和古豹緊鎖的眉頭,古道最后只能攬過云氏的肩頭拍了拍,一家人安安靜靜的退了出去。
待到古家人盡數(shù)離去,姬文逸有些機(jī)械的起身去到置物架處端了一盆水到床邊。
但見西宜一直守在床頭不肯離開時,不禁皺了皺眉頭。
“出去。”
姬文逸扯著嗓子說到。
“不出去。”
西宜白了一眼姬文逸沒有動彈半分。
“我要給她擦身。”
姬文逸耐著性子說到。
“我”
姬文逸的話讓西宜無法接下去。
雖然他一直以古伶舞的兒子自居,兩人確實也是按照母子的情誼相處著,但若真的涉及到了**問題,西宜知道如果古伶舞醒著肯定不會讓他留在這里。
“我是舞兒的夫君,你的話我剛才也斟酌過了,如果她真的是在自我調(diào)解,那我肯定要照顧好她的身體,你雖為她的養(yǎng)子,但有些事還是要避嫌。”
姬文逸的話說的坦蕩又直接,而且用的理由還是西宜自己提出來的,頓時讓西宜更加接不了口。
最后也能是嘟囔著“明明還沒成親呢這萬惡的封建制度”等等老實的退了出去。
而當(dāng)看到臥室中再次恢復(fù)到了兩人獨處的狀態(tài),姬文逸才輕輕揭開古伶舞蓋著的薄被以濕毛巾開始為她擦拭。
而這本來是他近期每日都會在私下為古伶舞做的事,今日卻在他拉起古伶舞的手的瞬間,一股強(qiáng)大的吸力突地從古伶舞的左手傳來,讓姬文逸在驚慌的同時眼中不由亮起一抹欣喜
唔?
古伶舞眨了眨眼睛從玉床上坐起身。
她怎么又睡著了?
再次看了一眼周圍空曠的大殿,古伶舞一個邁步就出現(xiàn)在了殿外的平臺邊緣。
看著下方那似乎一直沒有變過的濃厚云層,古伶舞手指輕揮間,終于是撥開了那云層看向下方。
但也許是她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真的太高了,古伶舞撥開最靠近的云層后看到的還是厚厚的云層。
再撥開,再見云層,再撥開,再見云層直到古伶舞自己都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她似乎終于看到了一些不一樣的場景。
咦?
已經(jīng)由修煉者可以在云端建宮殿了嗎?
古伶舞看著下方不知多遠(yuǎn)的距離外幾座零星小殿,那規(guī)模和她現(xiàn)在所在的地方有些相似,但就是小了一些。
不過這也證明在那里已經(jīng)有了修煉者的存在。
真好,等他們能升到她周圍高度時,她這里應(yīng)該就不會這般冷清了。
而就在古伶舞站在高處往下看的同時,下方云層上的那些宮殿中卻似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們在干什么?
古伶舞站在平臺邊沿看著下方那些小宮殿中突然出現(xiàn)的人影,他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開始對著她跪拜。
貌似、似乎、也許她又睡了很久啊,好像錯了過很多呢古伶舞這般想著腦海中不由出現(xiàn)了一雙總是仰著頭看著她的眼睛。
日照當(dāng)空,古伶舞不過心念一動就懸浮在了某座孤峰頂部。
她身后的懸崖邊上一名青年男子裹著厚重的獸皮如一頭孤狼般盤坐在那里。
他濃密的胡須遮住了小半張臉,但裸露在外的五官卻是粗礦又深刻,明顯被暴曬到黝黑的皮膚配上披散在身后的長發(fā)讓他看上去即邋遢又頹廢。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他最惹人注意的還是他那雙幾乎和眼白一個顏色的銀色瞳孔那樣的一雙眼睛,讓人被看一眼都能覺得渾身血液凝固。
“姐姐,你終于回來看我了。”
男子沙啞低沉的聲音在懸崖邊響起。
“你……的眼睛……”古伶舞懸浮在半空看著男子那雙銀色又渾濁的雙眸,心中頓時涌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當(dāng)年你答應(yīng)過等我長大了就會和我回到部落做我孩子的阿母。”青年似乎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說話間那掩藏在茂密胡須下的嘴角都不由高高揚起。
“我每天盼啊盼啊,終于盼到長大了,可是你卻不在了。”
男子的聲音突然變的有些悲戚,當(dāng)再次響起時卻是多了一絲自嘲:
“你就像是天上的云朵,看的見卻總摸不著,但你在我心里卻是那月亮,再黑的地方也我也希望能看到你的光芒。”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古伶舞落到男子身旁,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許是察覺到了女子的動作,男子伸出自己滿是老繭且很多污垢的手一把抓住了她白嫩的手指。
“瞎了。”
男子說完這話拉著古伶舞的手順勢讓她坐到自己身邊,而古伶舞也是十分配合的順從了他的動作。
“在發(fā)現(xiàn)你再也不出現(xiàn)后,我向部落的先知學(xué)習(xí)與天地溝通之法,我想著若我多會些本領(lǐng),等你再到我們部落時我就能更好的保護(hù)你……”男子拉著女子的手開始幽幽的述說。
“姐姐你知道嗎,先知夸我聰明,別人學(xué)一輩子都不懂的東西我很快就學(xué)會了……”
“但他不知道,他教的一些東西你早就教過我了”
“不過我還是學(xué)習(xí)了很多你沒教過我的東西”
“但我學(xué)會了本領(lǐng)你卻不在那里了……”
“我想著你不回來我就去找你吧,于是我從第一次見到你的瀑布開始找尋找你的蹤跡……”
“我一邊找你一邊自己摸索著天地間的奧秘……”
“當(dāng)走出部落我才知道,原來外面的天地那么廣闊,姐姐你那么久沒有出現(xiàn)是不是也是因為走的太遠(yuǎn)了,所以找不到回來的路……”
“對不起。”古伶舞聽著男子斷斷續(xù)續(xù)的話,心中頓時有些酸酸的。
“姐姐能告訴我你這百年到底去哪兒了嗎?”男子忍不住問到。
“又百年了嗎?”古伶舞楞了一下,心里卻是想著原來才過了百年。
但看著眼前這個在她眼中似乎還是那軟糯糯一團(tuán)的男子,古伶舞半晌才幽幽開口:“我其實哪兒都沒去,就是睡著了。”
“睡……著了?”男子聽了古伶舞的話神情一滯,突然就笑了起來。
那笑聲一開始有些自嘲,然后變得苦澀,最后竟是真的轉(zhuǎn)為了開心的笑。
“那你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對不對,不然你現(xiàn)在不會回來,你是愿意當(dāng)我的伴侶的,對吧。”男子沒有焦距的眼睛突然看向了古伶舞。
伴侶?
好陌生又有那么幾分熟悉的詞語。
古伶舞對上男子那一雙沒有焦距的銀眸,有些不忍的說道:
“我答應(yīng)的事從來不會反悔。”
“真好,真好。”
似乎古伶舞的答案讓男子很開心,頓時他的神情就滿是滿足。
微微歪頭靠在古伶舞的肩上,男子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可惜我看不到你了。”男子小聲呢喃著:
“這些年我怕再見你時你認(rèn)不出我,我把所有參透的能力都用在了保護(hù)這幅軀殼上。
再后來遇到了一些事,我的眼睛不行了,現(xiàn)在我的能力連保護(hù)這幅軀殼都快撐不住了。
姐姐,你來的有點遲了呢,我要像部落中的老人那樣回歸天地了。”
古伶舞聽著耳邊那似乎越來越虛弱的呢喃,看著那握著自己的那只臟兮兮的手,心中的不忍轉(zhuǎn)變成了一種憋悶的疼痛。
“不遲,有我在你也會在的。”古伶舞回握住那滿是污垢的大手。
“姐姐當(dāng)我還是當(dāng)年的孩子嗎?”男子靠在古伶舞的肩上笑了笑:
“我現(xiàn)在唯一想的就是再看看你,看看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不是我記憶中的模樣。”
“當(dāng)然可以看到我。”
古伶舞看了一眼男子的眼睛,伸出了自己另一只空置的手。
周圍的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古伶舞五指向上,也沒見她再有別的動作,一滴金色的液體卻是從她掌心懸浮著冒了出來。
在這一瞬間,周圍的空氣仿佛感到了什么般開始洶涌的翻滾起來。
“好香啊,姐姐。”
男子動了動鼻子,卻還是沒有舍得離開古伶舞的肩頭。
在他的想法里,最后這點時間他的“姐姐”能出現(xiàn)陪著他已經(jīng)讓他很滿足。
這百年間,他迷惘過,也恨過怨過,可當(dāng)生命最后的時間來臨時,他唯一想的還是再見她一面。
而現(xiàn)在這個想法竟是真的實現(xiàn)了,那他還有什么好怨的呢。
“張嘴。”
古伶舞的聲音在男子耳邊響起,而他下意識的就張開了被胡須遮擋住的嘴巴。
當(dāng)感覺到一顆球狀的東西進(jìn)到他的嘴里,他都還沒來及反應(yīng)就化為一股甘甜進(jìn)到他的食道。
“姐姐給我吃什么?”男子如一個少年般撒著嬌問到。
“好東西。”古伶舞的話剛說完,周圍就突然刮起了詭異的大風(fēng),那風(fēng)呼呼吹過山巔,仿佛要把坐在懸崖處的兩人給掀翻下去。
男子還沒理解古伶舞話里的意思就感覺自己渾身被一股暖意包裹,他都還沒來得及好好體會就感覺眼前一亮,一襲白衣就這么印入了他的眼簾。
還是那純白的長裙,還是那柔順黝黑的長發(fā),還是那嬌俏可愛的臉
“姐姐,你……還是一點都沒有變。”
男子說著抬手想撫摸自己眼前的少女,可當(dāng)他的手在快觸摸到對方臉上時卻是猛的頓在了半空。
他看見他的手是那么的黑,那么的粗糙,上面很多干凅的不知道什么東西仿佛已經(jīng)長在了那上面般是那么的難看。
看了看古伶舞的一襲白衣,再看了看自己身上厚重的獸皮,周圍呼嘯的風(fēng)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但男子的手卻是再也伸不出去。
“看,你的眼睛以后永遠(yuǎn)都可以看到我了。”古伶舞笑著伸手想去撫摸男子的雙眸那里又變成了一雙黑色的眸子,那般閃亮。
看著那雙黑眸,黑眸中有著自己的倒影,古伶舞突然覺得她很喜歡這雙眼睛中出現(xiàn)的自己。
“我……”男子在古伶舞的手快要觸碰到自己時下意識往后躲了一下。
這微微分開的距離讓他一眼看到少女肩頭處出現(xiàn)的一塊污跡是他,是他弄臟了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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